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龜頷首,神色間帶著理所當然的意味。
“咱們以身布陣,封鎖住空間通道,除了這件事本身之外,更重大的意義在于,為炎夏龍氣向海域擴張打下了第一根堅固的錨點。
它既是一個新的炎夏龍氣誕生的源頭,更為積蓄在陸疆的炎夏龍氣向海域流通提供了基礎跳板。
這是最難、也是最關鍵的一步,因為在此之前,海域之中一點炎夏龍氣都沒有,其所具備的種種神妙一個也無法發揮出來。
而只要咱們為其提供了立足第一步的根基,后續的發展就會方便很多。”
丑陋的魚怪小姐姐忽地道:
“咱們親自參與封鎖的空間通道就有六七處,而受到其他人指導后做出調整,還有受到這種理念影響而自己就做出調整的更不在少數,這種裂變般的發展速度,這豈不是說,就在咱們行動的這段時間,此界海域的炎夏龍氣已經從無到有,從少到多,已經有了非常可觀可怖的規模了?”
老海龜繼續點其X頭,“自從第一縷炎夏龍氣在海域中誕生,咱們就不用擔心會面臨野性意志的直接怒火,至少,在炎夏龍氣失敗之前,咱們根本不需有此擔心。”
與此同時,姜不苦領著一票風水修士離開陸地,深入海域之中。
“整個海域的權柄是一個零和競爭,炎夏龍氣無中生有,開辟出了許多新的源頭,這就意味著野性意志的權柄受到了相應的削弱。炎夏龍氣在快速壯大,就意味著野性意志在快速被削弱。
若無異世入侵這碼事,面對炎夏龍氣的貼身緊逼,野性意志必然會不顧一切的爆發對抗,烈度絕不會比此界之前就已經歷過一次的野性獸潮戰爭低。
可那一個個空間通道卻像是插在祂腹部最柔弱處的匕首,這是比炎夏龍氣更直接、也更要命的威脅。
炎夏龍氣一邊搶占了部分屬于祂的權柄,讓祂受到了削弱,可另一方面,卻又替祂承受了來自異世的威脅,將祂從險惡的第一線替換下來,以身代之。
這直接讓本就不清明的祂陷入混亂之中,連敵友都分不出來了。”
“可咱們也不能就這么坐等事態自然的發酵!既然機會給到了咱們手里,咱們就要死死抓住,并盡可能將這戰果擴大,穩固!”
“面對炎夏龍氣的忽然崛起,野性意志也不是一點應對都沒有。
祂正在撤銷對整個海域生物發起的無差別總動員,整個海域的生態體系因此正在快速復位穩定,哪怕經此一遭受到了重創,可只要主體框架還在,又有野性意志支撐,恢復起來速度也會很快。
從窮兵黷武向休養生息轉變。
挨打能使人快速成長,這個道理看來對這個層面的存在也是通用的。
不過,對于祂的這種轉變,咱們反倒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對于他最后的告誡,大家都非常心領神會的點頭認可。
見人就吠的狗不可怕,反倒是學會閉嘴的狗才讓人心生忌憚。
以前的野性意志,思維行事沒有一點章法,可也一切都體現在明處,而現在,雖然連番遭遇重挫,可這重挫本身也可能是是其脫胎換骨、更進一步的關鍵助力。
所以,不能因為忽然得了這個便宜就放松了警惕,反而應該更加警惕。
姜不苦親自帶領他們出海,沿著炎夏龍氣流轉的路徑尋找那些在海域中以自身血肉為陣的海獸海怪降臨者團隊、與他們進行初步接洽,為以后更深入的互通打下基礎。
這是一個方面,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也是他此行只帶風水修士、而不是其他武者同行的原因。
風水理論是一個基于觀察、歸納和實踐最終誕生成型。
而迄今為止,此界在風水一道的認知上,全都來自于陸地,無論是觀察、歸納還是實踐,都是從陸地中來,所以,現有的風水理論無法直接運用到海域之中。
