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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擒王

  司馬珂將濮陽郡和東燕郡合計三十余萬的人口,在二十多天的時間之內,迅速的遷移到了云臺山以西的地界,再分別組織遷往滎陽和洛陽一帶。

  與此同時又吩咐荀蕤等人,安排這三十余萬人的食宿之事。

  這兩年各地土豆和紅薯大豐收,足夠三十余萬人半年的口糧供應,待得半年之后,又有新的土豆和紅薯產出,故此填飽肚子并不是問題。

  滎陽郡和洛陽一帶,最高峰時可達數百萬人,不過幾十年的時間,雖然人口大量流失,但是還是有許多破敗的屋舍,只需稍稍修葺和整理一下,便可入住。

  畢竟這個時代,百姓只要能吃飽飯,對于住的要求并不高,足夠遮風避雨即可。

  荀蕤的內政能力極高,又有從江南調來的兩百多青年才俊幕僚,再加上地方官員的協助,三十萬余萬人的安排雖然極其繁重而龐大,但是尚可應付。

  東燕郡的北部的人口,幾乎全部遷移出去了,四野一片空寂。即便是東燕城中的百姓和士族,也全部遷移了出去,剩下一座空城。

  如此一來,整個濮陽郡和東燕郡北部,其實便成了空郡,就算羯人全部將其占領,其實也沒有什么意義。正如司馬珂所言,在這個時代,人口才是至關重要的。尤其是在石趙連年災荒,又暴虐殘殺漢人,使得中原的漢人十室九空,使得人口尤其重要。沒有人口的土地,與鬼蜮無異。

  東燕城內。

  司馬珂臨時行轅,司馬珂同庾翼、周琦、毛寶和鄧遐等人,正在商議戰事。

  按照毛寶和庾翼的意思,羯人來勢洶洶,而濮陽及東燕一帶的人口已全部遷移,占領東燕已經沒有意義,不如退回云臺山以西。而且石斌所建筑的山寨,目前已在晉軍的手中,正好作為屏障,防止羯人的大軍西進。

  按照兩人的計策,則羯人大軍氣勢洶洶而來,卻撲了個空,毫無所得,空耗糧草。而晉軍雖然放棄了兩郡之地,但是已得到了想要的人口,其實已是勝利。

  然而,司馬珂卻不這么想,在他看來,羯人匯集了近七萬的大軍,已是石趙的大半主力兵馬,若是能想辦法坑羯人一把,令其損兵折將,則黃河以南之地便可輕易攻取。否則的話,羯人在東燕郡和濮陽郡撲了個空,勢必鐵騎南下,威逼陳留,進而攻往譙郡和梁郡諸地,則此次東征作戰計劃很可能就此泡湯。

  司馬珂令庾翼率兵一萬五千天策軍兵馬,前往鎮守之前石斌所建造好的云臺山、方山和老龍背山一帶的寨墻防線,以防止羯趙大軍西進;自己則率余下的天策軍、陌刀營、羽林騎和背嵬騎,鎮守東燕城,與羯人周旋。

  庾翼擔心的問道:“東燕城已是孤城一座,就算撤去半數兵馬,城內糧草亦只可支撐半年。羯人有三萬騎兵,必截我軍糧道,如此殿下豈不危險?不若讓末將在此守城,大將軍則鎮守云臺山一帶山寨,如何?”

  庾翼話音一落,毛寶、周琦和鄧遐等人,紛紛響應道:“殿下乃萬金之軀,天下所望,豈可輕身涉險,只留我等在此即可。羯人雖然勢大,勝在騎兵縱橫,我等有城池為固,必可守住馳騁,不負殿下所托!”

  司馬珂搖了搖頭,沉聲道:“大敵當前,孤不能退!孤若退了,則大軍的氣勢便輸了!爾等服從命令,休得多言!更何況,孤還要給羯人唱一場好戲!”

  說完,司馬珂又將自己準備坑羯人一把的計策詳細的對眾人和盤托出。眾人聽得司馬珂勝券在握,又有詳細的安排,便不再多言,連連稱遵命。

  黃河之上。

  河水已經結起了厚厚的冰,越凍越緊,足可承受人馬通行。羯人讓民夫在冰面上鋪滿了一層泥土,以防止大軍過河腳下打滑。

  河面上黑壓壓的一片,人聲鼎沸,一眼望去,都是羯趙的大軍,連綿數里,占據了整個河面。

  最前頭的押運糧草的漢人民夫,推著裝有糧草的獨輪車,或者拉有輜重的牛車,也有挑著擔子的,一個個衣裳單薄,臉上和額頭上冒著汗水,臉色都是黝黑黝黑的。冰面上雖然撲了泥土,但還是容易滑倒,眾民夫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人群之中時不時的有人摔倒在地,引起了身旁的一陣哄笑聲。這也是他們唯一能笑一笑的時候。

