一口氣吐出,氣絕而亡。
“取死之道嗎?”
楊獄靜立其身前,神情平靜,沒有插手,讓其保留最后一絲顏面,也在等紫金吞煞寶葫蘆吸納散逸的命數。
任何一位修持至宗師境的武者,其命數都非同小可,天賦、根骨、氣數、機緣都缺一不可。
滄海大劍師自也不會例外。
七玄門四百年來都無人領悟的百步飛劍,偏生被一個外人率先領悟,其本身的根骨,自非同小可。
一眼掃過,楊獄就瞥見其中一條。
兵器大師(淡紅):極情于劍,則用劍無矩,醉心于刀,則必為其中大家。萬般兵刃,擇其一而修,則修必成。。
“兵器大師。”
楊獄心中微動,這類命數他倒是又一次見到。
不過,是否對自己有用,還是要慢慢嘗試。
他足下輕點,勁力流溢間,沒入地下的飛劍就自騰飛而起,被其握在手中,算上剛拿到的,他飛劍就有兩口了。
當然,這種飛劍并非傳說中的那種,但也是有著靈性的寶劍,非尋常兵刃可比。
死,死了?!
遠處巷道,綠蕊探出小腦袋,看著廢墟、殘尸,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可是宗師!
滄海大劍師貴為龍淵城九大宗師之一,雖名頭比不得‘于方舟’、‘南山霸’等只差一線就晉位大宗師的龍淵衛四大統領,可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就算是世子、郡主也得給幾分面子的人物,就這么死了?
“郡馬爺的武功,怕不是比郡主還要高!”
小丫鬟滿眼敬畏,心中又著實有些不可思議。
她猶記得初見之時,那時的郡馬爺還只是個剛剛加入錦衣衛的后起之秀,武功比之自己也強不了許多。
這算算三年,自己自然也是有些進步的,可這一比之下…
而比之她更震驚的,是匆匆趕來的一隊衙役領隊。
那是個風霜滿面,很有幾分黝黑的青年,面相憨厚,此時滿臉震驚:“這,這…”
朱十三心跳如擂鼓,看看廢墟也似的地面,以及當年的‘同僚’,心中一時復雜至極。
一別幾年,他走的越發的高與遠了,而自己,還是靠著他的余蔭,才當了個衙役領班…
“楊,楊…”
他想開口打招呼,卻不知為何又有些怯懦,聲音低了很多。
“十三,剛回來嗎?”
楊獄笑著打招呼,數年不見,朱十三也褪去了稚嫩,也如他當年的心愿,成功轉正了。
“小獄。”
許是見楊獄態度沒有變化,朱十三心中微定,也笑了:“是啊,年前去青州押送犯人,剛回來…”
黑山距離青州城頗遠,沒有馬匹代步,一來一去就得小一年,即便有著龍馬,日夜不停也得一月有多。
當然,若有靈禽代步,就可大大縮短了。
“此人武功太高,我也沒能留住手,毀了不少房屋,稍后,你幫我將這些銀子賠償下去…”
楊獄遞出銀票。
滄海大劍師到底是宗師級高手,他哪怕對其人的弱點知之甚深,可也沒法子留手,只是盡量轉移到無人的外城廢棄城區了。
“不必,不必。”
朱十三連連擺手。
這處所在就是三年前因為曾發生‘瘟疫’被封鎖的巷道,后來雖然沒事了,可也沒什么人居住。
“修路總要錢吧?”
將銀票塞進他的手中,楊獄有些頭疼了,街道那頭,婆婆匆匆趕來,怕也是看到了自己出手…
“那行,剩下的錢,我之后交給你。”
朱十三沒有再拒絕,似也是察覺到了匆匆而來的腳步,拱手告辭。
楊獄微微有些感懷。
曾經同為衙役之時,兩人說不上無話不談,可也算是關系不差的了,但現在,就生疏了許多。
“小獄!”
遠遠地,老爺子的聲音已經傳來。
“去幫忙收拾一下。”
看了一眼手足無措的小丫鬟,楊獄嘆了口氣,迎上去。
應付婆婆可不比應付滄海來得容易。
好不容易將她老人家勸回去,楊獄差點出汗,老爺子也沒輕松哪去,很是挨了一頓埋怨。
“…事就是這么個事,人要殺我,我也不能坐以待斃。”
回到房間,在老爺子的一再追問之下,楊獄也只得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只是稍稍有些略過而已。
老爺子來回踱著步,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
“那咋辦啊?”