而姜不苦的風水理論雖不如他們精通,可他對炎夏龍氣的敏銳無人能及,這次出海就相當于一次現場教學,讓他們收集到了足夠多的珍貴信息,可以毫不夸張的說,只要風水修士將這些整理并消化吸收,此界的風水理論就真做到了全球水陸通行。
即便是在這時,姜不苦的心神始終有一半停留在地殼層之下的信息海洋中。
或許是因為與腳下星球的契合度越來越高的緣故,他將部分心神停留在地殼層之下的信息海洋中變得越來越簡單。
一開始,他必須確保從腳下滲入大地的思感根須不出絲毫差池,小心翼翼。
稍有不妥,這種聯系就會中斷。
后來,哪怕他快速移動,只要腳接觸到大地那一瞬,都不需要刻意的延伸思感根須,又像是這能力已經化入骨髓,他的感知就似能跨越厚厚的地殼層,看到大地深處的真實,原本有形的思感根須仿佛變成了一種全新的感知能力。
而現在,他卻連雙腳接地都不需要,哪怕站立在虛空之上,腳下是茫茫海洋,沒有陸地,他依然有種腳踏在堅實大地上的感覺,地殼層之下的信息海洋很自然的就呈現在他心中。
若將他們在海上的行進軌跡標注,用線條標示出來,會發現線路的選擇非常凌亂無序,就像是他們集體在海上做著不規則的布朗運動,身在局中的風水修士并沒有很清晰的感知到這一點,即便隱約察覺到自己等人的路線有些特別,也不會質疑什么,這次出海,他們把自己的位置都擺得很正,就像是一群被老師帶隊實習的學生。
至于領路的姜不苦為何要這么選,無他,追尋炎夏龍首的蹤跡罷了。
他發現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炎夏龍首會親自造訪每一個炎夏龍氣的發源地,哪怕那個地方的炎夏龍氣相比于其總量而言不過是涓滴之于海洋,祂都不會改變心意。
這次出海,本就是一舉三得之事。
真實的海面之上,他帶著一群風水修士造訪一個個空間通道封鎖處,與那些降臨海怪取得溝通;
信息海洋之上,他追尋著炎夏龍首的行動軌跡,始終關注著祂的狀態。
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祂雖依然沒能生出雙目,可隨著整個星球的局勢迅速向好,其內部的靈性正在越來越旺盛勃發。
他非常確信,當此炎夏龍首生出雙目之時,就是自己期待已久的良機。
陸疆的情況自不用說。
自從此界炎夏一統,而后又快速的全球一體化,全球原本被分散成大大小小無數個勢力的人類文明,歸于一個組織之下。
即便所有人的力量沒有絲毫提升,單是這個事件本身,就能讓全人類的力量超過之前的千倍萬倍。
更何況,每個人都在卯足了勁的成長提升。
更更何況,背后還有個一根腿毛就比這個世界還要粗的現世炎夏做后盾支撐。
所以在全球一體戰略完成、炎夏龍氣遍布陸疆的那一刻,此界陸疆事務其實就已進入尾聲。
唯一棘手的就只剩海域。
現在,隨著特型降臨的思路打開,海域的局面也迅速清晰。
當海域之中誕生第一縷炎夏龍氣那一刻開始,棘手的海域也開始變得順手起來。
除了降臨此界最開始那段時間,姜不苦基本就沒有去第一線戰斗過。
他站在一個足夠遠的位置遠遠審視這一切,這反而讓他比其他人看得更加明白。
或許隨著世界的持續晉升,空間通道還會越來越多、入侵者的實力會越來越恐怖,戰斗會越來越激烈甚至是慘烈,對每一個降臨者而言,現在還只能算是前·戲,真正的高朝遠沒有到來。
可就真正的布局而言,走到這一步,局面就已是板上釘釘之事,再沒有任何變化余地。
對師綰暄他們而言,后續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執行,等待最后的成果驗收即可。
