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小世界在全球范圍內推行,已經過去了兩年。
在五階力量者層次,無論哪個陣營,都已成為一種標配。
所有人都很快的適應了這種變化,仿佛視若平常。
但所有人都能感覺,特別是五階力量者本身,不管哪個陣營,無論炎夏,還是三真神陣營,還是圣族陣營,都據此對自己的人生規劃做出了重大改變。
第一個顯著的變化就是他們變得更“宅”了,譬如炎夏,雖然金丹境的大修士很少,但作為一個修行界人士,哪怕是中低層,經常遇見也不是難事,金丹境也有活動,也有社交,也有任務,經常作為中低層修行者的領隊執行任務。
可從兩年前開始,金丹境的出鏡率明顯迅速降低,若非必要場合,中低層修行者很難再看到他們的身影,忽然間就變得神出鬼沒起來。
這種變化在其他陣營同樣發生著,在他們該出現的場合,他們一定在,其他時候,旁人就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
第二個顯著變化就是變得更“清廉”。
這在三真神陣營的表現最為明顯,得到神賜福利的神仆們,對外物的欲求,對羔羊的盤剝忽然削弱了許多,擁有一個屬于自己小世界的人,就是這么清心寡欲。
反而在自身的力量進境上更加用心,因為他們還想擁有更大的小世界。
第三個變化在圣族陣營體現得更為徹底,那就是他們變得更加“文明”。
現在,已經有許多預備新建的更高端、產品質量更優越的生育繭房沒有在新大陸落地,而是進入了一個個小世界內扎根。
就連現在于新大陸全境鋪開的這條產業鏈也將有計劃的移居一個個小世界內。
就連那些圣族各支各類資源集散地、各種交易商城,交易中心,也會移居到一個個小世界內,這些小世界受著夢女士特別背書,并無固定主人,相當于一個個公共區域,不會有安全與隱私方面的擔憂。
圣族可以自由出入其中,進行交易,不用擔心進去了就出不來。
所以,用不了多久,新大陸就會徹底變成一個集文明、優雅、奮進等諸般美好品質于一體的新世界。
那些普通民眾中誕生的新生兒,他們不會受到任何邪惡的覬覦,他們可以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長大,選擇什么樣的人生,不會有外力來干預,全由他們自己抉擇,是做奮進的精英,還是賣血賣腎乃至早早把自己死后身體賣掉的渣滓,都是他們自己的事。
若是他們有幸遇到那些圣族,男的彬彬有禮,個個都是紳士,女的知性優雅,或者妖冶風情,不是名門淑女,就是人間尤物。
能與他們相處,他們只會覺得三生有幸,如沐春風。
若是有人表現出了某種卓越的天賦或者特質,或者只是把他們逗得開心,咯咯輕笑,感覺你真有趣,你就可能得到眷顧,成為一名新的圣族。
除了他們自己,再不會有人能看到圣族的惡。
他們拿文明杖,穿白襯衫,工藝、剪裁、面料、配飾都非常考究的手工西裝,頭戴大禮帽,腳踩蹭亮的尖頭皮鞋,笑起來溫文爾雅,知識淵博,尊老愛幼,某一瞬嘴角稍露一絲不羈的輕笑,就能把少女的芳心勾走那種;
或者戴著純白的遮陽帽,微微一個側臉,不經意露出精致的永遠如同少女般美好的嬌顏,一聲輕輕的掩嘴微笑,幾步扶風擺柳的隨意走動,就如同最絕妙的舞蹈般深深烙入恍眼一瞥的少年心扉,每每半夜驚悸醒來,那黏膩的不適感會表明他隱秘的初心。
從兩年前開始,全新的鮫人海市開始規劃建設。
因為獨立小世界內部結構可以完全自主設計,根本不用考慮外面海況和周邊環境是否合適。
