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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三章 劉裕的權衡

  這個幕后真兇,直到現在也還是杳無音訊,就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如果,張貴人說的都是真的。(現在看起來也應該是真的,要是假的,那小張的演技也實在是太過高超了,居然騙過了所有人。)

  那么,害死司馬曜的,就是裴姣兒,她才是最大的惡人!

  張貴人不過是個被人利用的無知蠢婦,弄死她,難度不大,但是后患無窮。

  王貞英并沒有放棄追捕裴姣兒,這個女人以如此狡詐的心機進入宮廷,短短的時間內,就獵殺了大晉皇帝。

  這一切,過于行云流水了些。

  況且,裴姣兒的其他同黨都已經伏法,他們的罪過,細想起來,甚至還不如裴姣兒本人。

  他們雖然一心要搞事,但是,實際上也并沒有搞起來。這與裴姣兒有本質的區別。

  裴姣兒雖然一直隱于深宮,看似參與不多,但是她一出手,就是一個殺招。

  輕飄飄的就把堂堂大晉皇帝給算計了,而且,還逃出了宮廷,把黑鍋扔給了無知的張貴人。

  這一招金蟬脫殼,玩的實在是太熘了。

  王貞英不能放松警惕,她總是覺得,裴姣兒就在建康城,一直沒有走遠,甚至極有可能就潛伏在建康宮附近!

  而一個城府如此之深的女子,王貞英不相信,她就會這樣寂寂無名的度過一生。

  那日,她既然可以做出這樣大膽的事情,這足以說明,她對孫泰的忠誠。

  而這時,孫泰已死,作為孫泰忠實的追隨者,裴姣兒必定要替他報仇雪恨!

  雖然一切還都沒有征兆,但是王貞英已經有了這種預感。

  不久之后,裴姣兒必定還會興風作浪!

  鑒于這樣的擔憂,王貞英才主張留著張貴人一條命。為的就是日后有個對證。

  如果張貴人死了,將來真的抓住了裴姣兒,也會死無對證,無法讓司馬曜之死昭雪。

  也正是因為這個理由,王貞英才成功的說服了固執的王恭,留下了張貴人的性命。

  雖然王恭并不知道,好妹子是打算把小張送走才要保住她的性命,但至少,在暫時留著小張這件事上,兄妹兩人是達成了一致。

  正所謂,死無對證,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如果張貴人死了,就算是抓到了裴姣兒,她也可以肆無忌憚的詆毀不承認。

  雖然,朝廷處決人犯,一般也不需要什么道理,尤其是這種得罪了皇族的。

  但是,為了能讓兇徒徹底伏法,王貞英也不介意稍微冒一點險。

  更何況,她也不是毫無準備的。

  “你們放心,這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我們做人做事要看的長遠些,既然決定放人,也不好讓人家衣食無著吧,總是要照顧一下的,更何況,張貴人一直是陛下的寵妃,自從進宮,十年來幾乎沒有吃過一點苦頭,如今,強行把她送出宮去,沒人管理的話,就等于是讓她自生自滅一樣。”

  “但是,你們放心,我放她出宮,也并不是就把她放在民間不管不顧了。”

  “讓她再嫁也只是先把她穩住,你們以為,我會隨隨便便讓她找個人嫁了?”

  王貞英的眼中露出了精明的光,輦輿上的兩個小跟班,聞言全都是一驚。

  “太后娘娘,這是何意?”最終還是大宮女先開了口。

  王貞英既然今天選擇說出來,那就說明,她也有傾訴的想法,要不然想從她這個金口里聽到這些秘聞,基本上等于是做夢。

  太后娘娘只要是咬緊牙關,便可以一個字都不透露,任誰來勸說,也是毫無用處。

  王貞英身邊的兩個小跟班,既然能被她稱之為是心腹,自然也是最了解她的個性的。

  聊天嘛,就是要有捧場的,這才熱鬧,訴說的人才會有興趣把話題繼續下去。

  于是,他們兩個立刻遞上了話題,王貞英也笑呵呵的接受了,繼續說道:“我早就給她安排好了人,就等著她到了地方上,稍稍安頓下來,就會讓她成婚,這樣一來,雖然她在遠方,也依然可以掌控在我的手里。”王貞英握緊了拳頭,信心十足。

  雖是如此,奴婢們卻還是不放心。

  “娘娘,奴婢剛才也聽到,娘娘之前說了,馬車隊出了建康城,去哪里,那就是張貴人來定,娘娘又怎么會知道她要在哪里落腳?”小才兒縮著手,小心翼翼的分析。

  還別說,這個問題還是有點水平的。

  從何得知?