  再往后,則是羯人和雜胡步卒,全身披著重甲或者輕甲,跟在那些民夫的后面,走起路來身上的甲葉嘩嘩作響,手中的兵器成了拄手杖。

  最后則是兩萬騎兵,牽著馬,小心翼翼的在冰面上行走著。馬蹄上都包著厚厚的麻布,防止打滑,戰馬一旦摔倒,很容易受傷,誰也不敢有半點怠慢。

  在騎兵叢中,一桿大纛之下,石趙太尉夔安,在李農和姚弋仲的陪同之下,緩緩的在冰面上行走。

  夔安今年已經五十歲出頭,身形高大,虎背熊腰,全身散發出一股逼人氣勢,不怒自威。夔安乃石勒起家的十八騎之首,可謂是石勒開國第一功臣,深受石勒器重。其在石虎篡位之后,又協助石虎穩定局面,加之其在羯人之中的威望極高,就連石虎也禮讓幾分。

  纛旗下的夔安,滿臉的嚴肅之色,眉頭緊蹙,抬眼望著前面出神,滿臉的嚴肅之色,正跟姚弋仲和李農討論著破敵之策。

  近年來,石趙內部屢屢出現叛亂,北面與慕容燕國交戰之時,在慕容恪手里吃了不少虧,南面在與司馬珂的交手之中,更是損兵折將極其嚴重。加之前兩年的大旱災,餓死了不少人,石虎又橫征暴斂,大興土木,更是令石趙的實力大大受損。

  這一次石趙出動五萬兵馬,幾乎是出動了石趙現有手中的大半兵馬,為的就是趁慕容燕國休養生息之際,一舉擊潰司馬珂,將晉軍徹底趕出黃河以南之長江以北的地界,再回頭對付慕容燕國。

  這一戰,對夔安來說,只許勝,不許敗,否則就算他是開國第一功臣,也恐怕難逃石虎的責罰,甚至可能丟掉性命。

  三人一邊行走著,一邊正在議論著關于晉軍的主帥司馬珂之事。

  司馬珂、冉閔和慕容恪,都是320年出生,成為晉、趙、燕三國之中最耀眼的將星,被北地之人傳為“庚辰三龍”。

  三人之中,又以司馬珂的名聲最響,慕容恪次之,冉閔最后。司馬珂不但自出道以來,未嘗一敗,有覆國之功,最重要的是關于司馬珂的傳說太多了。尤其是傳說其乃神農之子轉世,得了天賜糧種,可畝產萬斤以上,被漢人奉若神明。

  撫軍將軍李農,正是石趙政權之中為數不多的漢人武將之一,三十五六歲,顯得極其穩重。

  只聽李農緩聲對夔安道:“以末將來看,此戰的關鍵,其實便在司馬珂一人之身。司馬珂未出之前,南晉只知偏安江南,朝廷被諸士族所把控,而各士族之間亦明爭暗斗,難成氣候,若非以大江為固,恐怕早已滅國。然則司馬珂橫空出世,才有北伐之事。末將以為只要擒殺了司馬珂一人,南晉就算有百萬兵馬,也不過一群土雞瓦狗耳。”

  夔安點了點頭,又嘆了一口氣道:“說得是不錯,然而聽聞那司馬珂有萬夫不當之勇,要想將其擒殺談何容易,就算將其擊潰,恐怕也難以擒殺。”

  夔安雖然從未與司馬珂直接交手,但是也算是司馬珂的手下敗將。當年的他掛帥南侵東晉,意欲借司馬珂與庾亮相爭之時,吞并江南,不料司馬珂迅速料理了庾亮,在邾城和安陸接連大勝趙軍,使得趙軍傷亡數萬人,大半糧草盡入司馬珂手中,他不得不引兵自襄陽退回趙地。

