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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8章 洗白文的反派(十五)

  何甜甜做完這一切,沒有停留,拍拍屁股就回到了汽車站。

  又等了幾分鐘,長途車終于發車,何甜甜擠在混合著各種臭味兒的車廂里,一路搖晃,來到了縣城。

  縣城也只是個比鎮子大些的地方,并沒有繁華太多。

  何甜甜穿越過年代文,對這么一個時代沒有太多的新鮮與好奇。

  她一路打聽,來到了縣醫院,找到了鄭秀才所說的那位劉小孬,一個所謂的頭兒。

  “紅河生產大隊的鄭秀才?哦,認識認識!”

  劉小孬名字聽著像個小混混,人其實已經快三十歲了,個子中等,相貌普通。

  丟在人群中,很快就會找尋不見。

  他不像個混混、街溜子,不過,能夠做上這個行業的頭兒,應該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不過,他現在自詡跟醫院打交道,沒了曾經的“江湖氣”,反倒像個小領導。

  他見何甜甜一臉老實,吭哧吭哧的才把要說的話說完,就知道,又是個被逼得無奈的農村老農民。

  而這樣的人,是他最熟悉的,也是他穩定的供貨源!

  “…”何甜甜不說話,搓著手,卑微的陪著笑臉。

  一雙眼睛無比熱切與渴望。

  仿佛,眼前的劉小孬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家里缺錢用了?不過,也別太著急。來我這兒的人都是因為缺錢!”

  “但是,不能為了錢就不要命!咱們是正規醫院,一次抽多少血,都是有數兒的…”

  劉小孬接著安撫何甜甜的機會,順便把賣血的細則講了講。

  其實,也沒什么好講的。

  劉小孬只是想提醒何甜甜,千萬別為了錢,拼命的賣血。

  雖然這玩意兒后期可以補上來,但需要好好休養。

  而一個人,都被逼得來賣血了,他還有休養的條件嗎?

  本來就營養不良,如果再過多的抽血,人不死也要落個虛弱的病根。

  眼前這個莊稼漢子看著倒是精壯,一身的腱子肉。

  但,在普遍吃不飽,沒有油水的年代,這樣的健壯也不是真健壯。

  不過是在透支身體罷了。

  如果不及時補救,等老了,什么病、什么痛都會找上來。

  本就透支的身體,如果再被大量的抽血——

  嘖,這是嫌自己死得還不夠快嗎?

  劉小孬吃這飯碗,只是想賺點錢,可不愿背負什么良心債。

  “一次只能抽這些,那我多來幾次呢?”

  何甜甜故意露出“農民式的狡詐”,自以為大聰明的說了句。

  劉小孬:…多來幾次?

  我們這些人,合著就你聰明?

  劉小孬不懂朝三暮四這個成語的來歷,但何甜甜這番話,給他的感覺就是這么的無語。

  “多來幾次?你身上的血就這么多,一次性放光和半個月放光有啥區別嗎?”

  劉小孬沒好氣的懟了何甜甜一句。

  他算是看出來了,眼前這位老哥已經被錢逼到了絕境。

  一個弄不好啊,他還真有可能走極端。

  為了不讓這人給自己鬧出麻煩,劉小孬收回了勸說的話。

  勸什么勸?

  這樣的人根本就不聽勸。

  反正事情都有他來操作,到時候,他有意控制一下,應該就沒事兒了。

  下午,劉小孬帶著好幾個與何甜甜抱著同樣目的的人,來到醫院的采集室。

  先每人抽了一試管血,用來監察一下是否有疾病。

  確認沒有問題,才開始正式抽血。

  “行了!每個人就這么多!多了就不行了!”

  采集室的大夫熟稔的干完活,然后就給劉小孬拿來的單子上簽了字。

  劉小孬領著眾人離開醫院,來到了外頭的國營飯店。

  劉小孬還算厚道,自己出錢給大家買了炒豬肝。

  “回去也都補補,多吃豬肝,多吃點兒紅棗。實在都沒有,那就多吃點兒有油水的!”

  劉小孬一邊讓大家吃飯,一邊再三叮囑。

  吃飯的時候,劉小孬把眾人的錢都給了。

  捏著手里的三張大團結,其他幾個人都常常吐出一口氣。

  唉,有錢了,家里的難關能夠挺過去了!

  唯有何甜甜,似乎還有些不滿足,“劉頭兒,我明天還能來嗎?”