  方法當然多得很了。

  “你們以為,那些偏遠的地方,是她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的嗎?”

  “張貴人久居深宮,別說是更遠的地方,就是建康城的樣子,恐怕她都已經不熟悉了。到時候,即便是她提出去哪里,她身邊的侍衛也會給他出謀劃策的,免不了最后還是按照侍衛們的安排行進。”

  “到時候,兩相聯絡,我還能不知道他們究竟去了哪里?安頓在哪一處宅院?”

  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的。

  說的更難聽點,或許,滿心歡喜的張貴人到了地方上,將要居住的地方,跟隨的男子,她自己還都不知情呢,太后娘娘這邊卻先得到消息了。

  “奴婢們明白了!”

  “娘娘果然是好計謀!”

  其實,王貞英所求的,也并不是他們的這一點點吹捧,只不過,人都有個虛榮心,太后娘娘也不能例外。

  自從定下了這個計策,太后娘娘就暗自欣喜,自認為是天衣無縫,于千里之外也能操縱小張的人生。

  這樣痛快的事情,總是沒有人分享,太后娘娘心里也癢癢的很。

  王貞英做人一直貫徹著一個原則,那就是預先取之,必先予之。

  今天看似是放了小張一碼,還讓她把自己貼身的寶貝都統統帶走,一件不留。

  若是王恭知道了,肯定會大罵王貞英沒腦子,婦人之仁。

  但是,王貞英有自己的想法,為什么折磨一個人,就一定要她死呢?

  死看似是痛快了,其實呢,并不能讓仇人更加痛苦。

  因為,加在他們身上的疼痛只是那么一瞬間的事情,這絕對不能解被他們傷害的人的心頭之恨。

  遠遠不夠!

  張貴人口口聲聲的說,王貞英應該并不恨她,甚至應該感謝她,實際上,那不過是她自己的一廂情愿。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王貞英對張貴人的恨意,確實沒有激烈到讓她立刻就死的那種程度。

  但若說不氣憤,不痛恨,卻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王貞英才時常說,把小張這樣的人送到民間,才是對她最大的考驗。

  王貞英并不想整死她,但是也并不阻攔有人想要整死她,總體來說,就是這樣的思路。

  不要以為,張貴人她到了民間就是逃出生天,就有好日子在前面等著她了。

  對于那些有頭腦的,在民間有生活經驗的人,亦如裴姣兒,那肯定是沒問題的。

  放她出宮,那就等于是放虎歸山,放鳥歸林,方便的很。

  可是,換做張貴人…

  不好意思,真的是很費勁,說不定,還沒等到再嫁,就撲街了。

  既省了王貞英再給她找合適的夫君人選的麻煩,又充分的體現了小張的體貼過人。

  嘖嘖…

  真的是一副好算計。

  別人都是借刀殺人,還要去找一個能充當刀手的惡人親手去操持,我們太后娘娘一出手,就是與眾不同。

  不需要再多費精神,只需要把小張放出去,她便打定了主意,小張一定會自生自滅。

  看著她那么囂張跋扈的一個人,慢慢的,漸漸的,凋零,被現實一遍又一遍的摔打,被那些曾經她最看不起的市井小民折騰的痛不欲生,這樣的日子,想想就覺得很興奮。

  明天快點到來吧!

  王貞英已經迫不及待了,她太想知道,小張到了地方上會變成什么鬼樣子了!

  不過,事事真的都會像王貞英想象的那樣發展嗎?

  會順利嗎?

  被放出宮去的女人,王貞英的馬鞭還能指揮的動嗎?

  小張如此美貌,說句魅惑眾生也不為過,這樣的小妖精,一旦她接觸到那些凡夫俗子,有哪一個能抵抗得住她的魅力?

