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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 寄奴來建康,挺好的

  人口眾多,小廝奴婢遍地的瑯琊王府,如今難得的是一片靜謐。并不是這里的奴婢們不再忙活各種雜事了,也不是他們不再勤快。

  而是一向喜好清凈的王謐,已經明確說了,他這小院不需要每天都來打掃。

  五天來一次即可,其他的時間,任何閑雜人等不能過來打擾。

  要是以前,王謐的這點要求,根本就不會有人聽到心里去,該打掃的還是要打掃,該上前伺候的,也一樣攔不住。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啦。

  一向稀松平常的王稚遠,竟然搖身一變,成了朝廷上的香餑餑,黃門侍郎!

  官位顯著提升,還得了大大的賞賜,司馬曜恩賜的豪宅,也正在裝修之中,一旦完成了,王謐就可以搬到烏衣巷的另一邊,分家了。

  目前,初步的日期就定在與謝明慧成親之后。

  要說,這晉末豪門之間的聯姻,對于女子來說,還真是好處多多。別的不說,只說這住的距離娘家很近這一點,就絕對不是以后的朝代可以相比的。

  所謂女子省親,往往不過是從烏衣巷的這一邊坐著牛車,到了那一邊,別說是建康城了,就連一條小巷都不必出。

  所以,這個時代的豪門女子與娘家往往也聯系緊密,一旦丈夫仍然是京官,不必到地方上去流轉,她們與娘家的聯系就可以自由來往。

  當然了,自由的同時,矛盾可能也更多些,比如,謝安做下的那些事,要不是距離女兒女婿都太近了,可能他也鞭長莫及,根本就插不上手。

  “都說累了吧,喝茶!”

  “快喝茶!”

  談話告一段落,沈蒜子端著銅盤,興沖沖的進了門,這幾天,自從王謐將身邊奴婢都支走以后,便是沈蒜子在忙前忙后的張羅。

  現在看她,穿著喜慶顏色的衫裙,梳著和王府小婢女一樣的那種雙環髻,看起來根本不像什么侍衛,與只知道搞雙修的小姥也絕然不同。

  殷勤的模樣,很難讓人想象到,此前不久,她才咬著牙根說,只想跟著王謐看熱鬧,對他絕無私情。

  “蒜子,這茶是你煮的?”

  眼前的茶盤呼呼冒著熱氣,王謐看著熱氣疼疼的茶水,卻實在是狠不下心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身邊的何無忌卻并沒有意識到危險,還把沈蒜子的茶水,當成是好的。

  “當然!”

  “都是我親手煮的!”

  “庖廚里的師傅全都已經嘗過了,他們都說,味道很不錯。”沈蒜子氣勢十足的吹噓,還不停暗示王謐趕緊嘗嘗,王謐把茶盞推到了何無忌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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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如,就讓無忌先嘗吧。”

  “嗯嗯,也行。”

  沈蒜子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做好了的茶,就是為了給大家喝的,誰品嘗都一樣。

  何無忌不好推辭,也確實好奇,王謐看著他端起了茶盞,跟著就吞咽了口唾沫。

  危險吶!

  太懸了!

  不是王謐斤斤計較,實在是東晉末年的煮茶味道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再加上這個沈蒜子的手藝嘛,實在是令人懷疑…

  茶水還沒有經過喉嚨,何無忌就噗嗤一口,全都噴到了地上,那痛苦的表情,簡直是見者傷心。

  “無忌!”

  “無忌,你還好嗎?”

  何無忌恨恨道:“稚遠,你早就知道蒜子的手藝,是不是?”

  沈蒜子嘟著小嘴,完全想不明白。

  “怎么了?”

  “這茶水有什么問題?”

  “庖廚師傅們都已經嘗過了,他們都說好!”

  某女是不是味覺失調?

  何無忌好不容易喘勻了這口氣,慘淡道:“還好呢!”

  “苦澀難耐,好像還沒熟,蒜子,你煮的這茶,你自己嘗過嗎?”

  沈蒜子登時一愣,這一問,對于她來說,可以說是靈魂拷問了。

  她茫然的搖了搖頭,還真的沒嘗過。

  也不是她不想嘗,也不是她故意要給他們挖坑害人,這是她第一次親手煮茶,效果怎樣,她還是很有信心的。

  所以,成品一出,她就把茶水端給了庖廚里的各位師傅,請他們品嘗,師傅們都說好的東西,自然是不會差的。

  沈蒜子實在是不能接受,人人都認可的好茶,到了他們這里,居然就變得不可接受了!

