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那邊說會幫我們做調查。”
“和派出所保持聯系,有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我。”南易平和的說道。
“好的,南廠長。”
“喬主任,你順便去通知一下杜詩詩,讓她廣播一下,十點鐘開職工大會,讓職工們自己考慮一下,
他們是否同意昨天張貼的九藥廠資產核算結果,開會的時候需要表決。”
“好的,我現在就去。”喬衛平應了一聲,就往廣播站走去。
“冷妍,確認書打印了嗎?”
“打印了。”
冷妍從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兩頁紙遞給南易。
南易接過看了看,沒發現什么問題就放在一邊,
接著手指在桌面輕敲著,腦子里對一會職工大會可能出現的刁難和應對辦法進行查漏補缺。
思考的時候,時間會過的特別快,仿佛只是一剎那,時間已經來到九點五十五。
不管別人怎么做,南易先一步帶著冷妍到廠辦大門口站著。
工人的大部分已經都在,可南易看得出來,絕對沒到300人,這說明還有幾十個人沒到。
南易接著耐心等待。
十點鐘,人還沒來齊。
十點零五分,還是沒來齊。
十點十三分,來的最慢的終于到了。
南易沒有廢話,看到人來齊就開腔,“開會之前,我先宣布幾條紀律,一,以后開會,我說幾點就是幾點,
遲到一秒都不行;
廣播是八點十五播的,給了你們一百零五分鐘準備時間,結果還是稀稀拉拉。
以后開會再遲到的人就不用參加會議了,會議上如果討論的是獎勵的事項,遲到的人默認和獎勵無關;如果討論的是處罰的事項,遲到的人默認按照最嚴厲的那一條處罰。
跟你們申明一下,我這人在會上不喜歡說廢話,要么不說,說了就會執行,如果以后哪個人被處罰了,不用來求情。
在生產任務上,我會給你們留下足夠的時間余量,在獎勵和處罰上,我從來不會留下彈性空間,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南易說完,停頓了一下,掃視了一下全場才接著說道:“二,開會的時候,我的發言還沒結束,
我不希望聽到喧嘩,不想看到交頭接耳,
不許打斷我;
在我說完以后,我會留出供大家質疑和反駁的空間。
就這兩條,我只說一次,以后不會再說第二次,記住了,記好了,千萬別忘,以后有人提醒你的時候,那就意味著對你的處罰已經落下去了。
好了,接下去正式開會。”
南易說著,把一張紙拿在手里,舉得高高的。
“這是我寫的宣言,內容挺多,我就不讀了,等下會貼在宣傳欄,大家自己去看就行。我直接把上面的意思用通俗的語言表達一下,很簡單,一句話:只要我在這個位子上一天,大家就不用擔心領不到工資。
發工資的日子改一改,以后每個月的最后一天就是我們發工資的日子,不管這最后一天是28號還是31號,總之,每個月最后一天發工資。
如果最后一天是星期天,那就提前一天發,除此之外不會有任何意外。誰出意外,我會在發工資日之前就處理誰,絕不會拖到發工資那天。
當然,你們也別想著在這里混日子,你們沒有日子好混,誰敢混日子,一次警告,兩次開除,別跟我說你們是鐵飯碗,我不會開除你們。
是的,你們耍青皮,我可能會不敢開除你們,但是我有的是辦法整你們,不久之后,我們就會有自己的三產,其中有一個服務就是去醫院做陪護;
給癱瘓的病人把屎把尿,洗上面有屎的褲子,他們嘴里要是卡著濃痰,還得負責幫他們用嘴吸出來,哪個病人越埋汰,他們兒女都不愿意伺候的,我們就是越要接這樣的陪護工作。
混日子嘛,何不在混的同時為人民服務呢?
哦,對了,這個崗位工資不高,勉強夠一個人吃飽飯吧,養家是別想了,這是一個注重榮譽,不注重物質回報的崗位;
崗位非常有限,歡迎大家踴躍競爭上崗。”
南易從冷妍手里拿過茶杯,呷了幾口茶,潤了潤嗓子,這才接著說道:“九藥廠改名成生塵藥業的通知,大家應該看到了,為什么要改名字?
