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想買,就得做好把這一批貨全砸手里的準備。
可是商場如此堅決,是個人都該知道,這回上頭是鐵了心了。
這就是調控,用充足的貨源,把價格定死在這個位置。
想漲都漲不起來。
如此一來,冰箱的價格,算是徹底沒戲了。
還買嗎?
還敢買嗎?
不少人都打起了退堂鼓。
都不需要再出手,上頭利索地收拾了殘局。
銳銘徹底占領了定州的市場,其他冰箱壓根就擺不出來。
沒辦法,這個價格,定州之外都不肯賣的。
而定州離武海省最近,別的地方又沒有定州這么缺貨。
如此一來,上頭要的穩,要的平靜,算是塵埃落定。
可對于那些還囤著很多冰箱,專等著再漲一波的商家來說,這真是個噩夢。
仿佛一夜寒霜降。
冰箱的價格,就此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波動都沒一下的。
銳銘說這個價,它就是這個價。
價格漲不上來了,還有人買嗎?
真的沒有了。
商場這邊擺出來的冰箱,現在壓根都沒什么人去買。
倒是有不少人問價,但問了之后,明明這么便宜,臉色卻一個比一個難看。
“哦喲,還想著漲價呢?不會再漲啦。”
“想買就直接買嗦,別等了,這個價定死了的。”
越問,心里越是沒底。
他們不敢再問,恨不得把這消息捂在定州。
這么多貨,拖幾天,讓他們有時間放到外地去賣,哪怕虧點運輸費,總還是能賺點辛苦錢的。
可惜,上頭要的就是這立竿見影的效果,正好敲山震虎。
定州的事情,很快就見了報。
明面上是表揚銳銘,夸他們干事得力,實際上是敲打這些個倒賣的。
這些人的小算盤徹底落了空,東西還在半路,人家就不要了。
其中,還有很多是買了新安冰箱的人。
有一車貨,就這么停在了半路。
兩邊老板都不肯收,都非要對方受著。
“那我反正是不要了的。”
價格這么高,定州這邊都折半了,他買過來干啥?
定州這老板也不松口:“反正你都答應了,定金都給了。”
可憐了夾在中間的貨車司機,哭都哭不出來。
他這車可是自個的,耽擱一天就是一天的油錢啊。
他們這邊鬧騰,消息到底是在定州傳開了。
有人當笑話一樣,說給許經業聽。
“這車貨,怕是要爛在半路嘍。”
可惜了,東西還是挺好的。
許經業聽了,心里老不得勁了。
他琢磨老半天,打了個電話給陸懷安:“他們這車貨,是咱們新安冰箱嘞。”
這些個孫子,折誰的貨不好,把新安冰箱的貨折在半路。
陸懷安也沒想到會這樣,不過倒也不意外:“畢竟當時一下子出了幾萬臺,會這樣倒也正常。”
正好,新安冰箱廠這邊還是正常在上班,沒了之前囤的貨,現在還隱隱有些跟不上訂單量。
原本還想著要加班加點趕工來著,這樣子的話…
“你說,我們把這批貨…拿回來怎么樣?”
這是什么操作?
許經業都被震到了,有些不敢置信:“那,什么價?”
呵,這都堵在半道兒了,有人接手怕是求之不得吧,還能有什么價的。
捏著煙抽了兩口,陸懷安輕輕一笑:“在定州的價格上,給他添點辛苦費,愛賣不賣吧。”
左右也是想著,好歹是他們廠子里的貨,不能真個讓它壞在半道上,平白把他們廠子名聲給敗壞了。
但如果要獅子大開口,那還是拉倒吧。
大不了,找點記者,好好幫他們報道報道,看看誰丟人。
“咳。”許經業都頗為無語,沉吟著:“行,行吧,我去說說。”
正如陸懷安所說,其實兩邊都有些后悔了。
這么膠著,兩頭都吃虧。
可誰也拉不下臉來,畢竟退一步可都是錢,誰先退步誰就得吃虧。
現在好了,陸懷安這邊現成的梯子送了過來。
定州這老板還想拿喬,許經業不輕不重地堵了回來。
“你這。”
聽了許經業的話,他也是真的怕。
怕他真個犯渾,要是真找個記者來報道一下,他這生意也不用做了。
臉都丟國外去了。
“行吧行吧。”哎,貨是從他這邊高價拿的,現在人家又買回去了。
轉個手,賺了一大筆,貨還給送到了家門口。
這不等于空手套白狼嘛。
嘶,慢著,這么一想,可真是后背都濕透了。
“老許,啊,你這,你當真不是故意的?”
許經業攤手,無奈地笑了:“老伙計,你當我是神仙吶?上頭的想法,我還能算得到不成?”
