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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劫后余生 厝火積薪(上)

  好一個惡形惡狀的惡丐。

  這乞丐輕巧地擠過店小二,在呂崢前面的椅子上坐定,他兩根手指輕輕一抄,便將一雙筷子撈在手上,張開嘴巴。

  「怎么著,大爺,請塊肉吃吧?」

  孤竹國的乞丐當真是有趣的很。

  蘇徹看著眼前之人,此人有修行在身,至少是練氣往上層次,雖然不到通神之境。

  這樣的修為,放在這小小的孤竹國中可以做個丐幫幫主了。

  怎么還會缺肉吃?

  看來是沖著呂崢來的。

  「相請不如偶遇,來者是客。」

  蘇徹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面上。

  「小二哥,撿幾樣拿手的大菜,再上兩壺老酒。」

  「爺,您放心。」

  店小二伸手抄起那銀兩輕輕一掂,臉上當即喜笑顏開。

  黑眼珠子見不得白花花的銀子,有錢不賺那是王八蛋。既然這兩位發瘋請乞丐吃飯,那就賺這個銀兩。

  「貴客三位,后面好酒好菜的上啊。」

  后廚里升起了煙火氣,小二捧過來兩個厚實的黑瓷壇,一碟撕好的熏雞,一碟醬牛肉。

  「幾位爺稍待,后面馬上就好。」

  呂崢面色陰沉,輕輕拍去酒盞上的泥封,先給蘇徹斟上一碗,然后又給眼前的惡丐倒了一碗。

  酒漿清冽,的確是陳年的老酒。

  熏雞滋味十足,牛肉醬得恰到好處。

  這處酒家平素里的底子不錯。

  蘇徹就著熏雞,先淺飲了一盞。

  而那惡丐則是直接撈起兩個雞腿,禿嚕禿嚕,就著骨頭吸了個干凈。

  「咱們見過?」

  呂崢看著眼前的惡丐。

  仔細觀瞧,此人臉上滿是傷疤,面容十分猙獰。

  「見過嗎?」

  惡丐捧過那裝滿醬牛肉的盤子,頭一抬,把肉全部倒進了肚子里。

  「最好還是沒見過。」

  呂崢看著他的臉,低下頭又看了看他那雙蒲扇大的手掌。

  「單刀走馬射狡兔,蛇矛一探斷蒼狼。你是侍衛馬軍的武鍛。」

  那惡丐聞言一笑。

  「誰是武鍛?沒聽說過,我就是個叫花子。」

  「武鍛乃是孤竹國大將呂探麾下的左膀右臂,弓馬嫻熟,一手長矛更是精強。他名列侍衛馬軍八驍將之首。」

  呂崢壓低了聲音。

  「你雖然壞了面容,改了聲音,但是我還是一眼就把你認出來了。」

  那惡丐將盤子舔了個干凈輕輕放到一邊。

  「那你就說錯了,因為武鍛他已經不是侍衛馬軍的驍將,而是一個叛國背主的亂賊,已經發下海捕文書要擒拿的要犯。」

  「所以武鍛乃是逆賊叛黨,您說對不對,呂大少。」

  這惡丐便是呂崢之父呂探身旁的左膀右臂,號稱孤竹國武膽的武鍛。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樣一番遭遇,將這位孤竹國內有名的虎臣名將,弄成了現在這番模樣。

  不過顯然,這位武鍛藏身市井,有所圖謀,而且他也認出了呂崢,這才找個由頭直接湊了過來,為的就是眼下相認。

  呂崢望著這位把自己從小抱到大的二叔,不由得熱淚直往胸口上滾。

  武鍛當年乃是孤竹國的少年名將,在呂崢的記憶里這位二叔從來都是英俊瀟灑,風流個儻。飲食穿衣都極為講究,可是現在竟然變成了這樣的乞丐,就連面容聲音都毀了。

  「二叔,你…你怎么成了…」

「國主一定要拿我的  性命,不然寢食難安,不這樣如何能在這城中行走?」

  武鍛捧過一旁的酒壺飲了一口。

  「大少,聽說你在長生教內混出了一片天地,拜在名師之下,讓那獨孤塵父子大為頭疼,今日現身這城中,可是要來報仇雪恨的么?」

  幾句話問得極為干脆。

  呂崢剛想開口,這邊蘇徹就直接說道。

  「長生教?早就沒了。黑血老魔前來攻殺,內部又是自相殘殺,我們兄弟兩個是剛剛跑出來,想要出來混碗飯吃。這位呂師弟鄉情難忘,所以回來看看。」

  蘇徹捧起旁邊的酒盞一飲而盡。

  「閣下是?」

  武鍛頗為猶豫地望向蘇徹。

  「我么?我是金玉奴門下弟子,白愁飛。」

  蘇徹看著眼前這位,四肢勻稱,神氣悠長,放在孤竹國的確是一員好手。

  「而且我送你個消息,獨孤塵父子還有那個完顏晟,都已經死在內亂之中了。」

  武鍛沉默許久,雙眸之中帶著紅色。

  「如此說來,閣下是帶著我家公子,前來報仇雪恨的?」

  「我只是路過。」

  蘇徹看了一眼旁邊的呂崢。

  「恕武某糊涂冒昧,敢問白仙長如今是何等修為?」

  「我么,距離還丹差上一些。」

  蘇徹十分謙虛地說道。

  「敢問仙長與我家公子交情如何?」

  「還好。不過呂師弟如果要報仇,那我幫個忙也不是不行。」

  「好。」

  武鍛雙掌猛地一拍。

  「公子,如今胸中可還有雄心壯志?」

  「嗯?」

  呂崢望向這位父親的結拜弟兄。

  「當初女干人發難,大哥束手就擒,不過還有幾個部眾沒散,他們都跟我暗地里有所聯系。」

  武鍛低聲說道。

  「如今公子學成歸來,更有這位白師兄作助力,在這孤竹國中翻天覆地,重定乾坤,也不是不行。」

  「這…」

  呂崢此番回來,原本是熄了一切雄心壯志,只想看看親族的情況。可是如今面見這位叔父,對方又開出了這等條件,當真是…

  「我對這些已經看淡了。」

  呂崢搖了搖頭。

  「獨孤塵父子…」

  「混賬。」

  武鍛猛地一拍巴掌。

  「只是獨孤塵他們父子兩個么?當初禍害你全家的有多少人,你忘了紅兒了嗎?當初抄家的時候,那些畜生是怎么侮辱紅兒的?他們輪番騎在紅兒身上,后來又牽來牛馬豬羊,紅兒可是從小陪著你長大的。」

「這些畜生如今還在逍遙自在,你閉上眼睛,能忘了紅兒當初怎么在你面前苦苦哀求  么?能嗎?」

  呂崢面如土灰。

  有些記憶就像是瘡疤,你以為它已經愈合了,但是等到陰天下雨的時候,它還是一樣會刺痛你,告訴你過去從來不曾離去。

  「你若還是個帶把的,今晚就在城隍廟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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