這是因為你,你,你,你們大家把九藥廠這個名字給搞臭了,你們把自己搞的快沒飯吃了。
不要說你們沒責任,不要說工廠搞成這樣,都是廠領導的責任,你們自己沒責任嗎?
為什么會有小食堂?
為什么你們不把它一早給扒了?
就是因為你們的懦弱、無能,九藥廠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咣,南易把茶杯蓋扔回茶杯上。
“小食堂,已經扒了,以后不會再有小食堂,在食堂里面再也沒有高低之分,誰也沒有特權,誰想吃好的,就能吃好的,你就算想吃八菜一湯都行。
以后不再發放固定額度的菜票和飯票,以前的餐補會以現金的形式發放給大家,要吃飯,就到財務科去買飯菜票;
想吃好的,你們就自己多掏錢,要是豁得出去日子不過,頓頓吃涮羊肉也沒人會說你們。
今天,我們要開始搞股份制改革,區里面已經同意拿出35的股份出售給單位和個人,不管是誰掏錢購買我們的股份,就能成為我們的股東,我們就要對他們負責,只要我們生塵藥業掙了錢,我們就得給他們分紅。
為什么要搞股份制改革,因為我們沒錢。
就在幾天前,大家都拿到了拖欠的工資,可你們知道那錢是怎么來的嗎?”
南易頓了頓,才接著說道:“那錢是我的,是我帶來的。我,南易,來九藥廠上任當廠長,沒要行政級別,也沒要工資待遇,我在這里當廠長沒有一分工資。
大家聽到這里可能就要嘀咕了,你南易難道是菩薩啊,跑到這里來給大家打白工,圖什么呢?
圖什么?
很簡單,我是沖著股份來的,我相信我自己能把我們廠搞好,我相信我們廠的股份將來會值大錢。
所以,昨天宣傳欄才會張貼我們廠的資產核算單,才會得出一個400萬的資產評估,這個評估有沒有貓膩,大家心里應該也有數,我這里就不多說什么。
前面在廣播里,我已經讓杜詩詩通知大家考慮是不是同意這個評估,等下,我說開始的時候,你們同意的往右邊站,不同意往左邊站,分成兩個隊伍。
不用有任何顧慮,你們怎么想的就怎么選,不管你們同不同意,都不會對你們個人本身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
好了,現在…開始站隊。”
南易的話音落下后,隊伍里的人并沒有什么動作,大家都在遲疑,有的還面面相覷,竊竊私語。
“杜書記,你說南廠長是什么意思?”孫慧珍轉頭對杜守福說道。
“南廠長前面不是說了嘛,他是沖著股份來的,大家要是同意400萬的估值,他就按照這個估值把股份給買走,已經拿了50萬過來,只要再給90萬就夠了。”
杜守福說完話,就把頭轉向另外一邊。
孫慧珍看到杜守福的樣子,就知道他不想多說,她也就不再開口。
南易一點都不急,端著茶杯,悠哉悠哉的等著大家做決定,時不時的還往茶杯里吹口氣,呷上一口。
“南大老板,打個賭。”冷妍靠近南易,輕聲說道。
“賭什么?”
“猜猜有多少人不贊同,我們一人猜一個數字,誰最靠近正確數字誰贏。”
“打腦崩兒?”
“行啊,五下。”冷妍爽快的答應。
“我說60。”
“等著看結果。”
沒讓南易等太久,人群就開始動起來。
先是幾個人站到右邊,接著變成十幾個,幾十個,上百個。
這些人里面,有些是真的同意400萬的估值,有的是隨大流,也有的是迫于現實,他們有過思考,權衡過,知道自己不同意,九藥廠只能原地踏步,自己的工作就會岌岌可危。
幾分鐘后,中間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不是站到右邊就是站到左邊。
很湊巧,右邊302,左邊80,南易和冷妍打了個平手。
“302個贊同,80個不贊同,一會,贊同的人可以先解散,不贊同的人留在這里進行討論,拿出一個你們都認可的數字,不管這個數字是多少,你們討論之后要寫個確認書,所有人在上面簽字,確認數字是你們所有人認可的。”
南易說完,揮了揮手,“好了,該解散的解散。”
帶著冷妍,走到邊上,南易就對她說道:“知道怎么搞定他們吧?”