無論是周邊比其他區域貧瘠,還是附近有深邃幽暗的大海溝,時常會有莫名而奇詭的海洋生物上來惹是生非,攪得周邊不得安寧,或是洋流潮汐紊亂之地,各種自然氣象變動劇烈而頻繁…這些現在統統不用考慮。
鮫人族將每一個海市視作一顆珍珠,一顆顆珍珠均勻細密的圍繞在新大陸周邊海域,仿佛給新大陸戴上了一條珍珠項鏈。
有原來的海市打基礎,第一條“珍珠項鏈”總共只用了半年時間就打造完畢,周邊海市的鮫人只需遷居入住,打造新的家園。
這條“珍珠項鏈”的位置距離新大陸的海岸線在五千公里左右。
原本,經過無數鮫人多年的開拓,這里也只能算是相對安全,雖不能算是前線,但也絕對不算是大后方。
但隨著這條“珍珠項鏈”一戴,家園變得更加穩定,許多留守駐防的鮫人也得到了更多的解放,向深處開拓探險時也能夠更加大膽肆意。
直到將那一條“珍珠項鏈”變成了徹底的大后方。
半年前,距離新大陸海岸一萬公里的區域開始陸續有計劃的出現一個個直面深海前線的鮫人海市。
半是城市半是軍營,外出執勤的隊伍能夠更快速更方便的完成補給,為鮫人向深海的整體穩步推進加速助力。
而且,隨著這些區域有了穩定的鮫人海市,炎夏人道氣韻也更快速的接駁了過來。
在炎夏人道的覆蓋領域內,凡炎夏文明圈的個體,戰力、生存力、包括最玄妙難測的運勢都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特別是這些參與新大陸海域開拓,與深海競逐爭鋒的鮫人們,當久違的炎夏人道再次覆蓋過來,氣運結算,哪怕留守海市的至少也是福運起步,那些一線的開拓人員,大多都是鴻運在身,即便身具功德者也不在少數。
隨著炎夏人道以鮫人海市為支點延伸而來,直接把異域開拓變成了本土作戰,個體運勢的變化,時時刻刻都在受到炎夏人道的庇護關照。
外出探索時,若有劇烈的危險,自然而然“心血來潮”,感覺不妙,若周圍有好事等著,同樣會有“冥冥之中我與此地有緣”,趨吉避兇,趨利避害。
連修煉的效率,成長的速度都有了不小的提升,那些得了功德獎勵的,更是一個個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而若集結成陣,召喚出來的圣獸之象都會更大只,更加威武霸氣,就連演練不熟的大陣其容錯率也提高了不少。
這種全方位的強化,直接把第二條“珍珠項鏈”的區域從前線變成了后方。
這樣的明顯的變化,給了鮫人族新的靈感。
為此,他們開創了一種全新的戰術。
具體名字可以叫做“扛著基地上前線”“開著要塞進戰壕”“我把總部修到地方家門口”“我把客場換成主場”,無論怎樣都好,都是一個性質。
說是戰術改變,其影響卻是戰略級的。
對那些海獸來說,無論它們能力多么奇特驚悚,一個個忽然憑空誕生的小世界基地,對它們來說依然是無解的。
即便遇到巨大危機,只要鮫人往里面一躲,它們除了干瞪眼還是只能干瞪眼。
哪怕有些天外來魂在巔峰時期能夠窺破小世界的存在本質,能夠非常輕易的撕開空間帷幕進入其中,可現在世界上限卡在那里,它們現在的實力也擺在那里,前世的總總記憶經驗除了顱內高朝一番,不會對眼下的局面有任何幫助。
原本全面侵占新大陸沿海區域的深海力量,在這樣的一步步進逼之下,哪怕百般猙獰,十分頑抗,卻也不得不一步步后退。
對唐邪十兄弟而言,和鮫人混的這些年,這正也是他們從穿越過來,意識覺醒后,就夢寐以求、心心念念的好日子。
在鮫人的認知,他們本來就是魔道,什么事情干不出來?