  要是那些富貴人家的男子,不按照王貞英的想法辦事,被小張迷住了心智,這件事恐怕還是要砸鍋的…

  而另一邊,一件顯然已經被辦砸鍋了的事情,現在正在逐漸補救當中。

  從鄴城出發,凱旋的晉軍踏上了南歸的路,這條路,不久之前,他們才剛剛走過,而那個時候,幾乎沒有遇到任何的困難。

  原因就在于,當時,在晉軍的身邊有氐秦的部隊跟隨,這些沿途的城鎮,還有許多是屬于氐秦控制的。

  他們看到自家的重鎮鄴城被圍,皆是心急如焚,但是,他們又不能舍棄自己的城池。

  氐秦的將領也不同意他們這樣做,于是,他們只得將麾下的士兵還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晉軍踏上了本該是他們去走的那條路。

  然而,現在,這些打開了大門,放晉軍過路的氐秦將領,他們等來的是什么樣的消息?

  并不是鄴城之圍被解,也并不是晉軍損傷過半,元氣大傷,而是鄴城丟失,落入了晉軍之手!

  鳩占鵲巢!

  氐秦的將士們,聽聞這個消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詞語,只有它,才能完美的形容晉軍的所作所為。

  于是,等到晉軍從原路返回的時候,將要面對的,正是氐秦留守士兵沖天的怒火!

  “稚遠,我們今夜就停在這里吧,再往前走,就是秦兵控制的地盤了,我們天黑的時候摸過去,恐怕會很危險吧!”

  自從鄴城出發,王謐就一直掌控著行進的速度,跟隨在他身邊的士兵,雖然是少了些,但是,總的人數卻并沒有顯著的減少。

  那都是因為他們還要帶著氐秦俘虜,這些人,林林總總的算起來,也不少呢!

  出發之前,王謐曾經和劉裕交流過,這一路上,行軍的路線,王謐會聽從劉裕的安排,但是,沿路的城鎮的應對,就由王謐來負責。

  要知道,這可是份苦差事,王侍郎絕對不是故意偷懶。

  “是啊!”

  “也該歇歇了。”王謐也停下了馬蹄,與劉裕并肩而立。

  他們的目光一致望向遠方,在那里,他們將要面對的,將是從鄴城出發以來,最大的困難。

  “你打算怎么辦?”

  “我們帶著那么多的俘虜,要是硬拼,肯定對我們不利。但是,大軍還必須要從這條路回去,坦白說,我是沒什么辦法了。”

  只有這種時刻,劉裕一向堅定的臉上,才會浮現猶疑的表情,困難就擺在眼前,鄴城之戰打的有多么痛快,現在就有多么為難。

  每到這個時候,劉裕就會向王謐求助,作為軍中的智囊,他也說過了,凡事需要謀略的事情就可以交給他,他都可以妥善解決。

  而這時,正是用得著他那顆聰明的大腦袋的時候。

  “你放心,我已經想好的對策,大軍今日就在此處休息,等到明日天明,再向前去。”

  聽到王謐如此有信心的聲音,劉裕就真的不擔心了。

  連忙吩咐下去,大軍原地休息。

  若是換了別人,劉裕肯定也不會產生這樣的信賴,但現在他面對的是王謐。

  多少次化險為夷,都是靠了他的謀劃,多少次的勝仗,沒有他在前線沖殺,就絕對拿不下來。

  不知不覺間,逞兇斗狠的劉裕不自覺的也對王謐產生了一種依賴的感覺。

  以前,整個京口的年輕人當中,就是他劉裕在當帶頭大哥。

  而現在,經歷了多場大戰的劉裕,已經漸漸成熟,他已經逐漸認識到,戰場上的廝殺和京口眾人之間的毆斗是絕然不同的。

  京口的兄弟們雖然能打,但是,那些東西終究還只是村口械斗,根本無法和正規的戰爭相提并論。

  尤其是王謐開始領兵之后,他帶來的那些新兵器,還有那些新戰術,都讓戰場上的形勢出現了重大變化。

  戰斗更加慘烈,戰局的變化也更加迅速,仿佛是一夕之間就可以奪下一座重要的城池,在在以往是絕對不敢想的。

  北府兵的戰斗力也有了大踏步的提升,這些變化都是王謐帶來的,劉裕不是不知道是非的人。

  他很清楚,經過一場又一場的戰役之后,他認識到,若論頭腦,戰略,他絕對不是王稚遠的對手。

  而戰場上拼的,就是武藝和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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