“簡單,等他們拿出新估值,就讓他們按照自己認可的估值去賣股份,給他們高提成。”冷妍說著,頓了一下又說道:“要是股份真被人給買走了怎么辦?”
“買走就買走,就當我們在這里打幾天白工,等股東來了,我們就給他們騰位置。”
南易對九藥廠并沒有必得的決心,順利,他就把事情推進下去,挽救工廠,將來擴建搬遷,地皮騰出來,托塔建筑接手建黃大仙或黃龍洞小區。
有誰跳出來攪局,這爛攤子誰愛接誰接。
對于九藥廠,南易更想創建的是社會效益而不是經濟效益,更確切的說,他想通過挽救九藥廠立人設,比如說不想當也得當的“悲情英雄”,賺錢只是順帶的事情。
“你有這么好說話?”冷妍狐疑道。
“呵,無為三歲了,十五年彈指一揮間,眨眼間,孩提成少年。”南易感慨的說了一句,又揮揮手說道:“你在廠里盯著,我回家陪兒子去了,如果沒什么大事,后面幾天我就不來了,催催高長寧那孫子,方案做快點。”
之后的幾天,南易都圍著南無為打轉,逛公園、鉆胡同,鬼市、晚市、黑市帶他轉了個遍。
南易在陪兒子享受天倫,南氏的其他人卻沒閑著。
當年格魯吉亞小鞋匠在蘇修推行過五年計劃,利用西方的經濟危機,在吸收西方人才、資金、工業技術和管理經驗方面比“新經濟政策”規模更大,也極大地促進蘇修的發展,讓蘇修一躍成為歐洲工業第一大國。
不過,格魯吉亞小鞋匠卻沒有列寧同志的雙贏思維,而是要吃獨食。
列寧知道西方資本家唯利是圖,讓西方資本家來蘇修投資設廠,當然要獲得利潤,無利不起早,更何況是跨國投資,所以他允許西方人從蘇修帶走辦理企業所取得的的盈利,就是錢可以帶出蘇修。
但人家格魯吉亞小鞋匠就不這么想了,他一摸小胡子,覺得蘇修都已經成了工業強國,新娘已經入洞房,媒婆也可以扔過墻了。
他根本不理會資本家們想要獲得利潤的要求,而是大手一揮,直接把蘇修境內的企業收歸國有,不管是蘇修的內部企業還是外國資本家的企業。
當然,小鞋匠還是講道理的,他是花錢買,雖然價格比市場價低那么小小的百分之幾十到幾百,可人家支付的是硬邦邦的盧布啊,而且為了不讓根本不懂外匯市場的西方資本家瞎折騰,他給的還是不允許兌換外幣的盧布。
嘖嘖,多體貼。
雖說當時至少少數那么幾個國家承認盧布,把盧布帶出蘇修可以算是一堆廢紙,可它的確值錢啊,比美元還值錢。
可是不識抬舉的西方資本家居然不答應,上躥下跳,雞飛狗竄,看他們實在太恬噪,小鞋匠大方的又讓了一步,允許西方資本家們把手里的盧布換成一些沙俄時期的藝術品帶回去。
這也是為什么在歐美有很多沙俄藝術品在市面上流通的原因之一。
小鞋匠大人大量,可資本家們卻是恩將仇報,到處詆毀蘇修,說去蘇修投資會被關門打狗,被當成肥羊殺。
就這么著,蘇修的誠信被這些詆毀一點點的耗光。
前兩年,蘇修的石油經濟玩不轉了,國內的經濟狀況江河日下,小鞋匠的繼承者們就想起當年那些不懂事的資本家了。
今年1月,蘇修通過關于建立合資企業的決議,開始引進外資。谷翂 大佬們在紅場上排排站,拍著自己胸脯給保證,“小家伙們,來我們這里開廠吧,放心吧,我們不會殺雞取卵,我們不會…”