所以,他們根本用不著刻意隱藏,大大方方的尋獵海獸,一口氣就吸掉對方體內所有精華,剩下一堆殘渣,若是不小心捅了馬蜂窩,往鮫人海市一躲就萬事大吉,任其在外面鬧得天崩地裂,海市都不會責備他們分毫。
那些圍攻過來的海獸要么時間久了乖乖散去,要么等到炎夏組建的全金丹陣容的精英尋獵團過來,那久叩不開的小世界大門就要向它們敞開了,只不過,這時候它們已經變成了一坨坨、一塊塊珍惜的資源寶材,外甲,血肉,骨骼,腺液,觸須,毛發,筋膜…它們身上每一樣都會成為海市中那些年輕小鮫人更加健壯強大的原材料。
若有這樣的機會,海市還會給那些將它們引來此地的勇士們以豐厚的獎勵。
因此,鮫人族中最大膽,最愛玩命,把挑戰危險新高度視作生命中最燦爛的綻放的“極限鮫人”們開發出了一種新戰法——最初唐邪等人對這個稱謂有些不解,詢問之后才知道這詞源自于天變之前,據說是一群愛喝某種神秘飲料的神秘群體,把人生當舞臺,將生命當道具,表演成功就成神,表演失敗就升天,當時唐邪等人就齊齊陷入沉默。
他們前世也有這種人,要么沒長起來,自己把自己玩死,或者被人給弄死了。
所以,真正成長起來的并不多,可一旦成長起來,那就是能另一切正、邪、妖、魔、鬼、怪聞之色變,避之不及的可怕存在。
他們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干出很多理智人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
要么是把魔道巨擘的愛妾睡了還給她肚子里留了個種,要么是把某正道大宗的祖師成道之前的遺物給盜了,要么把萬年尸鬼的墳給扒了,棺材板給撬了,讓他直接睡馬路牙子上。
這種事情難度高,危險大,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益處,對于修行更是毫無幫助,可他們就是做了。
有技藝不熟本事不高的被逮住,被翻來覆去的拷打逼問,“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
哪有誰派。
玩得就是心跳。
所以,理智人都會有一個默契,無論正邪妖魔,若是遇到這類存在,能不讓他們成長起來,就盡量不要讓他們成長起來。
“這東西長大了就是個禍害。”
可看這些鮫人的態度,似乎并沒有把這太當一回事。
扯遠了,說回極限鮫人新戰法,叫做“巨怪引浪”,他們用嫻熟的、不畏死的身法,把那些巨怪海獸挑逗撩撥,這叫引怪,等到把它們逗得恨不得殺之而后快,舍命追趕之后,就繼續帶著它們在事先踩點計劃好的路線一一掠過,將更多海獸拉入這個群體,他們自己就是這個越來越壯大,仇恨越來越穩的海怪群體的餌料。
最終,這些巨怪的規模會大到仿佛蠕動的血肉狂潮,將已經暈頭轉向,眼中只有殺戮仇恨的海怪巨潮引到某個海市之外,埋伏在其中的大量金丹尋獵團擇機殺出,以逸待勞,完成收割。
唐邪等人特意遠遠地全程觀摩過一次,本想從中汲取一些有用的經驗,讓他們的尋獵更加高效,可只是看到一般,他們就駭然色變。
玩不了,玩不了。
出現任何一點紕漏,那在巨怪海獸大嘴周邊來回游動撩撥,如同水中精靈般的極限鮫人們,就會變成巨怪的口糧。
這已經不是在刀尖上跳舞,這是已經把刀尖插入心臟,還有毫厘之差就要完全割斷連接了。
哪怕他們自詡有著前世今生兩世經驗,可也不敢保證任何一個動作都恰到好處,不出現一點紕漏。
而且,就算他們能夠保證自己,外界環境也是時時變化的,特別是大海之中,一股莫名的潛流沖過來,把計劃好的路徑稍微沖歪了一點,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這種操作他們實在承受不住。
有著兩世經驗,還這樣拿命去拼,不是傻了嗎?!
所以,他們永遠理解不了玩命的樂趣。
這一次,十兄弟外出近個月,在尋獵的同時也收集到了不少珍貴資源,許多于他們并無直接作用,卻可以拿到鮫人海市賣大價錢,然后購買一些非常實用的炎夏造物,加之也出來夠久,他們決定去最近的前線海市修整一番。
將手里的資源出售,購買一些必要的補給之物,順便也在城內玩樂消遣一番。
進入這個名叫“新洛”的海市,十人看著眼前世界,目光有些呆滯。
半年前,這里剛開辟的時候他們也來過,當時也進來看了,沒有什么特別新奇的。
唯一要說奇特的,就是小世界的形貌構造,像是一座被淹沒在大海之下的巨型石林,入目所見,全是一根根、一樁樁直上直下的石柱,帶著自然的起伏紋理。
此次之外,就顯得非常單調乏味,缺乏生機。
可現在,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生機。
所有光禿禿的石林表面都掛滿了各種各樣的海草海樹,輕輕飄搖擺蕩,顏色各異,而且,極有層次感。
石林壁上,掛滿了密密麻麻的水府居所。
是的,這里的鮫人居所既不是建在水底,也不是浮在水面,而是如同掛辣椒蒜瓣一般一串串,一排排的掛在石壁上。
它們有店鋪,有居所,各種各樣,還要一些直接在石壁上開鑿水府。
五花八門的同時,又有一種鱗次櫛比的規整,花了許多心思的特別店招在門前輕輕擺蕩飄搖,就像是在對過往行人招手示意。
來來往往的鮫人數量不知凡幾,抬頭向上看,很可能在目光與天光之間,就有許多年輕的鮫女修長的雙腿愜意的擺動,雙手輕輕的隨意分撥海水,美好青春的身軀滋遛幾下就游的遠了,看不見了。
也有進出的人群,在進入新洛海市之前,他們臉上始終掛著警戒,隨時預備著可能從某個不起眼角落鉆出來的海怪危機,可自從進入之后,他們一直緊繃的弦就松開了,笑呵呵的各自散開,或者回家,或是去找其他樂子。
唐邪十人看著這些,對比著半年之前的變化,心中都有些艷羨。
其中一位今世姐妹看著那些鮫女,眼中流出不帶掩飾的艷羨,看向唐邪,低聲道:“頭兒,我也好想有一個自己的小世界。”
另一位兄弟也看了看他,道:“老大,你到底是個什么意見?”
