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了沒說話,認命了般趴在地上,裝死狗。
陳瀟松開腳,坐在一旁的石頭路邊,看著慢慢爬起來的孟凡了問一句:“說吧!潰兵偷東西被我抓到,是去軍法處告你,還是怎么解決?”
孟凡了肯定是不愿意去軍法處的,這個時候的軍法處,可以說,說嚴格也嚴格,說放松也放松。
平時懶得管你,但如果真的被人告上門,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依舊不管,另外一個就是抓起來槍斃。
小點的事情,不管!
稍微大點的事情,直接槍斃!
反正現在這里潰兵多了去了,很容易就跟當地村民發生沖突,潰兵這個群體在這個年代沒有了約束,其實跟賊和土匪沒什么區別。
孟凡了不就是嗎?
人家陳小醉好心的救他,并且拿出自己的錢,想去黑市給他買藥。
結果這人,等她一出門,就把她的錢給偷了,連一把紅薯粉都沒放過,簡直是對方家底偷得精光,一點也沒放過,對一個弱女子他怎么下得去手?
這種人,也就是看電視的時候,他是主角,所以對他所做的事兒抱以同情和諒解,但是被他偷了錢和食物的陳小醉,又怎么辦呢?
為了生存,她只能往火坑里跳了。
孟凡了拖著一條傷腿站起來時,陳瀟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人不高,也就1m73左右,身形單薄,營養不良的原因體形瘦削,臉上一副菜色模樣。
下巴以及上嘴唇由于沒有心思打理的原因,稀稀拉拉的長著幾十根黃的胡子,還挺長,一眼看過去猥瑣的跟黃鼠狼似的。
孟凡了爬起來,一看對面這個人,就知道自己惹不起。
不說對方體型太高大了,能高出自己十幾公分去,就說對方這個膚色。
白白凈凈,一看就沒有受過什么風吹日曬,不像這個世界大多數的人,被太陽曬以及平日里勞作,皮膚不可能白凈和細嫩。
眼前這位,鐵定是有錢有權人家的少爺。
這個虧只能白吃,他也沒想著能報復回來。
聽到對方問他解決方案,他不敢不說話:“您,不是已經把錢給拿回去了嗎?
還回屋里,然后就放了我唄!”
陳瀟一手拿著那把紅薯粉,另一個手上下拋動著那幾塊大洋,然后斜著眼睛瞅著他。
“做了錯事,被抓住了,把錢還回去就算了?
那如果天底下犯法的人都這樣的話,那我也去偷,我也去搶,大不了被發現了,我把東西還回去,就一筆勾銷了唄!
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啊?”
做錯了事兒,不懲罰,選擇原諒就是縱容,就是陳瀟一直堅持的真理。
如果這句話說的是別人,孟凡了一定非常認同,但是今天說的是自己,他卻是一點認同感都沒有。
不過,四九城小太爺的性格可能在面對日本人的時候膽小如鼠,但是面對自己人也是個混不吝:“那您說怎么辦吧?
今天栽您手里了,我也認了!
您說,要打還是要罰?
要錢沒有,如果有,我也不會出來偷,這一點臉面本來還想留著的。”
陳瀟撇了一眼他的傷腿:“就你這樣的,還要打要罰,打你一頓半條命可能就沒了。
很簡單,幫我做兩件事,做完了這次的事情就一筆勾銷,我也不會再抓你把柄。”
孟凡了一聽有的談,馬上放松了下來,眼前這位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少爺,給他辦事兒,興許能沾點好處,比如能弄點錢去黑市上換磺胺片,治好自己的這條腿。
心里有了計較,他坐了下來,“您說,但凡是我能辦到的,小太爺就給您把事兒辦了!
我以我這條傷腿向您保證!”
陳瀟撇了一眼他的傷腿,然后鄙夷的說了句:“潰兵不少見,但像你這樣拿恥辱當榮耀,真不多見!
看你的傷勢應該是在大腿,看你活動時的彎曲度就知道,傷口并不在大腿的正面,而是在大腿的后面。
所以,你受的傷,并不是跟日本人搏斗的時候留下的,而是趴在死尸堆里裝死狗的時候,被小鬼子補的刀吧!
