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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章 新九州的格局(四)

  她這番言語,完全在眾人意料之外,一時怔怔不知作何言語。

  章羽彤反倒是過來開解他們,笑道:

  “此事關系重大,非是你們幾人就可做主,但其中利弊咱們不妨在此敞開了論一論。”

  “異象古跡在藍星各陣營力量體系還未成熟健全之時,確實很特別,可當藍星局面發展到現在這一步,這些異象古跡能夠實際發揮的作用和其當下真實地位,你們不妨自己想一想。

  它們留在藍星,最大的作用不過是個有些特別的古董罷了。

  而若將之遷來九州世界就不一樣了,既是要塞堡壘,又是最與不同陣營飛升者契合的培育儲備基地。”

  “而且,你們也不用擔心這些從藍星遷來的異象古跡的‘產權’問題,九州之主除了給各方提供一個落地的平臺,不會過問其他任何東西。

  這也是九州之主向各方釋放出的巨大善意,此前,非炎夏各方想要在九州世界立足可都是要用血汗去拼的,若此事能成,非炎夏各方真就在九州世界穩穩的扎下了根,有了屬于自己的大本營。”

  “咱們可以先遷一地作為試點,若是可行,便可根據飛升者數量的提升而循序漸進,將更多異象古跡遷來此界。

  這些異象古跡可以與炎夏現有這些異象古跡一起組成一個廣義的、更大范圍的第二層世界。

  同理,還可在此基礎上組成一個范圍更廣、囊括更大的第三層世界。”

  這番話也講得入情入理,可他們同樣知道,若局勢真如此發展,九州之主能夠得到了什么。

  他們雖非炎夏人,卻個個都是炎夏通,哪怕是那些從演化下界飛升上來,在飛升之前對炎夏毫無了解,只有一個籠統的“神秘東方”的印象,可自從飛升上來之后,他們也都迅速的成為了炎夏通。

  炎夏古話中有這樣一句話,“唯器與名不可假于人”,這話放到藍星穿越后這個宇宙環境,此話反倒更有普世性。

  他們相信,九州之主會如章羽彤所言,只負責提供一個落地安置的平臺,不會對這些所在有絲毫染指覬覦之心,因為祂根本用不著。

  祂看似什么都沒撈到,還從九州世界內部割出了好幾塊與人,九州世界的“純度”似乎都因此而有所下降。

  可實則,若此局能成,九州世界就順理成章的與其他陣營同樣以兆億計的人心思潮搭上了線。

  從此,九州世界就再非炎夏一家的九州,而是藍星所有陣營人類的共同精神家園,九州之主不僅是炎夏文明的某種具象化身,也將是整個藍星所有文明陣營共同的某種具象化身,這就如炎夏古代的大唐天子同時也身兼天可汗一職,既受大唐子民朝拜,同樣也受其他諸族子民尊奉。

  這已經涉及到對人心領域的爭奪,雖然并不涉及具體的信仰之爭,可多少也觸及到了以信仰為命根子的諸位真神的敏感地帶。

  想到這里,他們也隱約明白,按理說,這種大事,九州之主直接與那幾位分說就好,何必繞這么復雜的一個圈子呢,可此刻卻隱約領悟到,此話若是九州之主向那幾位存在當面提及,這會讓雙方都失去轉圜余地,現在通過章羽彤和他們轉述,便有了充分的討論空間,章羽彤也可以慢慢的條分縷析,闡明其中厲害關竅。

  想明白這些,他們看向臉上依舊散發著和煦微笑的章羽彤,心中都有些忌憚了,真怕她嘴中再蹦出什么動搖心神的新設想、新構思。

  她已經提出了三個設想,一個比一個難以招架,而其中任何一個都不是他們可以決定的。

  “章宮主,您還有什么設想嗎?”一人忍不住問出了心中所想。

  章羽彤笑瞇瞇的道:“沒了,暫時就這些。”

  “好,我知道了,這次小聚之后,我會第一時間處置此事,是否能夠通過,皆應貴方所請,我也不敢保證,但定會趕在論道大會之前給你一個確切的答復。”