保證的內容很多,天花亂墜,聽著都很吸引人。
可資本家們自己坑人坑多了,但凡別人對他們太熱情,他們就會立刻保持警惕,他們會擔心別人用“利息”當誘餌釣他們的“本金”。
所以這大半年過去了,根本沒幾個人跑到蘇修去投資,就過去的那幾個,不是空架子就是走投陌路的賭徒,賭自己的鐵腳板跑的比圍欄圈建的速度快。
就在克林姆漢宮在發愁沒有引來羊牯,卻迎來幾個打秋風的衰仔之時,一個大驚喜就出現了——一個來自溫哥華的瓦西里財團攜帶500噸黃金的投資意向,向蘇修提交了考察申請。
這可是大好事啊,快快滴,把邀請函寄過去,不,讓人親自送過去。
當然,隨著送邀請函的進行,克格勃也被下達了調查瓦西里財團的命令,在東徳本來就活躍著一批負責收集西徳經濟諜報的人員,最終調查瓦西里財團的任務落到了一個代號008的特工頭上。
這個特工說話有個怪癖,就是喜歡在說完話后加個“烏拉”,幾十年后,很多人還喜歡叫他“大帝”。
在羙國,斯嘉麗最近頻繁的和驢黨背后的重要家族接觸,雖然瓦西里財團進入蘇修只是為了開銀行、開超市,根本不涉及先進技術,可有些事情必須在桌底下建立默契。
畢竟進入蘇修不需要人幫忙,可等將來要撤的時候,就需要有人掩護。
老洋房的院子里,南易正在院子里招待陳風的姐姐陳丹。
南易手里拿著茶壺給陳丹沏上茶,嘴里一邊說道:“丹姐,看你穿的這么正式,應該不是以私人身份來見我吧?”
“早在七十多年前,孫先生有一本書叫《建國方略》,里面明確提到,在華囯沿海要建設三個大港:南方大港定在羊城;北方大港定在濱城;東方大港就定在浦東這個位置。
孫先生認為,華囯要富強,要建設三個大港對外。
寧要浦西一張床,不要浦東一套房,這是滬海人的一句戲言。
從五十年代開始,從陳市長那時候開始,一直都有在黃埔江上建橋,把浦西和浦東連接在一起的計劃,可因為兩個原因,這個計劃一拖再拖。
第一,建橋難度大。
大橋下面要過萬噸輪,橋面必須要高,大概需要45米的凈空高度,兩邊的引橋大概要7公里,要動遷居民數千戶,加上工廠企業220多家。
第二,預算太高。
造橋需要8億多的預算,但滬海一年能動的基礎設施資金只有6個億,哪怕市里把所有的資金都用來造橋也不夠。
八零年,三大特區成立后,市里面就已經有了開發浦東的設想,為了募集資金,還曾經邀請世界銀行的人過去考察。
不過世界銀行的人并不看好浦東開發,反而提出往浙省的方向發展,雙方意見不合,自然合作也就沒達成。
現在,市里面已經成立浦東開發研究小組,明確下來開發浦東,在黃埔江上建一座浦西市區連同浦東的大橋,已經勢在必行。
我來找你,就是想邀請你奶奶投資。”
陳丹說完,目光灼灼的看著南易,等待著他的回答。
南易不緊不慢的端起茶杯,沉思了好一會才說道:“丹姐,我們認識已經很久,以后跟我不用這么見外,我奶奶這段時間應該不忙,你可以給她寄一張邀請函過去。”
聽到南易的話,陳丹臉上露出輕松之色,“南易,你覺得你奶奶會愿意投多少?”
