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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哀過心死 孤竹去留(下)

  想不到這萬里之外,大梁居然還能有這樣的影響力。

  蘇徹搖了搖頭,跟著呂崢一起進入了城池之中。

  街道之上不見什么蕭索,到處都能看見交易的商人,還有在街邊表演的藝人,熙熙攘攘,一片喧鬧。

  呂崢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晦暗。

  “其實當初我在家中的時候,父親時長帶我在街上行走。他跟我說,千萬不要小看了這些凡人百姓,神仙也都是從俗人來的。就是他們的一磚一瓦,一茶一飯,才有了這樣一個世道。”

  提起那位父親,呂崢心里五味雜陳。

  “我父親說是戰功卓著的軍將,實際上就是個獵戶,因為有宗門庇護,別的國家也不敢同我們孤竹國動手,真正的敵人都是北邊山里的妖物,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跑出來一群畜生,到處尋找血食。”

  “那個時候,我父親就會領兵去邊界守著,他帶著大隊的騎兵,在山間巡守。他一出去就是幾個月,我雖然見不到他,但是知道他是為國出征,我娘總是教我道理,說我爹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呂崢提起那位父親,眼里的神情十分復雜。

  “可這樣一個大英雄,卻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國主下了詔令,說他有罪,當時那些叔伯們勸他披甲反了,他卻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說國主對他有知遇之恩,他…”

  呂崢懵懂地看著蘇徹。

  “長老,因為一個知遇之恩,就可以連自己的家人也不顧嗎?”

  “你父親也有他自己的難處,比起有長生教在背后坐鎮的國主,所謂的兵強馬壯又算得了什么?”

  孤竹國明面上最強的力量,就是長生教派遣來的還丹修士,可實際上這些還丹修士都是孤竹國的大族出身,這么多年來的經營,在長生教和孤竹國內可以說是盤根錯節。

  呂家這樣的新出門戶想要出頭,乃至謀反?

  還是差得太遠了。

  呂崢聽到蘇徹的話,也只有一聲長嘆。

  “只是可惜我呂家一門老小,也不知道我娘還有我姐姐怎樣了。”

  多半不怎么樣。

  蘇徹一想起孤竹國主那個可以用皇后和太子妃待客的熱情性子,就覺得呂崢的老娘和姐姐兇多吉少。

  “長老,請這邊走。”

  呂崢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抬起興致高興地在前面引路道。

  “這城中最有名的酒樓叫做福海居,不過只是名聲在外,真正說好味道,還是江宴樓,那里的河鮮十分有名,我小的時候,父親常帶我去吃。今天弟子斗膽做個東道,請長老去嘗嘗鮮。”

  蘇徹聞言只是一笑。

  因為此刻他能夠感受到,自家埋在呂崢體內的那顆靈種,似乎得了什么甘露澆灌一般,忽然勃發出一股奇妙的生機。

  而在這生機之中,蘇徹能夠感覺到自家的神魂之中似乎也有所感應。

  神魂也跟著得到了某種滋養,甚至久久未能向前一步的還丹都有了一絲想要變化的感覺。

  有門。

  蘇徹看著呂崢,這太乙東華玉書果然有些玄妙。

  “好,那就依你。”

  蘇徹慨然應諾,而呂崢也來了興致,他帶著蘇徹走街串巷,終于來到了一處僻靜的街道,這里并沒有多少商戶,大部分都是民居,歪七扭八的一扇扇大門之外,立著一個小小的院子。

  院門上面掛著一個小小的牌匾,上面寫著“河鮮居”三個字。

  呂崢看見了那處小院,原本頗有興致的臉忽然垮了下來。

  蘇徹也有些訝異。

  不是說好了叫江宴樓嗎,怎么改名叫做河鮮居了?

  “既來之,則安之,過去瞧瞧。”

  蘇徹既然發話,呂崢便領著他繼續向前。

  這是一處寬敞的小院,院墻內擺著幾張桌椅,桌椅后面的房間已經是驗貨繚繞,那里應該就是后廚。

  一個打扮頗為精細的小二一看見有客人進來,趕忙上前唱喏。

  “拜見兩位官人,您二老想要吃些什么?咱們家的河鮮最為有名。”

  蘇徹找了個靠邊的桌子坐下,也不管旁邊有些木訥的呂崢,直接開口問道。

  “店家,我二人是從北面來的客商,有幾句話要問你。”

  那小二眼睛滴溜溜一轉。

  什么叫有幾句話要問,吃飯就吃飯,不吃飯就走人,這二位什么來路?

  不過這些話他自然不敢開口直接叫板,而是小心地問道。

  “兩位爺只管問,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上次來你這里的時候,還叫江宴樓,怎么好端端的換了招牌?”

  “這事啊。”

  小二嘿嘿一笑。

  “好叫大爺知道,這是咱們這換了東家。”

  “換了東家?”

  蘇徹看著小二:“原來買賣不好嗎?”

  “瞧我說的,您多見諒。”

  那小二從旁邊取過茶盞碗筷擺好,又捧來一個紫銅茶壺,給蘇徹面前的茶杯滿滿續上一杯熱茶。

  “咱們這里原來是叫江宴樓,不過后來犯了些忌諱,老東家怕麻煩,就把這酒樓給抵了出去,雖然是新東家接手,不過從后廚到我們外堂,用得還是原來的老人,只是換了個招牌。”

  蘇徹聞言猜出了個大概,只是面上依舊哈哈一笑。

  “你們這買賣能犯什么忌諱?難不成把江龍王給沖撞了不成。”

  那小二也是跟著一聲長嘆。

  “唉,我們這里也是倒霉,有個出了名的奸賊,喪了良心的惡黨,非喜歡我們這里的一口鮮,當年他還豪橫的時候,沒事就在這里喝兩盅。我們老東家也是個趨炎附勢的,還請他題字留詞,用他的筆墨刻成了牌匾。”

  “其實您也知道,他一個武夫,那字能有多好?不過是圖他的權勢罷了。誰知道這個逆賊他居然意圖謀反,真是良心讓狗吃了。我們那老東家也跟著倒霉,當初好幾家鄰居出首,說他也是逆黨。”

  “幸好國主他老人家明見萬里,不刁難我們老掌柜,可是這買賣卻是干不下去了,只好將這家店盤出去,另外去謀生路。”

  呂崢皺緊眉頭看著那個小二。

  “原來還有這種事?”蘇徹故作不知:“我上次來的時候,聽說那提筆的那位可是文武雙全,國之重臣。”

  “他要是真有才學,怎么不去北邊大梁考個進士?”那小二說著向著外面皺緊眉頭道。

  “唉,我說,你要是想討口飯吃,等著我們這邊買賣歇了再來啊。”

  他說著走到門邊,不知道何時,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已經摸了過來。

  這乞丐渾身精瘦,臉上黢黑,五指捉著一個破棒指著呂崢說道。

  “爺爺要吃肉,他請我。”

  那乞丐不由分說,輕輕擠開了店小二,直接奔著呂崢就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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