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宮,外面為宮,中間為省,最里面才是帝和后居住的禁宮。
省,禁宮外層官員辦公的地方,公卿大員們除了兼職在外駐藩鎮的,基本都在省里辦公。何充作為光祿勛,主要負責總領宮內事務,自然也在省里辦公。
在秘閣旁邊的光祿勛官署,新晉光祿勛何充接見了羽林騎都尉司馬珂。
何充四十歲出頭,雖然已到中年,卻是相貌堂堂,面如冠玉,身材修長,典型的中年帥哥一名,加上一臉的正氣凜然,顯得十分有型。
在魏晉風流年代,顏值也是除門第和才華以外的重要加分項,譬如潘安和衛玠都是如此,而那些公卿們也是個個相貌堂堂,很少有歪瓜裂棗的。
司馬珂聽謝安對何充推崇有加,又想起南朝劉裕的侄子還專門寫了一篇“何充直言不諱”的文章,今天一見此人面相頗為正氣,心中自是十分尊敬,這種尊敬也在面見何充時的言行上表現了出來。
何充看到司馬珂的時候,不覺愣了一下,很顯然司馬珂的俊美超越了他的想象。
“時人道公子之貌更勝潘岳、衛玠三分,誠不我欺也。”
長得帥的人,總是要占幾分便宜,何況在這個看重顏值的魏晉風流年代,何充見到司馬珂之后未及交談,便對司馬珂放松了戒心。
“明公謬獎了。”司馬珂恭聲道。
接下來的溝通,便變得十分順暢起來,何充將他對羽林騎的規劃,向司馬珂娓娓道來。
按照何充的規劃,羽林騎的駐地設立在南苑,因為皇宮之內已經駐扎有左衛和右衛兩千人,而且羽林騎以騎兵為主,在宮內也施展不開。
然后是兵源規劃。羽林騎作為宿衛軍,責任重大,自然不能靠招募新兵和不知底細的私兵。所以何充將兵力的來源分成了三部分:請鎮軍將軍周謨在駐扎城外的守軍精選一百戰騎,另請司空郗鑒從京口的駐軍中精選一百戰騎,請征西將軍庾亮從各州駐軍中精選一百戰騎。
因為城外守軍總共一萬多人,騎兵總共也不過五百多,選不出司馬衍要求的勇猛善射的三百羽林騎,只能依靠外軍。
何充雖然性格直,據說脾氣火爆,但是心思細膩。郗鑒與王導穿一條褲子,郗鑒和庾亮各選百騎,也是一種平衡之策,兩邊都不得罪。而且作為王導的親外甥,庾亮的友堵(連襟),兩方也多少得給點面子,不至于拒絕。
精選的三百騎是戰兵,一只軍隊的組成,除了戰兵,還需要各種輔兵,尤其是騎兵兵種,輔兵的數量比戰兵還要多。
輔兵的來源,當然是就近原則,請鎮軍將軍周謨就在城外守軍中選出來。
對于何充的計劃,司馬珂自然是全盤接收,沒有提出任何反對的意見。
最后,何充提出了一個重要的意見,那就是羽林丞的人選。
羽林丞,是羽林監的副職,司馬珂拜羽林騎都尉,領羽林監,這羽林丞就是他的助手,右第七品官。
他選的羽林丞叫卞誕,孤忠正氣、節義忠孝之名臣卞壺之孫,。
何充是給司馬珂選的副職,自然也要征求一下司馬珂的意見。
他選卞誕為羽林丞,原因有三:其一,司馬珂剛來建康,對朝中不熟,手中人力資源不多,而卞誕可以彌補這一點;其二,當年卞壺一門三父子在蘇峻之亂時壯烈犧牲,卞誕雖然承襲了名爵,卻一直無職掌,當然這與王導不喜歡卞壺有關系,如今給卞誕找個職掌也算是何充對卞壺有個交代;其三,卞誕雖然年輕,但終究是名門之后,平時耳濡目染,行事穩重老成,頗有章法,而且為人正直,能夠助司馬珂一臂之力。
司馬珂原本人生地不熟,除了謝安可以偶爾指點一下,基本是兩眼一抹黑,所以他既然認定了何充,對于何充的安排自然也沒有異議。
半個時辰下來,何充和司馬珂兩人,就羽林騎的組建規劃,基本達成了一致意見,暢談甚歡。
其實何充原本還是有點戒心的,畢竟他這光祿勛之職居然是司馬珂舉薦的,原本就有點尷尬,而且朝中盛傳司馬珂心高氣傲,行事浮躁,恃寵而驕,更是令何充惴惴不安。