  其他人也都紛紛做了類似表態。

  沒過多久,這場第一批“仙人”在昆侖瑤池的小聚就干脆利落的收場,大家在約定好下次論道前夕相聚事宜后,便利落的各奔東西。

  至于這場論道大會本身的相關內容,除了最開始章羽彤有些方向性的要求指導,大家根本就沒再具體談及。

  當這場小聚到了尾聲,所有人都明白一點,這場論道大會固然非常重要,意義也非同一般,可真正著緊的東西,卻在這場論道大會的“幕后”。

  若他們還是元神境層次的修者,心無旁騖,一心沉浸在論道大會本身,是求道修行的不二之法,可到了他們現在這層次,若眼光還局限于此,那就未免有些格局不夠。

  功夫在詩外。

  直到其他人都散去了,這處昆侖瑤池,只有章羽彤與另外十幾位隨她一道從道宮總部離任之人滯留于此。

  他們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都已經從道宮離職,而九州道宮的影響力何其巨大,為了避免藕斷絲連,斷得不干不凈,他們現在算是被章羽彤強“押”著,除了此地,也暫時無處可去。

  周圍都是自己自己人,章羽彤也變得輕松不少。

  再次看向之前提出城市與山林,出世與入世修行之辨那人,道:

  “這些地方現在人氣確實不太多,可是,一旦飛升限制進一步下放,這些地方很快就會變成另一個‘紅塵之地’,到了那時,你就是想尋一處清靜修行的所在怕是都不容易。

  要想一個人便盤踞一地清靜修行,那真的要有非凡的本事才成!

  和城市修行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大家交游往來者,修為最低也是元嬰境界,求道者遍地都是,真就是元嬰不如狗,元神滿地走,再加上九州山川被特別的神異強化,成長進步會更加容易。”

  說到這里,不少人已經有些悠然神往。

  章羽彤卻笑著繼續道:“這還只是第二層呢,這是為元嬰境、元神境搭建的舞臺,咱們既然已經超脫元神境界,那就不要沒出息的去與他們搶食。”

  說著,她伸手指了指瑤池之上的冥冥虛空,道:“真要有心,等第三層世界搭建起來,去那里謀個職位當當。”

  話至此處,她看向那位有著強烈入世情結,不耐清靜修行的同伴,笑問:“你說,天庭那些官兒,算是出世修還是入世修?”

  那人早沒了之前指責九州之主過失的勁頭,只是喃喃:“應該…都可以吧?”

  他心中卻沒來由的擔心,想著,自己之前圖嘴上痛快,言語中對九州之主諸多不敬,這…會不會在未來天庭的升遷調任中有負面影響啊?

  他原本以為自己從道宮離任之后就變成了一個“在野”之人,自然嘴上怎么痛快怎么來,就是九州之主當面,他也敢痛斥其非,可現在才發現,自己雖然暫時變成了“在野”,卻在候著更大的“缺”,這個時候,九州之主在他心中的分量,忽地就千倍萬倍的加重起來,再想從他嘴中掏出剛才那般言語,那已是萬萬不可能的。

  見他這副姿態,很多人都會心一笑。

  章羽彤也心中莞爾,對于此人性格,大家都是深知,真要說盡職盡責,沒有比他做得更好的,他喜歡做事,珍惜手中權柄,卻從不從中謀取私利,他似乎只是沉迷于這種廢寢忘食工作狂狀態本身。

  這也是炎夏現在修行體系有別于某些傳統認知的一個地方,修行問道和清靜無為這兩者之間并沒有任何必然的關聯,天賦異稟,修為精進者,既有喜歡清靜無為的,同樣不乏這種喜歡紅塵庶務的,成道與否,精進與否,與之關聯并不緊密,這只是不同人的性格而已。

  當然,因為一些傳統價值觀的影響,大家總會有意無意的對那些清靜無為的修者以更多的好感。

  這也是他剛才那一通抱怨的原因。

  姜不苦一邊分心旁觀了章羽彤主持的這場通風小聚,一邊盤著“核桃”。

  在他掌中,正有數十顆大小不一的光團,尤以其中五顆最為巨大,耀眼奪目,在他手掌盤弄之下,宛如實質,而在這五顆之外,還另有數十顆大小不一的出沒在五顆“大核桃”的縫隙之間。