這種事兒,你忽悠忽悠沒見識的傻蛋,或者沒上過戰場的村民,還是能成的,正常上過戰場,拼過刺刀的,你能忽悠的了誰?
孬兵一個!”
不過陳瀟很好奇,他伸腿過去踹了踹那條傷腿,不顧孟凡了的慘叫,拽著他的脖子拖到自己面前問了一句:
“你裝死狗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鬼子會補刀嗎?”
孟凡了喘著粗氣,疼的,咬著牙喘著粗氣說了一句:“這位爺,您的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下馬威也下了。
您就說,你要辦的事兒,能辦,我就給您辦了。
辦不了,您另尋高明也行,打我一頓也行,將我送軍法處也行,隨您樂意!
就是別再捶我的腿!”
最后這句,別再捶我的腿了,說的很有氣勢,但卻是最慫的話,他現在就是一個慫人。
這是陳瀟轉換了環境的不適應,他不是什么心理素質特別強大的人,是不適應。
以前在晉西北,八路軍的戰士哪怕是身處逆境,退無可退,投降的沒聽說過,趴在死尸堆里裝死狗的,更是聞所未聞。
眼前的這位,是一路從北跑到南,一直跑到這個西南邊陲小鎮,身上的傷居然是裝死狗的時候,被鬼子補刀,僥幸才存活下來的。
就像一直在吃藥,苦藥,如果天天吃習慣了,沒覺得是有什么問題。
但現在,陳瀟的感覺就好像有人正吃著糖,剛吃完正品味著甜的滋味,突然給他一味苦藥,他會覺得這個以前常喝的苦藥,今天特別的苦。
這是一種反差!
陳瀟并不是很適應這種反差,所以他的情緒有點,稍稍有點失控。
所以才會特別看不慣孟凡了這種孬兵,不過想想,他后來的表現還是可以的,其實也不算太孬。
“行了,起來吧!”
陳瀟從口袋里掏出兩張照片,遞給孟凡了:“幫我找兩個人!”
這個時候的照片都是黑白色,但就算是黑白色,也能很清楚的把人拍下來。
孟凡了突然覺得,手里這兩張照片里面的人很熟悉。
兩張照片,分別是一男一女,女的十五六歲的時候照的,男的看上去照的時候,十八九,或者20歲左右。
孟凡了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兩張照片上面,男的那張是他,是他孟凡了。
不過那應該是他讀大學的時候的樣子,但是他讀大學的時候,沒有照過相啊!
為什么對方會有他的照片?
還有,對方明明就站在自己跟前,為什么認不出來自己就是照片里面的那個人?
他忽略了自己現在的模樣,照片上是他讀大學的時候的樣子,不會超過20歲。
而現在,他已經24了,在戰場上從北邊撤到南邊,說是撤退太高看他了,說潰逃差不多。
從北邊潰逃到南邊西南的邊陲小鎮,一路上的風霜,一路上的戰火硝煙,已經把他從20歲時候的校園象牙塔的稚嫩,給弄成了現在滿臉滄桑,還留著幾十根黃鼠狼胡子的猥瑣模樣。
這正常人誰能從照片,和他現在的樣子重合起來。
但是別人不行,他孟凡良知道自己20歲的時候長什么樣子,所以看這張照片一眼就認出來了。
而且這個女人的照片,不對,拍照的時候顯然還小,十五六左右,但是輪廓沒變多少,所以他認得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不就是剛才救了他,給他買藥去,然后自己還偷了她的家的陳小醉嘛!
為什么這個人,這個富家少爺模樣的人,會有他們倆的照片。
來找他們究竟是為了什么?
孟凡了小心的問了一句:“這倆人是您什么人?
找他們有什么事兒?”
由于系統的任務使然,自己也需要融入這個環境,陳瀟憋著笑看他表演:“這個男的,叫孟凡了,北平人,上過學,是個學生兵。
對了,跟你一樣的口音,聽你口音你也是北平人,聽說過嗎?”
孟凡了再次小心地問:“這個孟凡了,跟您什么關系?
這好歹一同鄉,如果是尋仇,我這不能出賣同鄉不是!”