  那一戰,也使得他對這個少年將領,產生了深深的敬畏感。

  三人一路緩緩而行,突然身旁的侍衛提醒他們石斌率軍在黃河南岸等候,三人抬頭一看,果然見得河岸邊立著石斌的纛旗,纛旗之下,正是石趙的燕公石斌。

  石斌一來新敗,心中有愧,二來夔安在羯趙之中的威望極高,三來他是婢女所生,沒有其他王子的架子,故此放下身段,親自前來黃河南岸相迎。

  三人見得石斌如此謙卑,也不敢怠慢,急忙加快了腳步,迅速的奔往南岸,迎向了石斌。

  夔安三人與石斌相見,寒暄客套了一番,便開始詢問軍情。

  石斌顯示將司馬珂趁他新敗,堅守濮陽城等待援兵之際,將整個濮陽郡之內的百姓和東燕郡北部的百姓全部遷移到云臺山以西之事敘說了一遍,令夔安等人眉頭緊蹙。

  夔安等人臉色一變,他們深深的知道,這一戰還沒打就輸了。江北之地,地廣人稀,沒了人口,就是等同于荒地,除了可以接應渡河的趙軍這一點軍事價值,其他幾乎毫無價值。

  隨后,石斌又將司馬珂率兩萬兵馬固守東燕郡,讓庾翼率大軍鎮守云臺山一帶的山寨之事,向夔安匯報了一番。

  聽得司馬珂在東燕郡固守,夔安、姚弋仲和李農三人,眼中頓時大亮起來。

  姚弋仲則是典型的羌人外貌,身材粗壯,鷹眼鉤鼻,神情極其威猛,一直在旁邊靜聽著,聽得石斌這般說,心頭頓時有了主意,笑道:“所謂擒賊先擒王,此次我等大軍近七萬人,既然東燕城中不過兩萬余人,若是能將東燕城團團圍定,將司馬珂困在城中,則司馬珂便插翅難逃。司馬珂被圍,一旦糧草將盡,則其余諸處晉軍必然瘋狂前來救援,如此又可以逸待勞,圍點打援。我軍有騎兵三萬,在中原之地一馬平川,彼等步卒前來救援,來多少,便殺多少!如此,則黃河以南之地可定也!”

  石斌先是與司馬珂本人面對面時被射了一箭,隨后在云臺山一帶北司馬珂打得丟盔棄甲,折損大半兵馬,氣勢上弱了許多,對司馬珂心存怯意,故此沒往這方面去想,此刻聽得姚弋仲這般一說,臉上也光彩熠熠起來,連聲稱贊妙計。

  羯人七萬兵馬,其中還有騎兵,可謂兵強馬壯,兵力優勢極大。若是強攻,未必能攻下城頭,但是想要圍困東燕郡是一點問題都沒有。而且有三萬騎兵在手,可以輕易的截斷司馬珂的糧道,使其成為孤城一座。

  眾人商議已定之后,便決定待得兵馬全部渡河之后,即刻出發,兵圍東燕城,將司馬珂困住在東燕,以徹底扭轉晉趙之戰的大勢。

  東燕城,北門。

  司馬珂手按長劍,站在城門樓前,神情嚴肅的望著天際之處。在其他將士的眼里,那天際之處什么都沒有,但是他卻看到了一大片烏云涌來。

  那是羯人的兵馬,將近七萬的戰兵,幾乎是半個郡的人口,遠遠的看過去,如同滔天巨浪一般,無窮無盡。

  這是司馬珂見過的最多的一次兵馬!

  羯人的兵馬逐漸奔近,終于城樓上的將士也看清了那片遮天蔽日的烏云,如同江河決堤一般,朝東燕城涌來。眾天策軍雖然經歷了數年的戰火洗禮,早已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老兵,但是看到這么多的兵馬,還是露出了極其緊張的神色。

  而更令人震撼的是,那最前頭,是數萬戰馬在奔騰,那數萬只馬頭不停的攢動著,如同滾滾巨浪,而十幾萬只馬蹄叩擊著地面,整個地面似乎都震動了起來,如同地震一般。

  站在城樓上的晉軍,只覺得東燕城突然成了驚濤駭浪般的孤島一般,那滔天的巨浪似乎隨時能將他們站腳的地方淹沒。

  這般聲勢,若是普通晉軍士卒,恐怕早已嚇得兩股戰戰,全身發軟,但是眾天策軍終究是大晉精兵,雖然神情緊張,但是卻沒絲毫的慌亂。

  弓弩手已經迅速在垛堞之后就位,將箭矢瞄準了城下;長矛兵則舉起了手中的長矛,準備刺擊登城的胡虜;其他將士則將一塊塊巨石搬到了垛堞附近;熬金汁的鐵鑊之下,已經生起了柴火。

  更重要的是,眾將士都深信,無論敵軍來多少,在大將軍面前必敗。大將軍出道以來,未嘗一敗,哪怕實力再懸殊,敵軍再強大,最后屹然不倒的還是這個弱冠出頭的少年神將。所以他們看到這么多的敵軍來襲時,心情既緊張,卻又充滿了興奮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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