  何無忌撇撇嘴:“蒜子,你的技術,確實需要提高。”

  好事絕對不會想到他,能想到他的,那就是坑,是陷阱!

  可憐何無忌一時不防,竟然還傻乎乎的跳了進去。

  沈蒜子也是世家女出身,何無忌并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卻對身邊正努力憋笑的某人,充滿了怨恨。

  那小眼神,像刀子一樣。

  刷刷!

  刷刷刷!

  王謐就是存心的!

  故意的!

  “好是不好,你自己嘗嘗不就知道了。”

  雖然何無忌仇恨的眼神已經猶如風霜雪里劍,把王謐的身上戳滿了洞洞,但他還是不能屈服。

  老子才不遭這份罪!

  誰弄的好茶,就該讓誰也嘗嘗。

  自己做的糊爛東西,自己都不嘗,就拿出來害人,王謐也是很震驚了。

  沈蒜子心情很復雜,在她看來,她的手藝不說有多么出色吧,卻也不差。

  畢竟,更復雜的飯菜,她都可以做的很好,煮茶還不是小菜一碟?

  茶盞拿在手中,她深吸了口氣。

  不就是茶嗎?

  她就不信還能難喝到哪里去!

  沈蒜子端起茶盞,就是一通豪飲,頗有一種壯志豪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喝的是烈酒呢。

  呸呸呸!

  “這是什么味道!”

  “太可怕了!”沈蒜子皺著眉頭,一口茶水,堵在嗓子眼,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

  那叫一個難受。

  又苦澀,又粗糙,還透著一股說不上來的稀奇古怪的滋味,別說是王謐他們喝不下去,就連沈蒜子自己也敗退了。

  溜了溜了…

  別人還沒有抓住機會,多多嘲諷她幾句,沈蒜子倒是反應機敏,一轉身,銅盤子都收走了。

  不能把犯罪證物留在現場,沈蒜子對這一點倒是認識的很清楚,王謐無忌笑了她幾句,很快,另一位朋友又登門造訪。

  卻不是別人,正是如今距離皇帝司馬曜最近的那位新入朝堂的大臣,圓圓臉討喜的何邁。

  “阿邁,你怎么也來了?”

  “陛下那邊的誦經會已經結束了?”

  司馬曜從來也不是什么好學之人,讀書哪里比的上喝酒有樂趣,但是作為一國之君,有些面子上的事情,也是回避不了的。

  自有晉以來,玄學清談之風盛行,哪個文人墨客不談兩句玄,那在朋友圈里就別想再混下去了。

  司馬曜也是一樣,雖然貴為皇帝,但是也免不了被當時的風氣所熏染,明明不是個好學之人,也要抱著幾本經卷,裝模作樣。

  既然是裝模作樣,那就必須沒有什么精深的見解,所談的經書,也不外乎就是那些初級階段的、之類。

  今天便是司馬曜親自主持的誦經會,何邁作為新任秘書丞,也被邀請參會。

  原本,何邁還抱著特別忐忑的心,生怕初次參加這樣的聚會,會當場露怯。

  畢竟,以往他在廬江基本上就屬于放養狀態,要是讓他當場表演做買賣,他說不定還比較擅長。

  等到他一落座,跟著誦讀了幾次,他就淡定了。

  原來,大晉皇帝研習經卷的水平和他這種半吊子也差不多嘛,以何邁的水平完全可以應付。

  何邁咚咚喝了幾口水,看他急火火的樣子,王謐真是慶幸,那茶盞里放著的,并不是沈蒜子親自煮的好茶。

  要是喝了那個東西,現在的何邁,恐怕就當場倒地不起了!

  “今天去參加那個大會,沒想到還真的打聽到了消息!”

  “你們一定都想知道!”何邁抹了一把下巴,還是改不了老毛病,喜歡吊胃口。

  “阿邁,有話就快說吧。”

  “日上天中了,都等著吃飯呢!”

  天大地大,什么也沒有吃飯大,何無忌雖然不是個吃貨,卻是一頓也不能被餓著。

  說到餓,何邁的肚子也跟著嘰里咕嚕起來。

  他摸了摸肚皮,趕忙說道:“大事件!”

  “謝仆射今天也去了誦經會,他把謝公的建議遞了上去,謝公主張要把寄奴從京口調到建康來!”

