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火器的制作,這件事,就由我來處理。”
“京口這邊,現有的原料也認真的利用,可以開采的礦場,也要加緊運作。”
“我也會聯絡荊州的桓沖老將軍,請他資助一部分鐵石,這樣制作火器的原材料,也就可以解決了。”
當然還有硫磺,硝石,這些都會考慮到,王謐一邊說,心中一邊補充,他的大腦飛速運轉,生怕有所遺漏。
這可是最關鍵的時刻,可不能掉鏈子。
“桓將軍?”
“荊州部能支持我們嗎?”何無忌不無擔心的說道。
在場的這些人,大多都和桓沖有交往,也見識過這位老將軍的做派,那可是相當的可怕!
不是說兇狠的那種可怕,而是摳門,只知道為自己算計,這樣一個老摳門,只進不出的人物,王謐竟然還大言不慚的說什么要找荊州部要原料。
要鐵石,要硝石,這可能嗎?
按照桓沖的個性,北府倒貼還差不多,還想要出東西來,還是做夢比較快。
王謐掃了一眼,有這樣疑問的,又豈止何邁一人,其他的兄弟,大多數也都是這樣的看法。
嘖嘖…
桓老將軍要是知道,在京口,在北府,他的風評就是這樣的,說不定會立時跳起來,直撲向他們。
“你們多慮了,這件事只要去找桓將軍,他一定會支持!”
好大的口氣!
雖然王謐信誓旦旦,但是何無忌等人是一個字也不相信,這怎么可能呢?
就桓沖?
一個絕對不肯做虧本買賣的人?
之前,在襄陽,桓沖的那副占便宜沒夠的樣子,大家可還都歷歷在目呢!
讓大家怎么相信?
不過,王謐瞄準的也不只是桓沖一個人。
桓老將軍固然好,可是他終究年紀大了,想要讓他來回調動,是不太可能了。
王謐瞄準的是桓尹。
一位年輕的,極有韜略,又肯合作的將領,雖然是隸屬荊州,出身譙郡桓氏。
但是,王謐是個穿越的,他可不是那些戰戰兢兢,看誰都帶著懷疑的司馬家的廢物。
他對桓氏一族并沒有任何的偏見,只要是能夠合作的,他都可以盡力合作。
畢竟,和桓氏一族八字不合的是司馬家,他們經常反叛的也是司馬家,又不是他瑯琊王氏。
桓沖暫且不提,桓尹可是一個很好的副將人選,這樣的人才,絕對不應該被埋沒。
早就要你管管提拔起來,為我所用。
桓尹這樣的人物,原本是放在哪里都可以發光發熱的,但是,多年以來,卻只得到了一個相對清閑也沒那么重要的江州,這完全是由于譙郡桓氏與司馬一族的個人恩怨所致。
老司馬家得位不正,于是看誰都像防賊一樣,雖然桓氏一族確實給大晉帶來了比較大的災禍,但是,那終究是過去的事了。
對于桓尹這樣的青年將領都不知道人盡其能,司馬家有今天也是很正常的了。
相反,王謐就毫無壓力。
他正準備給桓尹也寫一封信,勸他盡早和他合成一路,共謀大業。
有些事情,就是費力也要隱瞞,但是對桓尹這樣的人物,就可以放心大膽的闡明想法。
最關鍵的是,桓尹是一個嘴巴極嚴,根本不會興口舌之爭的人,他即便是不想和王謐合作,也絕對不會把王謐的這些想法,透露給任何人。
王謐信任的是桓尹的人品。
由于人品過關,所以,不只是這一件事,很多事情你都可以放心大膽的和他講明,也不必擔心會走漏消息。
“原料的事情是解決了,那工匠呢?”
“京口最缺乏的,其實是這些人吶!”
自從他們開始談論這個話題,劉裕就一直沒說話,他現在的心情可是舒暢很多了,絕對不存在是故意不想說話,賭氣的那種可能。
他只是在思考另一件事。
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但是,現在北府面臨的現狀卻剛好相反。
原料是多的很,足可以供應,可是巧夫呢?
那些能制作兵器的工匠呢?
沒有他們,就是把原料都堆成山,也是無濟于事!