如今看到司馬珂對自己尊敬有加,而且對自己的安排也照單全收,心中的戒心完全解除,再無半點芥蒂。
告辭了何充,出了南掖門。司馬珂騎上西極馬飛羽,看了看天色,大概巳時初,時間尚早,便吩咐兩個僮仆自行回府,自己騎馬往建康城北面鐘山方向奔去。
他前世雖然騎過馬,但是騎術一般,只能騎馬慢跑,如今既然為羽林騎都尉,以后少不得要馳騁沙場,沖鋒陷陣,騎術也是至關重要的能力。
司馬珂策馬出了東陽門,便沿著青溪,打馬一路往北疾馳而去,一來遛遛馬,西極良駒長期養尊處優,便會失去銳氣和雄心,二來也為了鍛煉自己的騎術。
出了北籬門,司馬珂快馬加鞭,那飛羽神駒,看到面前空地開闊起來,也變得興奮起來,揚起四蹄,踐踏得地面一陣塵土飛揚,飛奔而去。
司馬珂騎在馬上,如同騰云駕霧一般,身子剛開始還有點緊張,緊緊的扯住韁繩,抱著馬頸,慢慢的便適應了馬速和馬背上的顛簸,一路往鐘山方向狂奔。
突然,他看到了前頭一條山路,急忙一勒韁繩,馬速緩了下來。他朝山路望去,正是當初他初來建康城的那條路,通往的方向是他穿越時的降落地點。在那個地方,他曾一口氣殺了二十余名來路不明的殺手。
司馬珂心頭一動,摸了摸懸在腰間的百煉精鋼秋霜劍,不假思索,便縱馬往山路上奔去。
山路上四周一片靜寂,只有蟬鳴在大聲聒噪,聽得馬蹄聲也安靜了下來。
他繼續縱馬向前馳騁,終于前面出現了一大片空地,正是當日他穿越的墜落地點,也是真正的宗室公子司馬珂遇刺之地。
他翻身下馬,將手攏起來,放在耳朵上,四周聽了聽,并無動靜,只有數百米外有小動物的腳步聲。
他的身體有增加仿夜梟的基因,方圓一里之內的動靜,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他牽馬快步向前,走到空地邊上的灌木叢中,一路繼續向前兩百多步,在一顆大樹下停了下來,神情變了。
他和陳金、小翠三人在此挖了個大坑,埋了二十多個殺手的尸身,現在土坑被人挖了開來,未見半具尸骨!
司馬珂嗆的一聲拔劍而出,又聆聽了一下四周,聽得并無動靜,又收劍回鞘,翻身上馬,手搭涼棚,朝遠處的一處山崖望去。
那山崖雖然在兩百米之外,但是他卻看得清清楚楚。山崖之上,有個山洞,山洞口有幾棵茶籽樹和茅草擋住,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司馬珂看到那洞口依舊被樹枝和茅草遮蔽,而且山崖上并無有人爬行而上的痕跡,這才輕輕的吁了一口氣。
他當日一手抱著正主司馬珂的尸身,一手攀藤而上,將尸體藏入了山洞之中。那山洞離地高十余米,普通人不可能像他那樣爬上去,再把尸體帶下來而不留半點痕跡。那幕后的黑手,要是找到了正主的尸體,也沒必要掩飾攀爬的痕跡。
坑里的尸身被挖走之后,對方并沒有將坑填好,而是露出一個大大的坑,甚至現場還遺留了一把斷把的鐵鏟。
但是除了那把普通的鐵鏟之外,現場倒也沒留下任何其他物品和痕跡。
司馬珂望著那把斷把的鐵鏟,陷入了沉思。
幕后黑手,到底是誰?
王家,還是庾氏,或者是江東士族,還是祖上司馬羕遺留下來的世仇?
不管如何,對方絕不是普通攔路劫財的盜匪。
看起來,王家似乎可以排除了,畢竟王家的一連串行動來看,威脅也好,拉攏也好,絲毫沒有流露出對司馬珂的身份的懷疑。
不過,就算排除王家,依舊難以確認幕后黑手的身份。或許庾氏的嫌疑最大,但是庾氏的勢力范圍已經遠離了建康一帶,千里迢迢派殺手來攔截一個乳臭未干的宗室公子,似乎也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