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的正中,白骨累累,堆積如山,從骨骸來看,大人居多,但是居然還有體態極其瘦小的,很顯然是不足十二歲的成童,甚至還有更小的嬰兒的骸骨…
能夠屠戮千余名漢人的,能夠如此殘忍的,除了羯人又還有誰?
仔細朝那些白骨望去,可見得很多骨頭上都有箭鏃射傷的痕跡,很顯然是這一千多人被趕到了一起,然后被亂箭圍射而死的。
司馬珂幾乎可以想象當時的慘烈的情景。
一千多手無寸鐵的漢人村民,有老人,有小孩,還有抱著小孩的婦女,驚慌失措的被窮兇極惡、全副武裝的羯人團團圍困在正中,男人們滿臉的驚惶和木然,女人們在小聲的哭泣,小孩們已經嚇得哇哇大哭。
可是羯人卻沒有半點憐憫,反而肆意的叫囂著、得意的獰笑著,將手中的弓箭瞄準了他們,隨后在領頭的羯人的將領的一聲號令之下,一枝枝羽箭密集如雨,惡狠狠的向漢人村民們射去,鋒利的箭鏃貫穿了漢人們的血肉之軀,然后一個接一個的悶哼著倒了下去,就連嗷嗷待哺的小孩也被一箭射穿…
他們被殺的原因或許很簡單,或許是因為反抗了羯人的搶掠,或許是因為不肯服徭役,或許是村中有人曾在獵場獵殺過野獸,或許…什么理由都沒,就是羯人們喜歡殺人而已…
司馬珂只覺一陣氣血上涌,滿臉的悲憤之色,雙目已經通紅。
在他的身后,無數的北府兵將士肅然而立,靜靜的站在主將的身后,靜靜的攥著手中的兵器,滿臉的悲憤,眼中殺氣騰騰。
“吹號!”司馬珂驀地大吼。
嗚嗚嗚 蒼涼而悠遠的號角聲響了起來,在這個無名村莊的上空飄蕩著,在為這一千多被無辜虐殺的漢人亡靈致哀。
司馬珂腰間的秋霜劍應聲而出,直刺蒼穹,鋒利的劍刃在烈日的照耀之下,閃爍出奪目的光芒。
“殺胡!”司馬珂大吼。
“殺胡!殺胡!殺胡!”
數千的中軍將士如同憤怒的猛虎一般,齊齊舉著手中的兵器,直刺蒼穹,發出咆哮一般的大吼。
兩個字,連喊三遍,那刻骨的仇恨和憤懣之聲,氣壯山河。
這些北府兵,絕大部分都是河南之地的流民,但是也極少部分來自河北,但是無論南北的北府兵,都曾經經歷過羯人的暴行,才會被逃到了江南。雖然河南之地已經收復,但是北府兵對羯人的仇恨并未減少多少,此刻看到面前的慘景,心中的仇恨再次激發而出。
這血海深仇,舉族之恨,唯有用羯人的鮮血才能洗刷!
這也是司馬珂一直不愿留羯人活口的原因,在中國的歷史上的外來災難之中,羯人的殘暴與鬼子不相上下,這樣殘暴的族群,唯有讓他們徹底消失,才能讓那九泉之下的亡靈安息。
這一世,他既已穿越,就要責無旁貸的擔負起守護者的責任,帶領著漢人的血性男兒,擊敗敵寇,殺光他們,奪回漢人失去的家園和尊嚴,然后再重新頂天立地的站著!
就算沒有他是司馬珂穿越,也有陸陸續續的后來者,哪怕豁出去自己的性命,也要守護著這個民族,將外敵趕出去!
華夏民族的根,就是守護和延續,若是延續失敗,總會有守護者站出來復仇,驅逐韃虜。君子報仇,百世猶可,何論三世?
這血性一直在漢民族血脈中流淌,十世百世,永不斷絕!哪怕在某些時候,那些江南的世家豪門,只顧著爭權奪利,只顧著醉生夢死,忘了這民族血脈中的血性,喪失了自信,讓民族氣運走到最低微之處。可總有人會站起來,繼續守護,繼續復仇!
漢雖三戶,猶可萬年不息!
作為一個民族,漢人勤勞樸實,念家顧家,敬畏先祖,孝順長輩。在數千年文明發展的劫難中,多少民族煙消云散。而漢人就憑著這樣的民族性,艱難的生存下來,延續下來。
犬戎、東胡、柔然、匈奴、羯、鮮卑、氐、突厥、契丹、女真…每個民族都曾煊赫一時,似乎無敵,最終又都煙消云散,唯有漢人歷經五千年,依舊屹立在世界之巔。從整個歷史長河來看,哪怕是后世那個掛著星條旗的民族,號稱無敵霸主,也終將是歷史長河中的曇花一現而已。
在司馬珂的身后,數千的晉軍男兒,爆發出的怒吼聲,宣誓出了他們心中的決心,只要司馬珂一聲令下,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哪怕前面是萬丈深淵,哪怕是十死無生,他們也會一往無前,絕不會后退半步。
悠悠千載,蒙恬虎賁,冠軍驃騎,衛公兒郎,岳家背嵬,戚家死士…漢家從來就不缺血性男兒,不缺勇士!
