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居然是徒手打架,還沒打贏!
況且,京口鄉民在人數上還并不占優勢,他們有十幾個人,可北府兵也有八個人呢!
穿著鎧甲,武藝傍身的北府兵,居然被打趴下好幾個,劉牢之完全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他氣急敗壞,唾沫星子橫飛,一旁老實聽著的何無忌,卻漸漸展露了笑容。
“老夫氣成這樣,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劉牢之大怒,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
何無忌不置可否,欣然起身:“舅舅,北府兵被打倒,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當時士兵們都是下馬應戰的吧。”
劉牢之點點頭,一臉疑惑:“這是自然,打群架哪有騎馬的!”
“這就對了!”何無忌彈了個響指,在大帳里走動了起來。
“北府兵確實都是千挑萬選的精干之士,但舅舅別忘了,他們的武藝,全都是和打仗有關的,弓箭、刀法、長戟沖刺,但與鄉民打架,他們總不能用兵器吧。”
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劉牢之頷首:“確實沒有,我趕到的時候,兵器都被扔到了道邊。”
“這就對了。”
“北府兵將士所謂的武藝高強,全都是表現在應對作戰上,尤其是騎兵,只有上馬,搭弓射箭或是兩軍對壘,才能顯示出他們的優勢。”
“可是,他們的個人武藝卻不一定很好。一旦他們跳下了馬背,落到平地上,無論是打斗還是耐力,說不定還比不上彪悍的鄉民。”
“這并不能說明他們不勤于操練,打仗的時候不頂用。”
“何博士說的太對了!”
袁飛沖上前,何無忌一看,他感動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將軍,就是因為是徒手,我們才打不過那些京口鄉民的,屬下聽說,京口這地方的鄉民邪得很,一年到頭,像這樣的聚眾械斗,不下百余次,雖然沒有鬧出過人命,但他們徒手搏擊的技藝確實比我們這些騎兵要好。”
何博士簡直就是善解人意的大好人!
虧得以前袁飛還誤會過他,覺得他胳膊肘往外拐,現在看來,真正為北府兵著想的,還得是北府的人。
他一時激動,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劉牢之的憤怒,被何無忌這番話稍稍平復了些,斜眼看袁:“你抱怨什么?”
“你不是還偷襲了嗎?”
“這樣都打不贏,還好意思說話!”
袁飛默默,一時激動,居然把這件事忘了,難道是太丟人了,所以就自動屏蔽了?
他連忙退到帳外去,再也不敢給劉牢之找不痛快。
舅甥兩人相繼坐下,何無忌開口言道:“舅舅,我聽說,瑯琊王氏的那個王謐,這兩天也到京口來了。”
劉牢之面色一凜,頗為驚訝道:“竟有此事?我怎么都沒收到消息?”
“舅舅沒聽說很正常,我聽說,他們進城之后便沒有公開身份,一直都住在長興客棧,也并沒有什么異動。”
“看來,你天天在街上閑逛,也不是一點用處都沒有。”這是來到京口之后,劉牢之第一次對何無忌的做事方法給予肯定。
何無忌爽朗一笑:“那是自然,我到京口來,可是為了做正事的,這些朝廷要員們的動向,怎能不關心。”
“舅舅,這位王秘書在陛下那里也很有面子,我們需要去拜會一下嗎?”
劉牢之揮揮手:“大可不必,他既然有意隱藏行蹤,我們就全當做不知道,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何無忌了解了。
“一切就聽舅舅的吩咐,我會繼續關注王謐他們的動向的,一旦他們有威脅北府的行徑,立刻稟報舅舅。”
“你辦事,我放心。”
舅甥之間又恢復了那種自如和諧的談話狀態,何無忌猶豫了半天,端詳了一下劉牢之的神色。
見他終于消了氣,這才敢開口:“舅舅,那些京口鄉民,就算再能打,到了軍營里也一樣要從頭學起,現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際,不如把他們都招到軍中,到時候給他們立規矩的辦法多的是。”
劉牢之沒有立刻回話,而是琢磨著何無忌的意思。
他這位外甥,別看年紀輕,平時嘻嘻哈哈的,沒個正經,實際上,比誰心眼都多,心思極為縝密,從來不會說沒用處的廢話。
為何會突然提到那些鄉民,劉牢之琢磨了一陣,終于想明白了。
“你是在為鄉民們開脫,不想我找他們的麻煩,是不是?”
何無忌尷尬笑笑:“舅舅居然這么快就聽懂了,實在是太聰慧了。”
這還是親外甥呢!
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劉牢之很無奈,他這個外甥哪里都好,就是這個個性,實在與他不同。
別看何無忌平日里沒有個體統,但實際上,他是個最為處斷公平的人,從來都不會因為是自家人,就偏私。
遇上今天這樣的事,也是一樣。劉牢之心里雖然想讓他和自己穿一條褲子,卻也知道,他這樣的考慮是最穩妥的。
“你放心,我不會找他們麻煩,我好歹也統領上萬兵馬,犯得著和一群鄉民斗氣嗎?”
“再者,你說得對,現在正是征兵的時候,他們幾人剛才也表示了,都有投軍的想法,他們幾個武藝上佳,肯定能入選,到時候,我一定親自教一教他們當兵的規矩。”
何無忌僵了一下,到底還是妥協了。
他能夠想象到,當這一批得罪過舅舅的京口人,尤其是跳的最高的那個劉裕進入北府之后,他們的日子將會是多么的難熬。
可現在,他也沒有更多的辦法維護他們,能暫時讓舅舅放下仇恨,已經很不容易了。
將來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