  “什么?”

  “到建康來?”

  王謐勃然而起,登時就怒了!

  謝安這老頭,著實歹毒!

  襄陽之戰才剛剛結束,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寄奴的頭上,下手果然很快。

  謝安:老人家我當然是下手最快的啦。

  要不然,你怎么會成為我的乖女婿呢?

  何邁與何無忌坐到一邊,沉痛的點頭:“沒錯,奏章雖然是謝石遞上來的,但是他也說了,這是謝公的主意,謝公說,寄奴在襄陽立下了赫赫戰功,現在,南北兩邊也沒有大型的戰役,他這樣的大才,留在京口實在是可惜。”

  “就應該讓他調任建康,在朝廷上任職,這樣才能發揮他的才能。”

  “謝老頭越來越奇怪了,他說的話,他自己恐怕都不相信吧!”

  “寄奴是武將,戰場才是最能發揮他才能的地方,他不留在京口操練新兵,讓他到建康來,他能做什么?”

  王謐聲聲質疑,但是司馬曜已經同意了謝安的提議,他也是無可奈何。

  嘖嘖…

  這一招果然狠辣。

  在晉朝,似乎也沒什么奇怪的。

  別人家的統一大朝廷,凡是涉及軍國大事,人事任免,那都需要擺到朝會上,經過群臣認認真真的討論,方才可以施行。

  可是,大晉朝就不同啦,皇帝都是個懶鬼,日常不愛上朝,身為權臣的各位世家子弟,派頭也是大大的,很多朝會,皇帝都來了,他們還不來。

  就算有重要決定,沒有他們的首肯,那也是推行不下去的。

  “謝公的意思,想讓寄奴來建康做什么?”

  冷靜下來之后,終于還是要面對現實,謝安想把劉裕放到什么職位上,這才是現在需要關注的重點。

  幾個京口起家的朋友,能聚到一起,也算是一樁好事。

  “聽說是在禁軍里當個衛帥。”

  “謝公的意思,我聽著,似乎還想把劉裕放到你家將軍的麾下。”何邁看著王謐,努力回憶道。

  我家的將軍?

  那不是王默,就是王薈了。

  凡是領軍將軍的麾下,都有左右衛帥數人,從官位上來講,大約相當于六品的將軍。

  在京口北府兵里,劉裕現在也是六品的將軍,到了建康,他是不升不降。

  但是待遇上,絕對是劉裕占便宜!

  京口的將軍確實更有實權,畢竟身處地方,雖然京口距離建康已經很近了,幾乎就是一伸腿就能夠著的程度。

  但是,只要不是在建康城的管轄范圍之內,就還有很多的操作空間,自由度很高。

  你看,刁家人十幾年來一直在京口作威作福,為非作歹,朝廷是一點風聲都聽不到嗎?

  他只是懶得管而已。

  但是,地方官的待遇還是有限,并且,能夠撈到的油水也不多。

  尤其是劉裕這種初到北府,才剛剛展露頭角的新人,更加不能把好處都攬到自己的兜里。

  于是,正經的朝廷俸祿就是至關重要的。

  雖然在晉末,朝廷還沒有正式的俸祿體系,但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就要有維持生計的錢財,那也是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

  這個年代的俸祿,基本上都是以祿米的方式來兌現,比方說,京口地方官的祿米,朝廷基本上是不太過問的,都由北府內部決定。

  北府僧多肉少,明明是同樣職級的官員,在地方上,也許一個月只能得到幾斛糧食,可是到了建康,就可以得到幾十斛!

  認真來講,其實劉裕的家庭負擔并不算重,不過就是一個老母加兩個弟弟。

  再過幾年弟弟們也能出來做事了,一旦能到建康來任職,絕對是金飯碗。

  “職位倒是還不錯,可惜的是,寄奴一旦脫離北府,我們的大計,就要推遲了。”

  調虎離山,無外乎是如此。

  禁軍雖好,可是,劉裕的頭上還頂著許多位將軍,在建康,他能發揮的余地就要小得多了。

  況且,這就破壞了王謐借由劉裕,間接控制北府的目的,沒想到,他這只孫猴子,還沒要上天,就被謝安一掌拍了下來。

  “既然木已成舟,那也只能先如此了。”

  “寄奴還從沒來過建康,來看看,也挺好的。”

  看到王謐能夠自我開解,何無忌也很欣慰,何邁更是松了一口氣。插pt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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