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獄?
一眾人的神色各異。
木林府一戰不過數日,或有人知道了消息,但很顯然,在場的眾人并沒有收到這個消息。
只是,無論知曉與否,單單看此人出場的聲勢,就沒有任何人敢于小看。
“是他…”
于長鏡認出了來人,心中更加不可思議。
數月之前,他路過木林府,曾見一位青年高手跨江而來,劍箭雙絕,將成名多年甚至更有突破的劉家家主梟首于前。
那時,他看的分明,這青年強則強矣,可內氣稀薄,真個廝殺起來,卻也未必強過自己幾多。
可如今再看,比起那時,強了何止數倍?
“六扇門楊獄?”
賈擎握緊腰間長劍,瞇起雙眼,心思打轉間,好似想起這么一人來。
他的印象里,那楊獄不過是青州六扇門的一個小角色而已。
可此人…
“楊獄?他就是楊獄?!”
鐵劍門的羅烈瞳孔一縮,心中泛起殺意與驚懼。
“阿彌陀佛。”
戒色雙手合十,面色動容,心有喜悅與驚訝。
楊施主,比起之前更強了…
夏風幽幽,吹動衣角。
“長留的?看來,來的剛剛好。”
掃過所有人,楊獄心中已然了然。
這伙兇悍匪類,真個敢來青州城外放肆,而他們來此流民鎮的目的,也就不問可知了。
再蠢的人,也絕不敢直面青州城這上千神臂弩。
呼呼!
望著自煙塵中緩步而出的青年,夜幕微光下,一眾人只覺心頭似有點滴涼意升起,旋即化作森森寒潮,徹骨冰寒。
那是不加掩飾的殺意。
“管你是誰!裝神弄鬼,殺!”
感受著來人不加掩飾的殺意,又見得一眾屬下氣勢跌落,賈擎心中一橫,足下就是一點。
便似霹靂炸響,地面轟然爆裂。
拔劍而殺。
這一劍,鋒銳已極。
見過楊獄的驚人箭術,他這一出手,就是絕殺,內氣鼓蕩,血氣上臉,劍芒吞吐,勢不能讓其出箭!
“殺!”
賈擎一出手,長留一眾悍匪紛紛響應,過慣了刀口舔血的他們,哪里在乎來人是誰?
驚懼之后,反而更生出暴虐與憤怒。
干的就是殺頭的買賣,還哪里會有什么膽怯與畏縮?
錚錚錚錚 刀劍之聲大作,一眾錦衣衛也才回過神來,紛紛刀兵揚起,殺向了暴起的悍匪們。
一時之間,殺伐之氣大盛。
唯有于長鏡等宗門高手,雖也有著動作,卻非向前,而是不著痕跡的后退,注意力,更是全被賈擎這一劍所吸引。
賈擎,出身貴胄之家,年幼就被送去鑄劍山莊學武,可少年時因故家道中落,父母親朋皆遭慘死。
一怒之下,殺了城中上官,落草為寇。
數十年里輾轉三州,殺人無數,一手劍法更是極為有名,在冀龍山出道之前,曾是青州最為聲名赫赫的大寇。
這一劍,就彰顯出其縱橫州府數十年的強橫實力來。
只見煙塵鼓蕩間,一線驚鴻割破空氣,瞬息已是數十丈,劍出無聲,好似連音爆之聲都被遠遠拋在了身后。
只有那劍芒吞吐切割而過的那一線,好似真空般的通道徐徐不散。
這是一劍,又不止一劍。
其劍芒吞吐間,更演化出萬千寒芒,好似群星墜落,彌天漫地,星羅棋布,卻又井然有序。
不是單純的劍芒直刺,而是一人催使出數人乃至于十數人才能用處的劍陣!
任何一點寒芒,都不是虛招,又都是虛招。
真正的殺招,就藏身其間,暗含必殺,卻又含而不發,實在是無跡可尋。
觀戰的一眾高手心頭皆寒,只覺身處其對立面,面對這一劍,唯有避開要害,以傷換讓。
然而下一瞬,漫天的劍芒已全部消失。
一眾人心頭一跳,就見得一口直刀平平刺出,不多不少,卻正好點在了賈擎急殺一劍的劍尖上。
“嗯?!”
賈擎瞳孔一縮,只覺好似一劍刺在山岳之上,澎湃的內息劍芒瞬間被吞沒碾碎,顫動的長劍幾乎彎曲下來。
“不錯的劍法…”
楊獄單手平推長刀,眸光很亮。
哪怕是經由了天海界降服七星龍淵的諸多刀劍斗殺,這一劍在他的眼中,仍算得上不差了。
但也僅僅是不差而已。
七星龍淵劍分化的七層劍圈,其中任何一口劍所催使的劍法都還要更勝此劍。
非是劍法層級的高低。
而是血肉之軀比之沒有任何掣肘的飛劍的差距。
人催劍,哪怕劍法如何精妙,終歸受限于人身,絕無飛劍揮灑的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經有七星龍淵的試煉,他雖刀用的更多,可論起劍法,已然超過了眼前這位大寇不知幾多。
“不錯?!”