  劉小孬:…就知道你這家伙為了錢,連命都不要了!

  “不能!”

  劉小孬翻著白眼,干脆利索的拒絕了。

  何甜甜撓了撓頭,露出愁苦的笑容,“那可咋辦?不夠呀!”

  劉小孬不禁有些好奇,“你到底需要多少錢?”

  或者說,這位老哥到底想賣多少次血。

  “三百塊錢!”

  何甜甜直接豎起了三根手指。

  劉小孬以及其他的幾個人全都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說他們沒聽說三百塊錢這么大一筆錢,而是、而是驚悚與何甜甜居然想用賣血來攢夠三百塊。

  要知道,賣血是他們走投無路之下,不得不做出的選擇。

  就算要賣,也不會往死里弄,能夠讓他們喘口氣兒,暫時度過難關就好。

  可瞧眼前這位老哥的意思,竟是想用賣血發家致富一般。

  “行了!別說胡話了!”

  “如果你真想用這個攢夠三百塊錢,基本上就是把你全身的血都抽干了!”

  “…你敢賣,人家醫院還不敢收呢!”

  萬一出了事,不只是他這個牽頭的人會受連累,就是醫院也要被問責。

  能夠薅羊毛的羊多的是,沒必要可這這么一頭死命的薅。

  “明兒你別來找我了,最近一兩個月都別來!”

  “你就算來了,我也不能把你往醫院領!”

  吃完飯,臨走前,劉小孬直截了當的跟何甜甜說。

  何甜甜滿眼意外、無措,“啊?不能來?那、那我可咋辦?”

  “哎呀,大兄弟,你聽我說,我是真的缺錢,而且我就半個月的時間,現在都過去兩天了,就差十來天了…”

  “大兄弟,劉頭兒,你就幫幫我吧!”

  何甜甜不斷說著哀求的話。

  “幫?我要真收了你,不是幫你,而是害你!”

  劉小孬拼命搖頭,態度非常堅決。

  何甜甜眼底的希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慌亂與茫然。

  她似乎剛剛找到了一條救命的路,結果剛走了兩步,就被告知,此路不通!

  那種希望破滅的絕望,看著讓人分外心酸。

  但,即便再心酸,劉小孬也沒有心軟。

  還是那句話,他現在“幫”這位老哥,不是真的幫,而是害人。

  而且還會把自己都連累進去!

  壓下同情,劉小孬提醒一句:“時間不早了,你也有介紹信,就在縣里的招待所住一晚吧。明兒一早就坐車回去!”

  何甜甜故作茫然的模樣,木木的點點頭。

  劉小孬知道,這人根本就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

  不過,也無所謂了。

  反正該勸的他都勸了,這人不聽勸,非要去作死,他也沒辦法。

  更跟他沒有半毛錢關系。

  何甜甜與劉小孬等人分別后,沒有急著去招待所,而是在縣醫院溜達。

  縣城不大、也不小,除了一個縣醫院,還有幾個廠子里的單位診所。

  何甜甜打聽了一圈,專門選了一個煉鋼廠的醫院。

  何甜甜不停在煉鋼廠醫院的門口打轉,直到眼角的余光瞥到一個身影,這才決然的走了進去。

  劉小孬是煉鋼廠職工的孩子,父母都沒了,守著一個爺爺過日子。

  他十五歲的時候,接了父親的班,在鋼廠工作。

  但每兩年,爺爺生了重病,需要一大筆錢做手術。

  劉小孬都急得去賣血了,但賣血也湊不夠那么多錢。

  無奈之下,他把自己的工作給讓了出去,換回三百塊錢,總算把爺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病治好了,工作卻沒了,劉小孬便開始找些零活、散活。

  而在醫院配爺爺的那段時間,讓他接觸到了一些他從未碰觸過的人。

  慢慢的,劉小孬竟成了縣醫院采集室的中間商,靠著抽成,一個月也能賺下四五十塊錢。

  只是這項買賣有點見不得光,很容易被人詬病。

  劉小孬也被人起了個“小孬”的綽號,至于他的大名劉國慶,幾乎被大家都遺忘了。

  雖然不再鋼廠工作,但他家的房子卻沒有被單位收回去。所以,劉小孬還是住在這里。

  傍晚回到家,劉小孬提著給爺爺買的麥乳精,正要回家,不經意間看到一個有點兒眼熟的背影。

  如果換成其他人,劉小孬或許還不會這般關注。

  但,今天何甜甜給劉小孬的印象太深刻了。

  見過被錢逼得無路可走的人,但似“鄭漁”這般真的可以把命豁出去的人,還、還真是不多見。

  劉小孬記住了這么一號人,所以,哪怕只是今天剛剛認識,他還是通過一道一閃而逝的背影認出了何甜甜。

  “臥槽!他居然又跑到鋼廠的醫院來了?”