“丹姐,你這話問的早了點,我奶奶還沒有看過你們的計劃書,更沒有做出評估,投資數額是多少怎么可能定的下來。
不過,我奶奶怎么說也是滬海人,要投多少先不說,肯定會愿意額外掏出一筆贊助滬海,我猜這筆錢應該不會低于20億日円。”
按照時間節點來判斷,陳丹說的這座橋應該是北浦大橋,南易記得北浦大橋一建成就成了滬海的地標,不但通車要收費,就是行人想上去轉轉都得買票才能上去。
投資這座大橋,投資款應該多多少少能收回來一點,就在剛剛,他已經決定,在北浦大橋這個項目上硬虧兩個億。
“南易,我替市里謝謝你。”
“不用客氣,丹姐,我很看好浦東的開發,將來,等浦東開始招商引資,丹姐你只要開金口,不管是西方還是香塂的投資商,我都會幫你盡可能多的邀請過來,我可以承諾至少幫你募集到200億的投資。”
南易連續在三個“你”上加重了語氣,他相信陳丹聽得懂他想表達的意思。
“你肯定?”陳丹聲音顫抖著說道。
“我從來不說空話。”
陳丹重重的點點頭,很快就告辭離開。
投資浦東本來就是南易既定的計劃,現在能從準備階段就介入進去,這對南易來說,算是正中下懷,又能順便推陳丹一把,也算是互利互惠,錦上添花。
收拾了一下思緒,南易走出院子,來到自家院子和別人家院子之間的一窄空地,南無為正和附近鄰居的孩子們在這里滾圓鐵片。
只見地上豎著一塊磚頭,另外一塊磚頭靠在上面形成一個斜坡,小孩子們手里高高的拿著一個圓鐵片,對準了斜坡一松手,圓鐵片就會骨碌碌的往前滾去。
誰滾的最遠,就可以站到圓鐵片滾到的位置,拿著圓鐵片打別人的圓鐵片,打中了,就可以把別人的圓鐵片收入囊中,玩法和滾玻璃珠非常類似。
而孩子們手里的籌碼“圓鐵片”,其實是從自行車的大齒輪上沖壓下來的鐵料,三毫米左右厚,直徑三四公分。
能玩滾圓鐵片這種游戲的小孩子,不是自行車廠子弟,就是家里附近有自行車廠,可以很方便的拿到這種圓鐵片。
這里的孩子兩個條件都不具備,但是他們有一個大塊頭的“蠢朋友”。
南易想起自己上輩子小時候玩過這個游戲,為了讓自己的好哥們南無為也感受到這份快樂,他就跑到已經解體的京城自行車總廠,買了百來斤圓鐵片回來,分給南無為和他的小伙伴們。
于是,這個游戲就在這里風靡起來。
南易靠在墻上,看著孩子們在那里快樂的玩著,心癢癢,想加入其中,可他并沒有付諸行動。
剛開始,小孩子們倒還喜歡有南易這個大孩子加入,可一次玩下來,南易沒注意放水,把小孩子們的圓鐵片差點搜刮光,于是他就被列入不受歡迎的人物,小孩子們拒絕再和他玩。
看了一會,南易正準備離開,嚴度就來到了他的身邊。
“南先生,剛剛有一個叫賴的人打來電話,說他正往這邊過來。”
“賴?這小子怎么來了。”
南易嘀咕了一聲,回了嚴度一句“知道了。”
賴這小子來的很快,不到五分鐘,一輛出租車就停在老洋房門前。
“南大佬。”
“你小子不在深甽呆著,跑京城來干嘛?”
賴郁悶的說道:“療傷。”
“你那個馬子江什么來著把你給甩了?”
當年賴請南易幫忙把他的女朋友弄到國外去,第一次南易借故拖延了一年,想著一年時間兩個人可能會雞飛蛋打,可沒想到一年期滿,等賴兩人大二的時候,賴又舊事重提,南易沒法再推脫,就幫著辦了。
現在那事情已經過去幾年,賴現在冷不丁來一句“療傷”,南易直覺就往這個方向想,實在是“兩國異地戀等于玩完”這話,錯的時候不多。
“江雪凝,嫁鬼佬了。”
“嫁就嫁了唄,反正這些年你也沒閑著。”南易摟著賴的肩膀,推著他往院子里走去,“說吧,到底來干嘛,你又不是純情的人,不用裝情圣。”
“哈哈,過去這么多年,她的長相,我都快忘了。”賴發出難聽的笑聲,說道。
南易沒說話,只是拍了拍賴的肩膀,摟著他在院子里的板凳上坐下。
賴坐在板凳上緩了一會,說道:“南大佬,前段時間我認識了一個奉天人,從他那里聽說奉天那邊校嗶、軍勾、皮頂都很好賣,價很好,只要拿的到貨都能銷掉。”
