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來說,符睿都已經懷疑上了他,常山就應該找一個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老老實實的安穩度日,別再招惹符睿,免得給自己找麻煩。
然而,常山幫助晉軍的決心已定,就算是迎著符睿的懷疑,他也要一往無前。
他定了定心神,抬眸對符睿說道:“得勝堡那樣重要的地方,將軍為何要讓慕容沖代勞?”
“得勝堡的人本來就不安分,慕容沖到了那里,萬一生出什么異心來,那可如何是好?”
自從緣江戍一別,常山就和北府斷了聯系,消息不暢通的時候,他只能依據自己的判斷,做出最有利北府的事情。
據他觀察,得勝堡里面的堡民,從上到下還是心向晉朝的。
緣江戍那邊已經駐扎了大批的晉軍,如果他的估算沒錯,現在這些晉軍早就應該越過腸徑,抵達了襄陽附近。
這個時候,若是符睿能死在得勝堡,絕對是重大利好。
前幾日聽說符睿想去得勝堡鼓舞士氣,常山樂的嘴巴都快歪了。
天底下到哪里去找這樣主動送死的人?
可誰知,就在他興高采烈,以為大計將成的時候,陰險狡詐的符睿,卻把慕容沖打發到了得勝堡。
而符睿自己,仍是留在襄陽,醉生夢死!
符睿眸光微聚,眼神之中透露出殺氣。
這個老小子,話說的還挺好聽。不過就是想讓他去送死罷了!
“常山,你想太多了。”
“慕容沖好歹也是陛下欽點的大將軍,這等聯絡援軍的事情,有他去就足夠了。”
“可是,鮮卑將領一向身有二心,萬一慕容沖到了得勝堡搞出什么事端來,那我們可就被動了。”
常山眼含熱淚,卻并不讓它流出來,他神情激動,若是不了解前因后果的人看起來,或許還會覺得他是氐秦難得的忠貞之人呢!
然而,他的表演到了符睿這里,就算是落了空,完全沒有一點作用。
小嬌娘們又送上了美酒,他一左一右各吸了一口,嗤笑道:“常山,你不是最想讓我死嗎?”
“現在居然還口口聲聲要維護我的安全,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將軍冤枉!絕無此事啊!”
“小奴九死一生的從緣江戍趕回來,就是為了把最準確的消息送回來,除了將軍的命令,小奴就從沒有想過別的。”
“小奴是真心為將軍著想,不敢耽誤了將軍的大事,還請將軍明察!”
一計不成,常山又生一計。
撲通一聲就栽倒在地,開始賣可憐。
甭管你相不相信,我就甩開膀子哭嚎,你還好意思戳穿我嗎!
“小奴也是聽聞將軍和那劉堡主關系甚密,這才斗膽進言,既然將軍和堡主是好朋友,這才覺得將軍或許應該親自去聯絡堡主。”
“堡主若是看到換了人,會不會心有怨言,不肯合作了?”
常山專注的凝視著符睿,就算說的是鬼都不相信的謊話,也要爭取把謊話說成真的。
聽聞此言,專注左擁右抱的符睿,終于露出了嚴肅的表情。
常山一看,這件事有門!
連忙繼續表白:“符將軍,慕容沖現在已經啟程,屬下再說什么也是徒勞,這屬下都明白。”
“可屬下是個心里藏不住話的人,聽聞慕容沖去了得勝堡,心里始終擔憂,思來想去,最后還是要站在將軍的面前,把這件事說清楚。”
“屬下自知,我是漢人,本就不受將軍的信任,不過,屬下終究是土生土長的襄陽人,所作所為也全都是為了襄陽這座城池。”
“如果慕容沖到了得勝堡,真的引發了什么禍事的話,受連累的還是襄陽。”
“這里的百姓,幾經戰亂,可再也經不起折騰了!”常山匍匐在地,說的情詞懇切,到了后來,他自己都已經分辨不清這些到底是謊話,還是他心中真切的感受。
沒想到啊,這個常山居然還有表演的才能。
以往居然小看了他。
信他才有鬼!
符睿直起身子,瞇著眼睛看常山,嗤笑道:“你也不必說的這樣嚴重。”
“你莫不是以為,我讓慕容沖去得勝堡,是一時疏忽吧。”
“那還能是因為什么?”常山抬頭,充滿了疑惑。
他有些緊張,生怕符睿暗藏了什么陰險的心思,得勝堡的堡民就要倒霉了。
問題是,符睿看起來根本就不像那種深謀遠慮的人吶!
符睿從桌案里邁步走過來,來到了常山的身邊,他曲起一指,敲了敲他的腦門。
“常山,我派慕容沖去得勝堡,就是算準了他們肯定有陰謀,慕容沖雖然不是氐人,但也是氐秦一員,我料定,那些得勝堡的人,必定不會放過他!”
他在堂中緩緩踱步,常山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符睿,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陰險了!
看似荒唐的一個行為,沒想到他還留著后招呢!
常山思緒紛亂,真的怕得勝堡之中的堡民不明真相,做出什么正中符睿下懷的蠢事來。
卻在這時,符睿一個急停,在他面前轉過了身。
“我就是送慕容沖去死的!”
“他死了,得勝堡的忠奸就可以辨明了!”
慕容沖想把符睿送入死路,卻沒想到,符睿這邊,也并不想讓他活著回到襄陽城。
究竟鹿死誰手,就看得勝堡中堡民的選擇。
得勝堡中,本不通軍事也絲毫不被武將重視的秘書丞王謐,排除萬難,走在了戰略部署的第一線。
而遠在百里之外,喬山方向,謝玄在沒有按時收到王謐回信的前提下,當即做了決斷,帶領大軍先行向襄陽方向開進。
這幾天來,在謝玄的主持下,他們已經將一小部分北府兵和荊州兵送到了得勝堡。
總體的規模,大約在幾千人左右。
這些士兵終究規模有限,雖然可以保證應付一段時間,但是想依靠他們動搖襄陽城內的氐秦根本,是絕對不可能的。
從軍多年的謝玄,也并不會如此天真。
一直向前的隊伍之中,卻也有那與眾不同之人。
身穿皮甲,領口卻還露出一抹白的小郎君,目光正頻頻向后,沒過多久,他的奇怪舉動就引起了謝玄的主意。
“何博士,你一直向后看做什么?”
“后面有老虎追你?”
謝玄語帶調侃,何無忌猛地回過神來。
連忙否認:“不是老虎,我是擔心得勝堡傳來的消息。”
謝玄了然了,原來是在擔心這個,怪不得從出發開始,何無忌就一直心神不寧。
“這幾天得勝堡總是要把消息送到喬山附近,如今我們沒有先通氣就自行開拔,到時候,收不到他們的消息,不是耽誤了大事。”
“住嘴!”
“這些話也輪得到你來說!”
“退到后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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