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蕓龍一聽,直接湊過來小聲道:“師爺,您在湖廣的事兒,我可都知道,剛才師叔是先問的柳活兒,再問的其他,我一琢磨就知道您二位是有大動作,我平時可是最聽您的話了,有這好事兒,您好歹不能落下我吧?”
這家伙有沒有聽自己的話,胡炎不敢打包票,但孔老楞的這股機靈勁,是真讓人佩服。
簡直跟綠頭蒼蠅似的,聞著味兒,就知道哪里有屎。
胡炎笑道:“柳活兒很重要,貫口也少不了,回去溜活兒吧。”
孔蕓龍一聽,頓時沒勁,臉色訕訕的拱手離開。
胡炎瞧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等等。”
孔蕓龍應聲止步,機靈的跑回來:“在呢,師爺您說。”
胡炎看了他半晌,皺眉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些天,你在臺上沒使過貫口活吧?”
“啊,對呀!”孔蕓龍點頭。
胡炎眉頭更皺:“你不是貫口王嗎,為什么不使?”
孔蕓龍表情落寞道:“唉,我以前每回臺上使貫口出彩,回頭就準得出事,經歷幾次之后,師娘說貫口克我,為了活命,她再也不讓我使了。”
“噗嗤哈哈哈”
抱歉,胡炎不是不想配合孔老楞的情緒,是實在忍不住笑出聲。
跟五行相克,有。
跟生肖相克,有。
跟貫口相克…真有嗎?
王慧這金門手段,到底是拜哪位高人學的?
半晌,胡炎憋著笑問道:“真有這事兒?”
“啊,不信,您打電話問我師娘。”孔蕓龍認真點頭。
胡炎信了,貌似也琢磨出幾分里面的神邏輯。
以孔蕓龍的性子,不出風頭,成天都楞得不行。
等他在臺上憑本事出了風頭,那臺下指不定得得瑟成什么樣?
所以他出事,哪里是什么概率問題,根本就是時間問題。
說白了,還是性格使然。
只是王慧視徒如子,但凡能規避一絲風險,她都不會放過。
名不名氣,不重要。
只要自己每天睜眼醒來,能見到活著的孔蕓龍,比什么都強。
母愛有時很不講道理,但永遠不要懷疑她的真誠。
好吧,原諒胡炎。
縱然兩世為人,也只能解釋到這個程度。
他盯著孔蕓龍,突然問道:“以你的性子,會那么聽你師娘的話?”
孔蕓龍被小師爺帶勾子的眼神,瞧得哪里敢撒謊?
當即訕訕道:“我私下練過幾次,結果發聲部位已經受損,使出來不對味兒,后面我自己也擱下了。”
這是真話,胡炎聽得出來。
他再問道:“那你師父呢,他不管這事兒?”
說起這個,孔蕓龍又來勁了:“嘿,甭提了,我師娘一發脾氣,我師父屁…不對,哪里敢吭聲?不過,他偷偷跟我說過,會找機會幫我說話的,只是到如今也沒信。”
至此,胡炎總算解了心中疑惑。
琢磨半晌,他問道:“你自己想使貫口嗎?”
“我無所謂吧,自己使不好,師娘又不讓使,正好都省事兒。”
話說得輕松,可孔蕓龍的小眼睛卻始終偷瞄著小師爺。
他可是聽過小師爺的貫口活兒,對比自己出事前的水平,都絕對吊打。
倘若要能學上個一招半式,自己做夢不得笑醒?
即便自己此生無望,未來也可以傳給徒弟不是?
而且師父、師娘面前,小師爺說話,總比自己好使吧?
胡炎看著孔蕓龍的表情,突然玩味的笑道:“小算盤打得挺響哈?”
“啊,哪來的算盤?”孔蕓龍被嚇了一激靈。
胡炎擺手道:“這樣,這幾天,你上臺使貫口,不,是把你所有的能耐,都給我抖一遍,我仔細幫你把把場。”
孔蕓龍頓時心花都開了:“得嘞,晚場我就來一段貫口,您老幫小的仔細瞧瞧,告辭!”
怪里怪氣的說完,整個人顛顛的走了。
胡炎這回看著他的背影笑了。
孔蕓龍能費勁扒拉來找自己蹭柳活兒,就說明他心中的名利心未死。
這是好事兒。
無欲無求,怎么有進步的動力?
當然,別迷失了自己。
胡炎旋即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
不是打給王慧,而是郭德剛。
被母愛加持的女人,連成噸的汽車都能抬動,自己這140斤的小身板,哪來的把握?
幾分鐘后,胡炎掛了電話,臉色不是太好。
倒不是因為孔蕓龍的事情,而是關于張蕓雷的消息不太好。
憂郁青年悶在房間,不說不笑,連家門都不出。
算了,先不管他,趁著空檔幫孔老楞歸置歸置,也算不錯。
晚場演出即將開始,李青回到了上場口。
“師叔,巡完場了,大概情況也統計完了,您瞧瞧。”
說完,將一張紙遞給胡炎。
胡炎遞上一杯茶:“好,辛苦了,坐下歇歇腿。”
排演表上被李青寫滿了字,非常詳細,連水平等級,他都標明了個一二三。
果然,孔蕓龍那一欄,甭管是柳活兒,還是貫口,全都是空白。
至于其他演員的信息,胡炎則感覺喜憂參半。
可喜的是,數量很多,完全夠用。
可憂的是,過半的活兒,水平等級不高,展現不出相聲藝人真正的能耐。
如今是鋪墊氛圍,太泥的活兒,會扯后腿的。
前后掃完,胡炎心中有了計較。
“李老師,咱先排好活上場,也別太密集,間隔著來,試試水。”
李青一聽便明白:“您拿了主意就成,我心里有數。”
默契的搭檔,不但體現在臺上,也體現在臺下,聊天永遠不會啰嗦。
甚至到了郭德剛和于慊的程度,連活兒都不需要溜。
上臺之前,大概交待幾句包袱在哪兒,底是什么就成。
胡炎希望自己和李青,也能盡快有那么一天。
不時,晚場演出正式開始。
胡炎心里存著把場的心思,看得格外認真,反而換成李青在旁邊專心安排節目順序。
燒餅跟著史艾東攢開場,已經有了幾天時間。
稍微有點模樣,但依然完全被搭檔吊打。
而史艾東不愧為上好的磨刀石,燒餅都被他逼得跳腳,他依然不松半口氣。
對嘛!
好鋼不磨怎么成器?
舞臺上的急智,不經歷這種高度緊張的壓力打熬,是不可能被逼出來的。
這個階段心軟不得,壓得越狠,被磨得越快,潛能也被激發得越多。
比如當初的小岳,被逼無奈,只能以擰眉皺眼來還擊,現在他就憑借這些進行風格塑造。
由此正式入門,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相聲演員”。
當然,很多人不管這個,拜個師父,入個家譜,自己就是相聲演員了。
而傳統相聲演員的路,跟他們是不同的。
甭管環境如何發展,一道一道坎兒必須得去邁,否則路不會太長。
如今的燒餅,只不過是下一個小岳罷了。
種子不同,最終開出來的花,也會不同,胡炎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