  “他、他還真不要命了呀!”

  劉小孬不想管閑事,可他到底過不去心里那道坎。

  “踏馬的,這老農民還真是個麻煩!”

  劉小孬咬了咬牙,還是進了鋼廠的醫院。

  不過,不用他阻止,人家采集室的人已經下班了。

  只留下了一個抽血、驗血的小護士值班。

  劉小孬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何甜甜一臉失落的從里面出來。

  劉小孬見她這幅模樣,就知道她沒有成功。

  那就好!

  劉小孬確定對方沒有繼續作妖,也就不愿跟他碰面。

  咳咳,萬一這位鉆了死胡同的人,非要拉著他,讓他幫忙,他豈不是自找麻煩?

  劉小孬趕忙躲到角落里,目送何甜甜渾身透著挫敗的離開。

  “這人,不會還想繼續找其他醫院吧?”

  望著遠去的背影,劉小孬腦海里竟冒出這么一個年頭。

  或許是好奇,或許是還不放心,劉小孬竟鬼使神差的跟上了何甜甜。

  果然,劉小孬就親眼看到這位莊稼漢,一路走、一路打聽,將縣城里的幾個數得上號的醫院全都問了一個便。

  “瘋了!這人為了錢,已經瘋掉了!”

  幸好天兒晚了,醫院采集室的大夫都下班了。

  只留下一兩個值班的人,根本不敢、也不會處理這樣的事兒。

  但,很快劉小孬就想到——

  今天時間太晚,這位老哥不能賣血。

  可、可明天呢?

  出了他們縣,周圍也有其他的縣城啊。

  這人手里可是有介紹信的,只要不是距離太遠,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劉小孬自覺已經看遍了人生百態、生活艱辛,但看到這么一個為了錢、不要命的主兒,他還是忍不住生出了惻隱之心。

  只是,再同情,他也幫不上忙。

  這年頭,苦命的人太多了,他天天守著醫院,都不知道看了多少。

  他能做的也只是默默同情,然后繼續自己的生活。

  不過,讓何甜甜這么一折騰,劉小孬對于這個紅河生產大隊的人印象愈發深刻。

  一個星期后,在縣醫院碰到前來添置針筒、西藥片等物資的鄭秀才時,劉小孬就忍不住拉著對方好一通講述。

  “鄭秀才,你們大隊那個來找我的人,到底家里出了什么事兒?”

  “嘖嘖,我也算干了幾年,見了不少被逼無奈的人,但似這位老哥這般不要命的主兒,還是第一次見…”

  鄭秀才一驚,“咋?鄭漁出啥事了?”

  “他是不是還沒有回去?”

  劉小孬不答反問。

  鄭秀才愈發驚愕,“你咋知道?”

  劉小孬:…靠!我就知道!

  “他應該去了別的縣城!唉,這人還真是——”

  從鄭秀才那兒變相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劉小孬感慨的同時,竟有些不知道說什么。

  嘆了半天的氣,他才將“鄭漁”到處賣血的事兒說了出來。

  “什么?他、他不要命了呀!”

  鄭秀才好歹是在縣醫院接受過培訓的赤腳大夫,或許達不到正規西醫的水準,卻也有起碼的醫學常識。

  就是單單從中醫上來說,失血過多,也是會要人命的呀。

  很多人,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去賣血,也頂多就是一兩個月一次。

  這已經就夠不要命了。

  “鄭漁”呢?

  半個月想要賣十次!

  他、他…現在還活著嗎?

  鄭秀才很是擔心,心底還隱隱有些自責。

  是他把劉小孬介紹給鄭漁的。

  如果鄭漁出了事兒,他、他也有一定的責任哪。

  即便沒有責任,鄭秀才也會覺得不得勁兒。

  “哎呀,這事兒鬧得,怎么會這樣?”

  “鄭老大太傻了,那個鄭讀,根本就不值得讓他這般付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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