校嗶配軍勾,不是流氓就是小偷,這是最近幾年在北方流行起來的一句順口溜。
校嗶一開始說的是55年64年的將校呢,可這種衣服不是誰都能拿到的,哪怕是大院子弟,也得是其中的佼佼者才會有。
早年頭,七十年代初的時候,要是能有一身將校呢,穿出去可是很拉風的事情。
或許就是因為在七十年代被別人身上的將校呢晃花了眼,眼紅的厲害,等進入八十年代,當初眼紅的那批人已經上班,自己能賺錢,就想著給自己搞一身將校呢彌補一下遺憾。
可將校呢哪里是這么容易搞到的,于是退而求其次,大家的目光就瞄上了其他幾款的冬季常服,也把將校呢的叫法變成了校嗶。
校不用解釋,一目了然,嗶說的是衣服的材料嗶嘰尼。
這種衣服很貴,260塊是最低門檻,也是購買人數最多的一檔,低于這個價,衣服多半有問題;至于上限,不太好說,一件真正的將校呢,現在三四千都不一定能搞到。
軍勾,一開始是特指3515廠出的強人軍靴,鞋子鞋幫很高,形似一只鉤子,因而得名。這種鞋也是齁貴,軍人服務社要賣到兩百多接近三百,外面倒是可以買到一百多的仿制品。
仿不仿制,大部分人也不是太在乎,他們買軍勾只注重一點,鞋頭夠不夠硬,越硬越好。
校嗶配軍勾,一套下來起碼要六百來塊,是大多數人半年到一年的工資,要是放到幾十年后,用一年的工資買一身衣服,這是99.999的人都無法想象的事情,可在這個年代,這樣的“敗家子”比比皆是。
可一年工資六百,不代表一個人就能掏出六百塊,抽煙、喝酒、聚餐、看電影、看錄像、泡妞、交家用,這么一套下來,大半的未婚青年十年都未必能攢下六百塊。
所以一開始能身穿校嗶、腳蹬軍勾的只有三類人——流氓、小偷、倒爺。
后來,想追趕流行的普青心癢難耐,只好回去和父母/妻子鬧,打滾、犯渾,把家攪個天翻地覆,母親/妻子才把眼淚往肚子里咽,萬分不舍的拿出家里的死期存單。
因為要買校嗶導致夫妻離婚的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至于帶著孩子回娘家更是多如牛毛。
這么說吧,這個時候,兩三套校嗶加軍勾的錢,完全可以在很多小地方起一套像樣的二層小樓,不是倒爺靠拿死工資的,非得這樣騷包,統統都是敗家子。
可有一個城市卻是例外,那就是賴說的奉天。
奉天身為共和國長子,工業相當發達,一戶戶不是雙職工就是全家都是職工,住有家屬樓,看病有工廠,吃有工廠食堂,穿有工作服,開銷小、工資多,一戶人家有幾千塊存款是稀疏平常的事。
奉天可以說是這個年代國內幸福指數最高的城市,沒有之一,哪怕這個城市已經開了企業破產的先河,哪怕已經出現下崗工人。
“所以,你想做?”南易問道。
賴點頭:“是的。”
“深甽裝不下你?”
“想離我老豆遠點。”賴說道:“南大佬,你那邊有熟人嗎?”
“沒有,我從沒去過奉天,也不認識那邊的人,你要真想做這個買賣,趁著天還沒轉涼,自己過去探探路吧。”
賴彪搖頭道:“我一個人不敢去。”
“不錯啊,還知道怕。”南易揶揄道:“校嗶、軍勾都是好買賣,那邊不可能沒人占著盤子,你貿貿然闖過去,未必有你好果子吃。”
“我知啊,我到京城就是想找個那邊有路子的合伙人。”
“有頭緒嗎?”
“冇。”
南易擺擺手說道:“那你自己慢慢找,晚上在這吃飯,住的地方我會幫你安排。”
什么來京城找合伙人,賴明顯是沖著南易來的。
“別啊,南大佬,京城可是你地頭,我的事,你得幫幫忙啊。”
“屁的我地頭。”南易啐了一口說道:“你別打我主意,這樁買賣我不想摻和。要么你自己找你的合伙人,要么在京城看看有什么買賣好做,要么就玩幾天回深甽。”
“南大佬,我今天剛到,你就要趕我走?”
“誰趕你了,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坐著慢慢喝茶,我去看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