聽得耳邊似有贊許的聲音,賈擎心中大怒,念動之間,彎曲的長劍已如蜷縮的巨龍猛然昂首。
旋即,隨其轉身,劍芒隨其而動,也自極速轉動起來,直好似一頭獠牙露出的毒龍,吞向對面之敵。
“劍法不錯…”
劍光再度斬下,楊獄仍是身形不動,只是手腕一轉,刀光沖天而起,繼而垂落而下,好似月光垂流,水銀瀉地。
瞬息之間,已如江潮般將斬來的劍光徹底淹沒:
“用的人,卻一般。”
發出一聲響徹夜幕的爆響。
數之不盡的泥沙土石瞬息間沖天而起,洶涌的氣浪旋即炸開,層層疊疊的向著四面八方拍打而去。
一刀斬出,就似落雷炸開。
這不僅僅是內氣罡風的震爆,更是超越常人極限,純粹到了極點的純粹力量的爆發!
當啷!
伴隨著一聲令人牙酸的金鐵摩擦之音。
賈擎華發后仰,整個人如遭雷殛般踉蹌后退,肉眼可見的氣浪在他周身炸開,他的衣衫,寸寸裂開。
這一刀,好似山岳橫壓而下。
沒有刀芒,沒有刀氣,可單純爆發的力量,就讓他神色大變。
心中不由的想起了一個人影。
一口逆血,伴隨著怒吼聲噴了出來:
“四象不過?!”
單純的肉體力量,能夠如何強橫?
賈擎神色大變,想起了那位青州大將軍,魏正先。
這位十來歲就從軍的大將軍,相傳他在換血之初,就有四象不過之力,一臂,可與四象角力。
這人的力量,簡直不差于四象不過了!
“啊!”
亂發狂舞,血氣勃發。
一退再退,賈擎放聲怒吼,肆虐的音波在夜幕來回滾動,似蕩起大片的無形漣漪。
距離稍近之人只覺耳膜刺痛,距離遠的,也都吃了一驚。
“二首領!”
有悍匪怒吼殺來,悍不畏死。
然而刀光一落,就是七八個頭顱飛天而起,血腥之氣一時大作。
“啊!”
一個后退,數個兄弟就慘死刀下,賈擎心中驚怒,但這刀鋒實在太盛,雖已恨極,卻還是后撤數步。
發出怒吼:
“點子扎手,并肩子上!一旦等他開弓,沒有人逃得過!”
后半句話,卻是向著于長鏡等宗門高手說的。
發音如雷,數里皆可聞聽。
于長鏡等人雖然退后不少,自然也聽得這句話,心中自然也明白他說的是實話。
以其來時的可怖箭術而言,一旦其開弓搭箭,幾乎沒有任何人有把握躲得過,而且,其可踏箭而行。
根本沒人認為自己能逃得了。
可一眾人甚至沒有對視商議,已不約而同的退后,速度爆發,向著四面八方的夜幕中遁逃而去。
并肩子上?
逃走未必沒有生機,可上前,就定然只有死路一條!
賈擎的武功還在他們之上,內氣爆發,血氣噴薄之下,尚且被一刀逼退,他們哪里會湊上去?
只有一眾長留山的悍匪們,聞音紛紛怒吼的殺了上去。
錚錚錚 亂刀如林,更有長劍長槍相隨。
能跟隨賈擎來此的悍匪,自然都是好手,其中不乏跨過第二關的精銳,尋常之時也是以一當百之輩。
但此時,卻顯得黯然失色了。
于長鏡等人逃遁之時,不忘回頭去看,卻見得血氣沖天,人頭滾滾,一個不曾落地,就有數個沖天而起。
遙遙望去,就覺煞氣侵襲而來,遍體生寒,哪里敢上?
“鼠輩!不可信的宗門鼠輩!”
眼見得宗門之人遁逃,諸多兄弟被殺,賈擎目眥欲裂,一咬牙,咬碎了暗藏在牙口中的秘藥。
發出一聲狂嘯:
“殺!!!”
就見得賈擎足下再踏,整個人都迸發出如血赤芒,本來干瘦的身軀吹氣一般膨脹了起來。
甚至可以看到其皮膜之下,那暴起的青筋。
亂發狂舞間,一劍就要再度斬出。
然而,下一瞬,一輪刀光已如彎月般,迅疾而至。
刀光繞頸而過,森寒的鋒芒余勢不減,將沖殺而來的數個悍匪攔腰斬開。
“嗬嗬…”
賈擎手中的長劍落地,雙手握喉,雙眼猩紅,如同厲鬼:
“走狗,不得好死…”
血氣噴薄。
這一幕,堪稱壯觀。
一位換血十二次的武者,哪怕已至暮年,血氣之旺盛也要超過尋常人百十倍之多,暴氣之時,更比尋常之時還要沸騰的多。
這一下梟首而去,那粘稠的血液一下沖出,真好似瀑布逆流,沖起不知幾張。‘嘩啦啦’而下。
宛如天上下了一場血雨!
“呵”
淡淡的掃過那無頭身軀,楊獄還刀入鞘,徐提長弓,微微搖頭:
“死都死了,廢話還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