  它們的本質,是一段段天道記憶,還是一段段承載了星球、乃至億萬眾生濃烈滅世情緒的天道記憶。

  經過長時間的研究揣摩,他發現,它們的“質地”,最關切的兩個要素,一是那段天道記憶起止時間的長度,二是其所承載的滅世情緒的濃烈程度,至于天道記憶形成時段星球彼時的真實現狀如何,反而不重要,那是可以輕易被兆億人心加工的物事,唯有歲月,唯有時間,是唯一的尺度,也是唯一不會被人心思潮影響撼動之物。

  他審視著手中這些皆帶有濃烈滅世情緒的天道記憶所化的光團,心中有無數念頭旋起旋滅。

  不僅是人身的他,神性側的祂同樣調動了自身所能調動的最大力量。

  這些天道記憶因為其中濃烈的滅世情緒,被藍星意志嫌惡的稱之為“難消化的瘤節”,藍星意志都難將之消化,更遑論此刻的他。

  所以,他若抱著藍星意志相同的思路,想要將之徹底消化之后再化為己用,那不知要等到什么年月去。

  既然難以消化,那就干脆不消化。

  他很自然的便聯想到那三百六十年天道記憶的處理方法,雖然與之相比,他手中任何一顆光團,哪怕撿其中最小的一顆,其質地都遠超那三百六十年天道記憶所承載的歲月重量,但思路卻是可以借鑒的。

  也正是有了掌中這幾十顆,總加起來其中所攜歲月的重量達到一億年甚至兩億年,這才給了他去設想第三層世界的勇氣。

  不過,鑒于九州世界現在體量還太小,“載重量”有限,他最終撿出了其中最小的一顆光團。

  他念頭朝里面感應了一下,立刻便感覺濤濤洪水彌漫天地,整個世界仿佛都淹沒在了無盡水鄉澤國之中。

  無盡生靈在其中哀嚎掙扎,唯有一種生物,他們兩腳直立、腰纏獸皮,除了絕望之后,知道采取其他方法自救。

  不過,其中大半所謂自救,都是去乞求、去跪拜某些神靈,期望這些存在將他們帶到某個避水的高地或者永不沉默的大船上,已躲過這彌漫世界的洪水浩劫。

  唯有星球某處,他們拿著工具,挽著褲管,正面洪水的肆虐,疏通大地,開鑿大山,狂妄的想要以人力馴服浩劫。

  當這些片段從他腦海掠過,姜不苦立刻明白這段天道記憶的原型。

  這想必就是諸多人類文明共有的浩劫記憶,大洪水。

  他想著,要想讓這顆天道記憶盡快起效,自不能老老實實的坐等其演化。

  想到這里,他低下頭去,目光似乎穿過了世界的阻隔,看到了那個最為奇特的演化下界。

  第二藍星。

  此星作為炎夏第一個演化下界,而且,其“天道核心”乃是原版天道記憶,不是拓印板,更不是拓印剪裁拼湊乃至杜撰版,此界所具潛力,乃是所有演化下界之冠。

  這是它有別于其他任何一個演化下界,最為獨一無二之處。

  這時,師綰暄正懶洋洋的、漫無目的的“漂”在這世界上,她把自己想象成一個透明而巨大的水母,整個世界都是一片汪洋澤國,而她就這么隨波逐流,任意東西。

  反正又沒有事情可做。

  人間或許還有一些腌臜事沒有料理干凈,可于她而言,甚至于所有合道之靈而言,這個世界在降臨者離開之后,整個世界都已經變得安穩清靜起來,波瀾不驚,一眼可望到盡頭的死水一潭。

  很多合道之靈覺得這很好,反正此身早已非人,生命與整個世界等長,真正做到了“與天地同壽”,在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后,他們開始適應這樣的生命狀態,同樣不忘求道精進。

  可在師綰暄而言,她只感覺乏味,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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