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雜人等?魔頭,你教兵敗如山倒,現下這偌大天命宮中,只剩你一個孤家寡人,死到臨頭,居然還敢大言不慚?”
那持蛇杖的獅發老者重重一頓鐵杖,怒視倪昆,冷聲道:
“也罷,好教你這魔頭死個明白,老夫正是‘四海派’大長老,宋鐵生。”
手提長劍的青衫男子沉聲道:“名劍山莊,謝十三。”
持丈二纓槍的粉裙美婦低聲道:“神槍門,鐘離蝶。”
手握鋸齒大刀的絡腮胡大漢獰笑道:“鹽幫,黃權。”
瘦削剽悍的青年森然道:“俠客聯,荊飛。”
武老冷哼道:“丐幫執法大長老,武無恤。”
已通過姓名的趙振也一昂脖子,慨然道:“七義門三當家,趙振。”
四海派、七義門、神槍門、名劍山莊、丐幫、鹽幫、俠客聯,這便是此次圍攻天命教總壇的七大派。
七派之名,倪昆倒也并非一無所知,從前也曾偶爾聽天命教弟子們閑聊提起過。
所以他知道,七大派并非七正派。
事實上,當今天下,但凡有“名門正派”之稱的幫派,往往都規模不大。
因為真正的名門正派,對門徒弟子的品格都要求極高,入門考察期太長,兼之門風端正、戒律森嚴,不容觸犯,所以很難人丁興旺。
好比當今口碑極佳的正道名門,據說也是古煉氣士道統,專精劍道的“天劍閣”,闔派上下,竟不過百來號人。
至于財雄勢大、人丁興旺的“大派”,其行事作風嘛…
如四海派,主營航運,號稱船舶通達五湖四海,船行江河湖海之上,偶遇商船,時機合適時,就難免會升起黑旗,客串一把湖寇海盜。
俠客聯,號為俠客,實為刺客盜賊,專做刺殺、盜竊生意。
鹽幫自是販賣私鹽的亡命徒,財雄勢大,武力強悍。
至于丐幫,更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大派,拐賣人口、綁架勒索、采生折割等等惡行舉不勝舉。
眼下圍攻天命宮的七大派中,名聲最好的“名劍山莊”,也是坐擁良田無數,以收租放貸為生的大地主。
當然,和真正歷史悠久,從煉氣士時代傳承下來的魔道相比,爛如丐幫,也能稱一聲“人畜無害”。
像是天命教,傳承四部魔經:血嬰圣典、億魂劫、天鬼戮神法、瘟蠱葬世經,皆是殘忍恐怖、血腥無比、損人肥己的真.魔功。
而煉氣士級別的神通功法,是真的能潛移默化影響乃至偏移、扭曲人的心性的。
能夠在將真魔功修煉得越發精深的同時,還保持本心不變的煉氣士,可謂萬中無一。
是以在煉氣士時代,天命魔修們萬人血祭,乃至屠城煉法,都屬于常規操作。
甚至還有過天命魔頭試圖打開“魔淵”入口,將整個天地獻祭給“魔淵”,以求自身超脫的大事件。
當然如今的天命教,行事早已不似煉氣士時代那般血腥恐怖——四部魔經無法修煉了,就算誰有那個心,也沒那能力了。
教中的權勢人物們,大多忙著爭權奪利,各地分舵、香堂也都在忙著大肆斂財——此次天命教遭七派圍攻,各地分舵香堂斂財太過,大大觸犯了七派利益,也是一樁重大因素。
雖限于能力,行事風格變了,但天命教終究是傳承自煉氣士時代的天命魔教,且仍然保有四部魔經。
教中老少魔頭們,也確實多有滿手血腥、殘忍酷戾之輩。
既如此,煉氣士時代的魔教名聲,也只得一直擔當到現在。
既然天命教是“真.魔教”,那么前來圍剿天命教的趙振、武無恤等七派宗師們,哪怕本身都不是什么好人,其中更不乏殺人無算的大惡人,可在倪昆這位魔教教主面前,他們還是充滿了道德優越感,個個都覺自己所作所為皆是正義。
可問題是…
倪昆只不過是個頂缸的。
今天之前,他在所有熟悉他的人眼中,都還只是個徒有一副好看皮囊的傻子來著。
當然倪昆也并沒有解釋的意思。
倘若今天來的,是天劍閣等真正的名門正派,那他還可以試著解釋一二。
可來的既然是丐幫等七大派,那解釋也是沒有用的。
無論倪昆本質是個什么人,此時此刻,他既然坐在了天命宮里的教主寶座上,那在七派宗師眼中,他就必須是個魔頭。
不如此,七大派如何能在斬殺他之后,向全天下宣揚炫耀他們覆滅天命魔教,斬殺魔教教主的功績?
