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場中的氣氛忽然變得微妙了起來,那種全場聚焦于一個人緊張的氛圍突然不見了,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收了回來,好像各懷心事,各有秘密,又好像都有點忐忑不安。銤 “哦,我明白了!”
席勒突然提高了一下聲調,可以非常明顯的看見旁邊幾個端著杯子的人手攥的緊了,就像是在夢中突然聽見了鬧鈴聲一樣。
“我知道,哥譚略顯混亂的治安情況,讓各位對于聯邦調查局不是很有信心,聯邦調查局確實也不是很喜歡將目光投向這里。”
“但我認為,這其實是不正當的,聯邦調查局應該對每個州的每個城市一視同仁,而不是因在某個城市維護治安難度較大,就放棄這里。”
“當然,我也能明白,身為受害者的各位因高尚的道德和憐憫之心,不想再為維護國家安全的機構增添重擔,但沒關系,我與國會、國防安全部和聯邦調查局的一些同僚保持著良好的關系,我當然可以為各位排憂解難…”
“席勒先生。”布魯斯出聲打斷了席勒,此時,他那略有些低沉的嗓音在眾人聽起來簡直像是美妙的歌喉,打斷了席勒惡魔般的低語。
“是的,這件事確實挺嚴重的。”布魯斯一開口便讓眾人兩眼一黑,站在樓梯后邊的兩個老人急得都快跺腳了,恨不得立刻沖上來,捂住布魯斯的嘴。銤 FBI在哪兒都是個麻煩。”康斯坦丁撇了撇嘴評價道:“沒人喜歡和他們打交道,聯邦調查局不盯上這里最好,大家還能相安無事,可他們要是非要來,就算查不出什么,也夠煩人的。”
“別以為我不知道,哥譚的那些大家族多多少少都有黑產。”哈爾翻了個白眼說:“海濱城也一樣,稍微有點權勢地位的家族都和走私商勾連不清,他們花了多大的力氣,才讓FBI不要注意這里,席勒想引狼入室,他們能不急嗎?”
“更重要的是,這位教授的表現讓其他人相信,他在國防安全部的地位的確舉足輕重。”戴安娜開口說道。
“哥譚的確像個三不管地帶,可它畢竟還在聯邦國土之上,不可能真的完全自治,聯邦調查局管不了哥譚,還管不了和哥譚有物流往來的幾個港口嗎?在物流的方面稍微下點絆子,誰都別想好過。”
“看來,這就是蝙蝠俠邀請席勒參加宴會的目的了,他早料到馬奇會給他設局,等著吧,好戲才剛剛開始。”貪婪帶著笑意的聲音回蕩開。
“尤其是馬奇先生所遭遇的慘劇…”布魯斯畫風一轉,看向身旁的馬奇說:“這位先生懷著赤誠之心,想要參與到哥譚的建設中來,但卻遭此迫害,實在是天下奇冤,我想,他一定需要聯邦調查局來到這里為他伸張正義。”
席勒也把目光轉到馬奇的臉上,沒等馬奇開口,他就搶在前面說:“天吶,先生,您昨天與我談話的時候,怎么沒說到這一點呢?您真不應該對您的心理醫生隱瞞如此重要的情況,這會導致我對您心理狀況的誤判。”銤 ”當然,您的情況說不上是什么心理疾病,只是有些常人都容易有的焦慮情緒,我敢說,在座的各位多多少少都會有些這樣的情緒。”
“可如果這樣的情緒來自您遭受的傷害,除了焦慮癥之外,我也得做出‘創傷后應激障礙’的推斷,我的職業素養要求我這么做。”
“不,我不是…”
馬奇已經察覺到了周圍人目光的變化,毫無疑問,在哥譚有點精神病不算什么大事,或者說還能留在這里的,多多少少都有點大病。
可是因為被殺傷而產生心理疾病,甚至導致創傷后應激障礙,就因為受了點傷,就要去看心理醫生,那簡直是最挫、最令人看不起的精神病了,病的毫無思想,病的毫無個性。
馬奇咬著牙,他非常想說,他根本就沒去看心理醫生,也沒有允許席勒把他的情況說出來,可這話在嘴里繞了一圈,又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席勒是個心理醫生,那他去找席勒,不是為了看病,還能是為了什么?為了在殺人后享受愚弄警方的快感嗎?當場自爆是吧?銤 “哈哈哈哈哈哈!”哈莉已經拍著一半笑的前仰后合了,她一邊笑一邊說:“這個蠢貨把自己給繞進去了!為了給蝙蝠俠難堪,他自己說他遭受到了殺手的嚴重傷害,席勒順勢暗示他是因為怕疼和怕死才去看心理醫生的,他又沒法解釋,哈哈哈哈哈哈!”
“他能怎么說?他總不能說,我殺了個人,我想去別人面前炫耀,而這個人剛好是個心理醫生!不過他要是這么說,說不定還會讓這群人稍微看得起他一點兒,哈哈哈哈哈哈!”
就如哈莉所說,周圍人看馬奇的眼神都有點變了,還是那句話,在哥譚,你不能示弱。
在弱肉強食的黑暗森林中,你也可以去看醫生,因為你的瘋狂,因為你的焦慮,因為你的疑惑和不解,但唯獨不能因為怕。
漸漸地,馬奇發現,那種蔑視的眼神在逐漸轉變為另一種情緒,那就是貪婪,一群餓狼發現狼群之中,居然有一只披著狼皮的羊,會有什么后果?