根本就做不出一件火器來!
雖然劉將軍勇勐無敵,頭腦精明,但是,劉將軍他也不會制作火器啊!這件事,他根本就幫不上一點忙,只能干著急而已。
可惜的是,劉裕這邊急的嘴巴都要起泡了,王侍郎那邊還一臉氣定神閑,根本就不著急的樣子。
“寄奴,我怎么會忘了這件事呢?”
“工匠的事,我早就想好了,只是,這些人現在都不在京口,在建康,要想把他們都調過來,也需要時日。”
這種事情,王謐是早有安排的。
也已經找到了穩妥的人托付,不是別人,還是大家的老熟人,普超,普匠作。
普超其人,就是個老頑童,對兵器制作,各種可以稱之為奇技淫巧的東西,都感興趣到不行。
一接到王謐的命令,既迅速行動起來,早就抓著將作坊里的學徒們加緊培訓了。
將作坊每年都要從地方上征集許多工匠,還有那些愿意做學徒的年輕人,人數不少呢。
原本呢,大家被征召上來,都是想學習各種手藝的,也不專門為了某一行。
但是,這一次,由普超做主,大家不分你我,全都來學習火器制作。
雖然普超是將作大臣,有他的命令,小學徒們也不敢不從,不過,除此之外,普超也不是個一般人。
他在將作坊里混了很多年了,他太明白,如何才能調動工匠們的積極性。
絕對是需要調動的!
這些學徒,往往也沒什么學問,不懂的什么大道理,又太年輕,時不時的就愛犯懶。
就是天天派人盯著他們,都不一定有用,更不要說,讓他們干自己完全不感興趣的事情了。
于是,普超一開始就開出了高價。
凡是來參加學習火器制作的工匠,只要考核合格,能夠制作出符合標準的火器,工錢加倍。
此言一出,頓時應者無數。
學徒們的積極性一下子就上去了。
不只是新招上來的這些學徒,就是將作坊原有的學徒,現成的工匠,也往往放下了原來的差事,跑來學習火器制作。
這要是以往,早就惹出禍端來了。
將作坊看似是個冷衙門,但也是朝廷正式的機構,承擔了內廷各種日用品的供應。
地位很重要。
普超這么一搞,就等于是什么金銀器,蠟燭香燭,還有各位后宮女卷的首飾,全都沒有人制作了。
這難道還不是大事嗎?
他真的搞得起來嗎?
真的這樣搞的話,后宮的姐妹們,還有其他的朝廷大臣還不是要跳起來和他拼命。
而事實上,就真的是沒有人這樣做。
原因無他,誰讓他后面站著一個大靠山呢?
除了給錢痛快以外,工匠學徒們對火器的好奇,極高的興趣,也是推動這項事業順利進行的一大因素。
誰不喜歡新鮮的東西?
更何況,這些都是火器,人人都知道,這是戰士們上陣打仗的時候要使用的寶貝。
就好像是現代,小男孩都喜歡機關槍玩具一樣,凡是兵器,總是對男子有天然的吸引力。
制作火器,可是比給那些后宮里的娘娘制作首飾,有意思的多了。
有了王謐的保證,檀憑之他們也不再質疑了。
雖然很多事情還八竿子打不著一個棗,看起來,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但是,目前看來,也只能先這樣布置下去。
好在,距離這些東西正式派上用場,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倒也不急于這一時。
待到眾位兄弟漸漸離去,何邁卻留下了。
這個狡猾的狐貍,他留下了,肯定就沒好事。
王謐也累了,懶得跟他計較,他愛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他,則靠在軟塌上歇了,眼睛都不愿意抬起來。
“稚遠,你這就歇了?”
“長途跋涉,你也確實累了。”
何邁暗搓搓的上前,帶著一臉不懷好意的笑,隔著八百里地都可以聞到他身上陰謀的氣味。
王謐撩起一個眼皮子,懶懶道:“你又想說什么?”
“趕緊說吧。”
“你看看你,沒事,就不能說說話,都是兄弟,這么小氣。”
何邁可不是個客氣的人,自顧自的倒了杯茶,就在王謐的身邊坐下,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搭理他。
“這怎么是小氣?”