而對現世炎夏相關人士來說,棋到這一步,多年的付出就已經有了結果,現在已經可以開個茶話會慶祝了。
這就像是下圍棋,哪怕是再高明的國手,最初的每一步,都有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心境,下出的每一步都將決定之后幾十步乃至全局的勝負成敗,每一步都充滿了變數,也可以說,在布局之初,是作為個體的棋子重要性最大的時候。
而越到后來,個體棋子的重要性就逐漸降低,最后,做好他自己就是對全局最好的貢獻了,而現在,幾乎就相當于棋到中盤,即將收官。
從精彩程度而言,這個時候是最直觀的,大片大片的地盤被收入囊中,大片大片的敵人被收割屠戮,拳拳到肉,刀刀見血,這是初學者最享受的階段。
可那些真正高明的棋手,大多都會在這個時候停手,敗家投子認負。
因為他們都明白,棋局到了這個時候,一切都已分明,再不會有絲毫變數。
就如眼前這個世界。
姜不苦自忖,自己的發揮沒有辜負任何對一枚棋子該有的期待,即便不能打一百滿分,打個九十九點九也是可以的。
他現在最大的興趣,不是收官戰中該有怎樣的表現,而是趁這千載難逢的良機,探索這個世界更深的奧秘。
他帶領一眾風水修士進行的海域實地實習教學結束之后,他沒有隨他們一起返回,也沒有隨此界炎夏議事會后續派來的與降臨海怪們接洽之人同行,摻和進這必然影響此界陸海格局的種種洽談磋商。
他越發變得行蹤不定起來,在這激蕩動亂的世間,越來越像是一只游離于所有之外的閑云野鶴。
若非他的名字在救世功勛榜第一位始終不曾墜落,那些始終在暗中關注他的降臨者們都懷疑他是不是已經因為過于散漫而被踢回現世了。
這個世界的時間并沒有因為某一個體的舉動而受絲毫影響,依然穩穩的滾滾向前。
新歷三零一年悄無聲息的來到。
一月很快就過去。
二月、三月,轉眼之間,就是四月。
世界的上限依然卡在九劫金丹層次,連續數月過去,陸疆、海域鎮壓異世入侵的效率沒有絲毫降低,反而越來越高效,世界吸收的異世界養分也越來越多。
但世界始終沒有突破這一層關隘,但是,此方藍星世界包括人類、妖獸、海獸海怪在內的所有生命從下到上、從低到高的金字塔結構變得更加穩定,而異世界入侵的戰力也變得越來越強悍可怖。
異世入侵的常規最強戰力,已經達到了尊級層次!
異世入侵剛開始的時候,這個世界的最強戰力不過如此,而現在,這卻已經成為可以被大批量消耗的常規戰力。
而在此界藍星,隨著一次次改良調整,負責空間通道封鎖、參與一線戰斗的力量,最差也是宗師起步,十個宗師里就有個大宗師,百人隊伍里至少就有三位尊級戰力,還有大量大尊級戰力嚴防死守。
原本,實力相當于后天武者的異世入侵者被稱為炮灰,而現在,它們卻連進入空間通道的資格都沒有,因為在這種烈度的對峙面前,它們連當炮灰的資格都沒有,反而會擠占有限的空間通道運力,只有具備相當于先天武師實力的異世入侵者,才有資格被充作炮灰送入其中。
所以,哪怕整個世界相比于異世入侵之初有了翻天覆地的巨變,但就感受到的壓力而言,并沒有絲毫減輕,反而變得越來越重,若非全球一體的組織優勢,局面反而會比異世入侵之初更加崩壞。
以前,哪怕漏掉了三五個異世入侵者,它們最多帶來百十人的死傷就會被擊斃,可現在,若被它們走脫一個,就能輕易收割走以萬計的生命。
可想而知,若非現在處置得力,隨便哪個空間通道封鎖出現問題,就會引發一場區域性浩劫。
新歷三零一年,五月一日。
正午,七日當空。
距離第一次七日現世,已經過去了一年,恰似一場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