馬奇感覺到,明亮的燈光已不再能給他提供安全感,黑夜中一雙又一雙明亮如火炬的眼睛亮起,垂涎的盯著暴露出自己弱點的羔羊。
“咳咳。”布魯斯輕聲的咳嗽聲打破了逐漸詭異起來的氣氛,他上前一步,與席勒肩并肩,然后轉身看向席勒,席勒也轉過去看他。銤 馬奇已經完全被排除在了他們兩人之外,顯然這又是一個訊號,在這場對話當中,馬奇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主動權,距離被踢出去只剩最后一步。
“作為馬奇先生的朋友,我很同情他的遭遇,他在韋恩集團之內受到了傷害,這也是我的錯。”布魯斯低下頭,表現的很愧疚。
“說實話,我是有點沒想到,在他感到傷心的時候,他不是第一時間來找我傾訴,而是找到了您。”
“其實我也挺驚訝的。”席勒輕輕點了點頭說:“我才剛來哥譚不久,就有了第一個病人,哥譚也沒有外人傳說的那樣生人勿近。”
“他們在嘲諷馬奇是個背叛者。”劇場中的布魯斯開口解釋道:“出事了,不第一時間與自己人商量,而是去找一個外人,而且還是剛來不久,不被任何人所了解的外人,甚至還把哥譚內部正在發生的事透露出去,徹頭徹尾的叛徒。”
“有時候,我也搞不懂你們哥譚人,總是喜歡把對方當成仇敵,對拼到頭破血流,不死不休,可又十分討厭外人來干涉你們互相折磨的行為,好像在某些方面又密不可分,比盟友更親密。”克拉克說出了自己的感覺。
“一針見血。”康斯坦丁評價道:“沒來過哥譚,就不算見識過真正的瘋狂。”銤 屏幕之中,布魯斯和席勒你一言我一語,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一句都沒提馬奇,但句句都在提馬奇,直到把馬奇的人設完全塑造成了一個膽小懦弱、茍且偷生,受到一點驚嚇就屁滾尿流的向外人尋求幫助的叛徒。
最后,馬奇實在無法在會場的中心待下去了,他只能咬著牙找了個略顯蹩腳的理由離開了這里。
而在他離開之后,所有人對他的鄙夷更深了,因為這種場合下,他不應該找任何理由,只要隨便把酒弄到衣服上退場就可以了。
就像戴安娜所評價的,馬奇的身上透露著一種言行不一的別扭感,而旁觀者也都在這一刻對此有了直白的感受。
“一次漂亮的合擊。”病態終于開口:“但是還沒完,蝙蝠俠必須處理聯邦調查局有關的問題,不能抗拒,但也不能接納,同時又必須足夠合理和體面。”
“有關聯邦調查局的問題,我想我們可以再考慮一下。”布魯斯晃了晃杯中的酒,并沒有降低音量,仍然顯得底氣十足,他說:“我當然相信聯邦調查局的能力,但您不覺得,要讓他們往這派特工,完全是多此一舉了嗎?”
“哦?愿聞其詳。”銤 “您是實習特工培訓學院的教授,并且在這個崗位上工作了許多年,也就是說,聯邦調查局現在的精英骨干特工都是您的學生,既然老師已經來了,又何必再畫蛇添足呢?”
一陣掌聲從劇院的后方傳來,貪婪低著頭,一邊微笑一邊鼓掌,而這陣掌聲也響徹進了所有人的心里,不得不承認,這番回答的確合理又體面。
既將席勒捧到了一個高位,讓他無法用強硬的態度拒絕,又玩了一個邏輯上的小把戲,把老師的能力形容成了學生能力的總和,強調老師一定大于學生的概念,這樣便能抹去作為學生的特工再來這里的必要性。
畢竟按照這個邏輯,教出這么多特工的老師都在這了,要是老師不行,學生來又有什么用?
“席勒教授,就如我之前說的,人們對于心理健康的關注是社會進步的表現,我認為人人都應該將此重視起來,尤其是我自己。”
布魯斯忽然換了個話題,可席勒聽懂了他的暗示,于是他便上前一步看著布魯斯的眼睛說:“是的,韋恩先生,那么不知我能否有幸得到一張您的名片,以便于您在產生與心理學有關的疑惑的時候,能夠想起今日說的話?”
布魯斯默不作聲的轉身,從他專用的侍者手上接過了名片夾,從中抽出一張遞給了席勒,席勒也同樣沉默著接過了名片,放進了自己西裝的口袋里。銤 席勒再次用酒杯輕輕碰了碰布魯斯手上酒杯的側面,抬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而這一次,布魯斯也拿起酒杯張口喝酒。
抬起杯時,酒液向著杯壁的一側流淌,兩人都隔著模糊不清的酒杯玻璃,和在燈光下顯得澄澈又閃耀的酒液,看向對方。
并同時,在對方的眼底看見了親密知己通過完美配合取得勝利的喜悅,也看見了,生死仇敵進行數次交鋒,暗流涌動之下,波瀾不驚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