這倒也是。
也沒別的辦法了,貨在半道,總不能又讓人運回來。
再運回定州,那可真的是要爛在自個手里了。
罷了,做生意有賺有虧,這一波算他折了。
陸懷安以極低的價格,又把這批貨給買了回來。
都不需要進倉庫,直接換輛車就給客戶送過去了。
定州的風波漸漸平息,虧了的哭爹喊娘,怨天怨地。
但已經都沒用了。
這事,已經成了定局。
一時之間,不少廠子倒閉的倒閉,賠錢的賠錢。
敢卷款跑的,逮回來直接斃了,壓根都不帶拖延時間的。
銳銘這邊也終于抽出空來,清點了一下。
清算之下才發現,這些零星收上來的小廠子,其實隱隱已經在開始虧損。
平時不明顯的,畢竟之前一直在趕工。
現在生產的速度慢了下來,貨不再急出,狀況就越來越明顯。
“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廠長神情嚴肅,眉頭緊皺:“現在,你們相信我的話了吧?”
“只是暫時虧損而已,不用這么上綱上線的吧。”
眾人還是頗不以為然地:“我們這么大個廠子,有幾個小廠子虧損也正常啊,畢竟現在上頭壓價壓得厲害。”
這是上頭壓價的原因么?
廠長氣得不輕:“我說的跟你說的,壓根就不是一回事!這些小廠子,機器設備很多都太落后了,收購進來對我們本身就是一種消耗!”
跟他做對的書記冷不丁地道:“可我們難道不收?”
這可是上頭希望他們做到的啊。
收購,是不能停的。
不僅要收,甚至現在,都有兩家廠子擺在他們面前。
還是得收的,不然這廠子就要倒閉了。
“不能再收了,我們已經沒有余力。”廠長按了按額角,嘆了口氣:“你們難道就不明白嗎?銳銘不是萬能,如果再不收手,我們會被活生生拖垮的!”
“那你說,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
銳銘廠長咬了咬牙,沉聲道:“放棄百強的名譽。”
這些虛幻的名頭,都是沒有用的。
與其空撈個好名聲,還不如好好做企業。
把這些收購其他廠子的精力,拿過來好好發展,他們總有一天,靠著他們自己建的分廠也能把產量提上來,也能到百強。
現在的百強,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此話一出,全場大嘩。
一直以來,大家都以銳銘是百強企業而興奮,而自豪。
可現在,他竟然說要放棄百強榮譽?
畢竟他是廠長,眾人敢怒不敢言。
可私底下,話說的可不怎么好聽的。
一連吵了半個月,吵到陸懷安這邊都聽到了消息,他們還是沒能拒絕到手的誘惑。
銳銘,再次收購了兩個廠子。
就連龔皓,都忍不住嘆息:“其實,他們廠長還是說的挺準的。”
“可惜,他說了不算數。”
這就是權力不集中的壞處了,明明知道前邊是冰山,想轉向,卻扭不動舵。
太慘了。
龔皓看著文件,有些出神,半晌才呢喃著:“他們這樣發展下去…會怎么樣?”
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陸懷安打了個呵欠:“還能怎么樣。”
往兩頭使勁,最后肯定分崩離析唄。
再厲害的廠子,也經不起這么霍霍的。
“不至于吧…”
那可是銳銘啊。
陸懷安哂笑一聲,搖搖頭:“別說銳銘了,他銳利都沒用。”
話語權不統一,內部分崩離析,最后肯定得崩盤的。
“唉。”龔皓嘆了口氣,頗為可惜。
“別嘆氣了,趕緊的,著手準備吧。”
陸懷安把文件拍在他案頭上,摁掉了煙:“銳銘一倒,我們的機會,可就來了。”
對啊。
龔皓的眼睛瞬間就亮了,驚喜萬分:“這倒是真的!”
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陸懷安挑眉:“還可惜不?”
“不不不,不可惜了。”龔皓摩拳擦掌,簡直有些迫不及待了:“我更希望他們趕緊的,搞快點!”
好家伙,陸懷安哈哈大笑。
得了,看他這打雞血的狀態,就知道這事交給他準沒錯。
“不過也得琢磨琢磨啊,如果上頭態度還是堅決,絲毫不肯放松的話,銳銘我們就不能吃。”
省得羊肉沒吃到,倒惹一身騷。
龔皓興奮地點點頭,嘿嘿地笑著:“放心吧!”
他特地派了個人去定州盯著,一有風吹草動就把消息傳回來。
果不其然,沒有了外患之后,銳銘內憂問題愈見嚴重。
兩邊吵得不可開交,收購了兩個新廠子之后,甚至到了見面必吵一架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