此刻。
天命頂缸人倪昆一動不動端坐寶座之上,眼皮微垂,俯視下方,聲線低沉,語氣溫和地緩緩說道:
“想不到此次七派來襲,帶隊之人,居然連個掌門都沒有,盡是些無名之輩,教本座好生失望。”
俠客聯荊飛冷笑道:
“你魔教七年內斗,教中高手互相殘殺,死傷無數,剩下一群老弱病殘,也配我七大派全力以赴?更何況,你以為此次前來圍剿魔教總壇的,當真只有我們這些人么?”
手持蛇杖,滿頭獅發的四海派大長老宋鐵生不耐煩地喝道:
“與這魔崽子廢話作甚?倪昆,你不是一身橫練,堅不可摧嗎?這一杖,你可敢接?”
說話間,魁梧身軀一掠而出,高高縱起,雙手掄起精鋼蛇杖,照著倪昆頭頂悍然砸下。
在這一刻,倪昆心中是有點小忐忑的。
雖然他用額頭硬接了七義門三當家趙振一拳,又用天靈蓋硬吃了丐幫執法大長老武無恤一掌,可那倆終究都是徒手。
而宋鐵生這根精鋼蛇杖,足有茶盞粗細,重量怕不下百斤。
這么粗一根鋼杖,搶圓了劈頭砸下來,倪昆還真不知道自己天靈蓋頂不頂得住。
可偏偏他這時仍然不能動彈,既無法閃避,也不能招架。
既然無力應對,那也只好繼續保持姿態,真.硬著頭皮來捱。
悠揚的金鐵交擊聲響起。
咔嚓!
倪昆座下,教主寶座驀地綻開條條裂痕,嘩啦一聲,爆成碎片。
可目睹這一幕的七派宗師,乃至殿外數百七派高手們,卻無一流露喜色,反而個個瞠目結舌,滿臉震驚。
因為寶座雖碎,可座上的魔教教主倪昆,仍然毫發無傷。
他甚至都沒有晃動一下,兀自保持著那大馬金刀、睥睨八方的坐姿——哪怕他屁股底下已經沒有了椅子,此時已是懸空而坐。
嗡嗡…
一杖劈中倪昆頭頂的宋鐵生,只覺掌中鋼杖好似化成了一條不受控制的怒蛟,瘋狂震顫著撕裂他的虎口,但還沒等他忍痛控制住鋼杖,便陡覺掌中一輕,鋼杖已然不翼而飛。
鋼杖已到了倪昆手中。
宋海生以百斤鋼杖劈頭一擊,終于助倪昆徹底煉化了剩余能量。
雖然終于煉化能量,恢復行動能力,可用天靈蓋硬頂百斤鋼杖,滋味也著實不好消受。
倪昆表面看來毫發無傷,可腦子里像是開了靈堂似的嗡嗡亂響,看人都快成重影了。
所以他現在很不爽。
他要報復。
于是在終于能動的那一剎,他劈手奪過宋鐵生的鋼杖,單手握著杖首,面無表情地掄起鋼杖,照著宋鐵生頭頂砸落。
凄厲的破空聲響起,整條鋼杖化成了一道殘影,以宋鐵生肉眼難以捕捉的超高速直擊而下。宋鐵生閃避不及,只能憑本能架起雙臂,作出格擋之勢。
鋼杖毫無懸念將宋鐵生雙臂轟斷,又落到他頭頂之上。
令人心肝兒震顫的暴擊聲中,一團血霧猛地炸開,宋鐵生身軀消失不見,只數十塊大大小小的碎片,在血霧之中濺射出去,拋落四方。
殿內殿外一片寂靜,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濺落一地的殘肢碎片,脊背發冷,頭皮發麻。
當啷。
鐵器落地的聲音響起。
倪昆拋下鋼杖,長身而起,背負雙手,屹立臺陛之上,面無表情地俯視下首眾人,淡淡道:
“不好意思,本座也沒有料到,這位四海派宋長老,居然會脆得跟豆腐一樣。希望接下來的諸位,能稍微強硬一點,好讓本座略微盡興…”
眾人終于回過神來,悚然望向倪昆,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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