“這是基于我對你的了解。”
“你這個人,正宗的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類型,沒事,你會笑的這么賊兮兮的?”
“還專門等別的兄弟都走了,才來說話?”
別蒙人了,就何邁的那三板斧,誰看不出來,更何況是腦子極為好使的王侍郎。
“我可是來好心提醒你的,你怎么還不領情?”
“提醒什么?”說話間,王謐倒是支棱起來了,這要真的是正經事,當然不能這樣懶散應對了。
可得打起精神來!
“你先別激動,我是說,聽聞你要把綠珠娘子帶回建康?”
王謐一下子就蔫了。
說了半天,就是綠珠的事啊!
他轉個身就又躺下了,沒意思,要是和綠珠有關的,再大的事也沒有多大。
“你看,你還是不重視。”
何邁不疾不徐的,一邊喝茶,一邊念叨,雖然王謐已經表現出了他對這個話題一點興趣也沒有。
何邁倒是也不理會。
“你就打算這么大大咧咧的把綠珠娘子帶回建康城?”
“你覺得,這合適嗎?”
“這有什么不合適的?”
“你也知道,這一路上,我對她都是很尊重的,可有任何不妥的行徑?”
“我們兩個清清白白,我不過是感謝她在徐州替我們解圍,不忍她被符飛害了,這才帶她出來的。”
“至于安置在建康,那是因為我也是建康人,我也要返回建康,總不能把她扔在半路上吧。”
“我又不會把她如何如何,這有什么不合適的?”
“只要你們不嚼舌根,等到了建康城,我向朝廷復命之后,就立刻給她找個住處,再給她點錢,也就都解決了。”
解決了?
哪有這么容易!
某人是不是勝仗打的太多,太容易了,以至于腦袋昏昏,竟然沒有意識到真正的危險在哪里嗎?
“稚遠,這件事,你和家里說過了嗎?”
“家里?”
“阿叔那邊嗎?”王謐理所當然的就想到了王薈那里,要說在王府能壓他一頭的,也就只有王薈了。
這當然是因為王謐給他面子了,其實,像是王謐這樣的,在王府基本上就是個逍遙人。
王薈畢竟只是他的叔叔,就算是他真的犯了錯,王薈也管不了他,他們兩個現在的關系能如此和諧,主要還是因為王謐主動聽從。
這樣,王薈這個名義上的族長,也有面子。
不過是一個青樓女子,又不是要帶進王府長住,能有什么問題?
何邁這邊眨巴眨巴眼睛,簡直是被王謐的反應弄懵了。
這個人,還真的把大事給忘到脖子后頭去了。
“誰說王府了?”
“我是說,你家娘子,你就這樣把綠珠帶回去,你家娘子脾氣那樣暴躁,她能忍?”
“就算你不讓她住在王府,可是綠珠是個青樓女子,又是大美女,這種事情,難道,你以為你瞞得住嗎?”
娘子?
謝明慧!
是啊!
王侍郎成家了,有娘子了!
很多事情可就沒那么自由了!
按理來說呢,這種事情,不會有什么問題。
這個年代的男人,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和青樓艷妓勾肩搭背的。
可是,到了謝明慧這里,好像確實有那么一點問題。
“那又如何?”
“我和綠珠清清白白,我可從來沒打算要瞞著這件事。”
“到時候,等回了建康再告訴她就是了,明慧雖然脾氣差點,但也是個明事理的人,不會和我鬧矛盾的。”
“真的?”何邁挑眉,笑容透著詭異。
雖然王謐嘴上強硬,但是,也不過是死鴨子嘴硬而已,他不心虛才怪!
不心虛,為什么眼神還這么閃躲,都不敢和何邁對視。
“你確定,你家娘子能大度的接受這件事?”
“那當然!”
“我的娘子,我自己還不了解?”
“阿邁,我勸你還是干點正經事吧,那么多的俘虜還等著清點,歸位,你還在這里磨蹭,合適嗎?”
“還不趕緊去幫幫憑之。”
何邁抖了抖衣衫的下擺,做出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這是趕我走啊!”
“好啊,好啊,我走。”
“你自己想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