陳瀟差點就忍不住笑,不過為了完成任務,該裝還得裝啊!
“嗯,還行,就算是孬兵一個,也還講義氣!
這個孟凡了,就不要你找了,你把這個女的給我找出來,這個女的叫陳小醉,川妹子,他有個哥哥是川軍團的連長。
聽說也到了禪達。
這個能找吧?”
孟凡了一聽麻煩了,自己說的是如果是尋仇,自己不能出賣同鄉。
然后對方一聽自己這么說,馬上就不用自己找孟凡了,那意思就是有仇嘍?
可是他沒跟誰結過仇,更沒跟這些富家子弟結過仇。
“這個陳小醉,不會也是跟您有仇吧?”
孟凡了也沒敢直接說,身后這座院子剛才出去給自己買藥的那個女人,就是陳小醉,她有一個哥哥,就是川軍團的連長。
在他的心里,有一點的過意不去,如果對方真的是來找這個陳小醉尋仇,他決定要把對方的引走。
話說,這個人既然知道自己偷了她的錢,還知道她去給自己買藥,為什么認不出那女人就是陳小醉?
難道是,剛才只是看了一眼,沒認出來,還是根本沒看到,只是在外面聽的?
他不能確定,所以沒敢說。
陳瀟輕輕拋了一下手里的大洋,冷哼了聲:“你以為我跟你似的,能對一個小女子下手。
我跟她哥是朋友,她哥臨終前把她托付給我,以后她就是我的妹妹。”
孟凡了一聽放心了,指著他身后的那個院子:“就我剛才出來的這個院子,那個女孩就叫陳小醉,她就有一個哥哥在川軍團當連長。”
“啊!”
陳瀟這馬上裝的一愣,趕緊推門進去,他知道按劇情里面,墻上應該有陳小醉哥哥的照片。
想走的話,現在就是一個好機會!
孟凡了本來趁機想走,但是沒有打探出對方跟自己有什么仇,找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之前,他不敢走。
也跟了進來,就看到陳瀟從口袋里再次拿出一張照片,對比的墻上的照片。
“哦!還真是她!”
他湊過去一看,那張照片是陳小醉她哥和眼前這個人的合影。
照片上,陳小醉的哥哥扛著挺機槍,一臉得瑟,他身邊的這位,整潔白皙,從容不迫,一臉微笑。
他湊過去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那您要找的孟凡了是…”
眼前的富家公子大大咧咧的坐在一把椅子上,把從他口袋里掏出來的五塊大洋,也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對了,還有那把紅薯粉。
聽到孟凡了不經意的問題,也隨口回了一句:“哦!那孫子,是小醉她哥給她找的男人!”
說完詫異的看著孟凡了,雙眼一瞪:“你怎么還在這兒?趕緊給我找人去!”
孟凡了有點懵,自己什么時候成了那個叫陳小醉的男人?
他自己咋不知道?
可是對方拿著自己的照片,知道自己的名字,想來不會弄錯。
可是,怎么可能呢?
第一個,他不記得自己讀書的時候,拍過照片。
第二個,自己也沒跟什么人承諾過要娶誰。
他想到了一個可能,不會是家里的老爺子,給他跟小醉她哥定了婚約吧!
還是娃娃親?
他依稀記得,自己好像有一門娃娃親,但對方是誰就不太記得了。
他想跟眼前這個男人說出自己就是孟凡了,但是忽然羞愧,“我就是”這幾個字到了嘴邊,硬是吐不出來。
他想給自己抽一嘴巴子,沒見過這么混蛋的,把自己未婚妻子的家給偷了的男人,可能從古到今就他一個吧!
他覺得沒臉在這院子呆下去了,他得走。
否則,等陳小醉回來,他更無地自容!
他手忙腳亂的拿起一個杯子,給眼前這個男人倒一杯水:“您喝水,我這就去給您找人!”
說完,拖著傷腿快步往外走,像被狗攆似的。
陳瀟拿起杯子,喝著水,看著羞愧的孟凡了快步的離開,還行,還有羞愧之心!
不一會兒,門開了,進來一個姑娘,是陳小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