說到這里,他頓了一頓,才又道:“要不,咱們把手里的資源出手后回去一趟?”
唐邪皺著眉,沒有即可給出答復。
他們在說的是圣族的問題。
作為名義上的圣族外派人員,當時派他們過來之前人家就把話說得明白,你們過去最大的目的就是表明我們圣族的存在感,只要人在那里就可以了,沒有更多的任務要求,想做什么盡可自己做主。
進入海域,他們就像掙脫鐐銬的游魚。
那叫一個龍歸大海,虎入山林。
他們現在的實力已經達到四階中期,即將突破后期。
正常情況,力量等階越高,成長速度會越慢,可他們不同,力量越強,可使用的手段就越多,就可以獵殺更多更強的海獸,吸取更多血髓精魂,成長的速度幾乎不會受損。
他們最初也不時遇到其他圣族成員,但無論對方是何種態度,抱著什么樣的心思,他們都沒有與對方過多接觸的意思,甚至還會刻意避開與他們的重逢,基本上見了一面就不會見到第二面。
海域這么大,鮫人越往深處推進,就把整個前線拉得越長,以他們的能力,只要有心,就可以避開這些無畏的干擾,一心專注于自身的成長大計。
在他們的原計劃中,不利用這個機會把實力突進到此界上限,也就是五階最巔峰,他們絕不會主動聯系圣族,甚至要避開他們。
不然,若他們哪次聯系之后忽然給他們發來一個消息:“好了,任務結束了,你們可以回來上學了。”
那他們是當做沒聽見呢還是當做沒聽見呢?
那就干脆少聯系,甚至不聯系。
在鮫人開辟小世界之前,圣族還派遣了特定的聯絡員定期與他們這些圣族溝通,在鮫人小世界開辟,建立“珍珠防線”,無數鮫人遷居移動,以前的海市人去樓空,他們也理所當然的沒有再回那再沒有一個鮫人的舊城海址,連最后的聯系也被他們搞斷了。
現在,就算圣族想要對他們傳訊都找不到人。
大海茫茫,哪里找去。
可隨著實力越來越高,一天天逼近五階關卡,進進出出了許多個建設在小世界內部的鮫人海市,他們心中的天平就一天天的傾斜動搖。
很簡單的一個道理,若是如此游離在新大陸之外,他們突破到五階之后,是不可能得到屬于自己的小世界獎勵的。
以夢女士的眼界,也不可能專門趕上門來給他們送權限——他們還沒這么大的臉。
若是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了,他們也不該有驚喜,而是驚悚了。
所以,一個很簡單的選擇就擺在他們面前,要想得到小世界,不是一個,而是十個,或是一個超大的,那他們就要乖乖的回去,而且,若是有這個打算,最好還要早點回去,不然卡在四階巔峰要破五階的時候回去,或者干脆突破了五階再回去,然后直接申請小世界資格。
他們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有波折,反正按照他們自己的經驗判斷,這樣做是很沒有智商的表現。
你要么骨氣硬堅持不要,想要就早點表態,不要玩卡點這種事。
除了惹人討厭不會有別的好事發生。
更何況,他們之前的表現怕是已經在相關圣族心中留下了印記,現在若是想回去當然就得趁早。
拖得越久越麻煩。
這種感覺,他們每次進入鮫人海市后就會變得強烈。
然后出外尋獵暫時回避這個選擇,可當下一次再次進入,這種感覺就更加揪心,有種自己正在一點點失去一個小世界,不,是十個小世界的錯覺。
見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唐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忽然道:“你們說,我們去鮫人海市申請入籍,他們會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