司馬珂率著眾將士,朝地上的尸骨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隨后便下令眾將士就地挖了一個大坑,讓那堆尸骨入土為安。
用過午膳,大軍繼續前行,但是比起來時,更多了幾分沖天的殺氣。
“快來人,攔住司馬珂!”
襄國,太武殿。
大殿之內,傳來一陣巨大的咆哮聲,驚得眾內侍紛紛往殿內跑去。
內殿的白玉床上,石趙天王石虎,正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滿頭的汗水,全身也是大汗淋漓。
石虎做了一個噩夢,對于他這樣殘暴的人來說,手中的冤魂何止百萬,但是卻稀少做噩夢。但是剛剛的確做了個噩夢。
在夢里,他夢見一個手持長劍,長著翅膀的少年,在空中飛舞而來,喊著“司馬珂在此,石虎納命來”,他驚恐的發現四周空蕩蕩的一個侍衛都沒有,驚怒之下挺起手中的寶劍與之格斗,卻被司馬珂將他手中的寶劍擊飛,他驚得魂飛魄散,扭頭就跑,卻感覺根本跑不動,雙腳像生了根一般,驚駭之下才發出了那一聲咆哮。
眾宮女和內侍,紛紛向前,幫他擦汗和更換濕透的衣裳,又有人端上來茶湯給他解渴,一陣手忙腳亂之后,石虎才驚魂甫定,逐漸的安靜了下來。
其實眾人心中明白,石虎是真的老了,身子骨不行了,若是壯年時,以他那殺人成性的殘暴,哪里會做這種噩夢。
但是剛剛沒安靜多久,從中書監便傳來令他再次驚駭的消息。
司馬珂渡河北伐了!
這一次,司馬珂是真的來了,不是做夢。
石虎雖然從未跟司馬珂碰過面,但是自從九年前,石韜私自率羯人十八騎入歷陽劫掠之后,司馬珂這個名字就一直困擾著他。
石韜、石苞、石邃、石斌…他的兒子雖多,卻有四個兒子折在了司馬珂的手中。歷陽之戰、邾城之戰、安陸之戰、南陽之戰、洛陽之戰、滎陽之戰、云臺山之戰、東燕城之戰…石趙在司馬珂手里折損的兵馬,包括投誠的漢人,加起來將近二十萬,就連羯人悍卒都戰死了六七萬。
這個南晉的宗室之子,不但數次粉碎了他吞并江南之志,而且還如同神助一般,硬生生的將河南四州之地全部奪了過去,又隔絕了關中之地使得蒲洪趁機自立,石趙的疆土不過三五年之間,就丟失了大半。
如今,司馬珂又渡河北伐,使得石虎產生了深深的恐懼感。他心中明白,司馬珂這是不滅石趙政權誓不罷休的勢頭。
若是當年,再強的敵人,石虎也不會畏懼,但是現在石虎終究老了,這些年的聲色犬馬、養尊處優,使得他的體重達到了三百斤,如同一只大肥豬一般。卻又缺乏足夠的鍛煉,身體機能極速的老化,百病叢生,曾經縱馬馳騁中原的他現在連馬都坐不穩了。身體的老化,使得他的銳氣也消磨了,開始畏懼強大的敵人了。
尤其是對那個所向無敵的漢人年輕王者,他心底涌起了一股莫名的顫栗,魔王的顫栗!
石虎當即下令召集群臣,商討應對司馬珂北伐之事。
太武殿之內,群臣匯集,石虎卻悲哀的發現,他曾經滿堂的猛將,如今已經沒剩幾個了。
石邃諸子戰死、夔安戰死、蒲洪自立、麻秋叛逃、李農叛逃、桃豹戰死、張豺戰死、李菟戰死、鄧恒戰死…這些都是折在司馬珂的手里,如今在襄國能打的也就剩下張貉、孫伏都兩人,劉寧、張沈等人皆不過碌碌之輩。
此刻的石虎,這個殺人如麻的魔王,只感覺到一陣凄涼。
南面的姚弋仲和北面的冉閔,也是石趙政權最能打的武將了,只是此刻的石虎尚未得到姚弋仲從枋頭兵敗的消息,否則恐怕更加驚懼。
五年前,他的石趙帝國還是華夏第一強國,不過五年的期間,便已風雨飄搖了。這其中,既與石虎的殘暴有關,也與慕容燕國的興起有關,而最大的因素還是司馬珂的橫空出世,著實將石趙打殘了。
按照石虎的意見,原本是要孫伏都帶著黑槊龍驤軍前往阻截晉軍的。因為鄴城相當于石趙的第二都城,人口眾多達五六十萬人,若失了鄴城,便相當于石趙被廢了一半。
更為重要的是,鄴城的宮殿也修建得極其豪華,其中又不知有多少石虎搜刮的奇珍異寶,還有石虎強行搶來的宮女數萬,鄴城西面的數百里的獵場更是石虎的苦心經營之地。石虎基本上是一半時間在襄國,一半時間在鄴城,若是真丟了,對于石虎來說是無法接受的。
但是在諸大臣認為黑槊龍驤軍是國之重器,理應留在都城作為最后的殺手锏。否則一旦派出到鄴城,襄國便空虛,萬一被李農的乞活軍趁機攻襲的話,則襄國危矣。
最終在諸大臣的勸說之下,石虎決定派張貉、劉寧、張沈三人,率五萬精兵前往枋頭,拜張貉為征南大都督,會同姚弋仲的兵馬,一同阻擋晉軍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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