他有些麻。
身為一個地道的老卒,他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縣令,府主都是接觸不到的大人物。
而自家小子,不但宰了一個州主,還得罪了極有可能繼位的王府世子,這樣的事,著實超乎他的想象了。
楊獄神色如常:“至少不能引頸待戮。”
“得人恩惠,是要報答,只是,真打不過,咱們就跑,不丟人。”
老爺子嘆息連連,皺紋都變得愁苦,他攥著楊獄的手,緊張又擔憂:
“只要你沒事,那土地神位,咱們不要了…”
“您說的是,真要打不過,咱就跑。”
老爺子的手有些冰涼,楊獄安慰了兩句,說起了土地神位的事情。
“早知道不要這玩意了。”
老爺子有些懊惱:
“本來想著能幫襯幫襯你的,可誰知道…”
老爺子沒有隱瞞,將煉化土地神位之后的變化一一說出,土地神位,根植于土地,一旦種下神位,很難改易。
條件苛刻,但好處也是很大。
只要身處神位籠罩之地,任何人對他有殺意都感覺的到,而且可以聚攏靈氣,滋養良田,培育藥材。
“‘靈氣’是啥,老頭子還沒弄明白…”
老爺子有些煩惱。
“神位一定不能丟棄!”
楊獄神色凝重。
他時至如今也看不到老爺子的命數,但可以預想,老爺子的氣運是極為驚人的。
但氣運流轉,不會永遠眷顧某一個人,根據他對于命數氣運的研究,隱隱間能猜測出,氣運一旦受挫,就會加速流逝。
土地神位價值極高,也與老爺子氣運相連,若是舍棄,只怕就會盛極而衰。
“老頭子沒甚本事,也幫不得你什么…”
老爺子神色黯然,心中有些自怨自艾,也有些心痛,平生以來第一次暗恨自己能力不足。
自己要是有才能,孩子哪里會被人這么欺負…
見老爺子情緒低落,楊獄意識到不能再給他加壓,故作輕松道:
“事情,可也沒那么糟。那位徐老大人與我有半師之誼,大不了咱們去投奔他!”
說著,他心中也是一動,突然想起臨別之時徐文紀的話,這位老大人,會不會早料到了今天?
這一想,他頓時覺得有可能。
青州乃至于龍淵道的亂象,自己都看得明白,徐文紀這樣做事周密的人自然不可能看不出來。
或許,他留有手段?
“徐老大人嗎?”
聽得‘徐文紀’的名頭,老爺子心中稍有寬慰,他不是個消息靈通的,但青州比鄰云州,多得是說書先生說起這位兩朝元老的事跡。
“龍淵王的世子又如何?徐老大人可是兩朝元老,位極人臣的大人物。”
楊獄當然知道怎么哄老人,寥寥幾語,就讓老爺子放寬了心態。
“不錯,徐老大人可是難得的好官,咱們去投奔他。”
老爺子連連點頭。
“您老好好的,就成,至于其他的,您就不必操心了。”
楊獄安撫了老人家,起身出得屋子。
“小心著些,實在不行,咱們就跑。”
老爺子追出門來,知曉又到了離別的時刻,有些不舍,也有些難過。
“您放心就是,婆婆問起,您就說我外出游歷。”
辭別了老爺子,沒有驚擾婆婆,楊獄悄然出門,帶上黑狗,卻心念微動,喚來了活死人。
多日的靜養,活死人早已恢復全盛狀態,重燃的熔爐血氣澎湃,以他此時的心意催發,不說匹敵宗師,至少可戰可退。
留下活死人以備萬全,楊獄還有些不放心,囑咐小武以及暗中保護的錦衣衛機警一些,方才出得巷道。
“黑山城…”
緩行于大街小巷中,耳畔盡是攤販叫賣聲,楊獄才發覺自己其實很久沒有這么逛過街了。
過去的數年里,他始終在奔波、修煉,少有空閑的時候,每每出門就目的性極強的購買東西,再匆匆回返。
黑山城沒甚好東西買賣,他卻走的津津有味。
魏河的武館里,老頭子還在和弟子們叨叨,見得楊獄,整個人很是有些容光煥發,拉著他就是一頓訓斥弟子。
楊獄也由著他去,末了,將自己改良后的斬首刀法以及幾門沒什么麻煩的武功留下,方才辭別魏河。
城門處,僅有一條臂膀的王五斜靠在大門,見得楊獄,嘖嘖稱奇:
“好小子,幾年不見,武功到了這般地步,真不得了,不得了!”
“怎么,要不要教你兩手?”
楊獄笑笑。
“滾蛋!休想占五爺便宜。”
王五笑罵一句,又詢問起來龍去脈,聽得楊獄寥寥幾語帶過,臉上就沒了笑容。
“世家大族,皇室貴胄,一道之主啊。”
他感嘆著:
“不怕嗎?”
此時日落西山,殘陽如血,天邊云霞似火燒,楊獄遙遙望著,突然一笑:
“五爺,咱這一去,可真就要名動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