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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喪盡天良

  陸懷安抬起手,看向龔蘭:“究竟怎么回事?具體完整的說一下。”

  “好。”龔蘭眼睛也有點紅,顯然是哭過,她看了眼男人,眼底猶帶著憤恨:“平時我們中午都是在廠里吃飯的,夏梅非說這幾天要回去吃飯。”

  他們廠里都安排了有孩子吃飯的地方,但夏梅卻說這幾天孩子也不來,她要回去給孩子做飯。

  畢竟這都是人家的家事,龔蘭也不好說啥,只得點了頭。

  只是私底下,她也打聽了幾句。

  女工們都是認識的,不少跟夏梅都處得來。

  龔蘭一問,她們也就說了。

  “哎,小梅可憐哦。”

  “她男人老是打她,喝了酒打她,輸了錢打她,干啥都打。”

  “家里頭的事也得她做,唉!”

  這年頭不興什么離婚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過得不好,那都是命。

  “毛金旺這人心眼就是壞的,聽說他連兒子都打!”

  “那小娃兒才多大,他也下得去手!”

  而且夏梅不僅每天都要過來上班,做完事回去,還得伺候家里的兩畝水田和一丘地。

  要不是菜地沒分多少,她男人恨不得她還種出些菜來賣。

  村里都賣菜,那好歹是家里男人弄菜弄地,她們上上班拿了工資,腰桿子挺得直直的。

  就夏梅傻,又賺錢,又帶娃,還伺候田伺候地的,回頭還得伺候她男人。

  說到這,龔蘭都忍不住抹了把眼淚:“她過得太苦了,我還想著,等她回來給她說,幫她調個崗位,給漲漲工資的。”

  結果沒想到,好端端的人下了班回去,上班就沒見著人來。

  再見面,就是躺在板子上的尸體了。

  陸懷安哦了一聲,仔細地看了看地上的夏梅。

  “陸廠長!”毛金旺擋了一擋,扯著大嗓門叫喚:“話不是這么說的,我打屋里娘們,那是天經地義,我娶了她,她就是我家的物件兒,我想打就打,想摔就摔,說破了天別人也管不著,但是人死在了你們廠里,這可不一樣…”

  “沒有死在廠里。”陸懷安平靜地看著他,打斷了他的話:“剛才龔蘭說了,下班前是好好的,是上班的時候沒見人來。”

  毛金旺一滯,擰著眉頭很不贊同:“不是死廠里,那也是死村里!反正死在了你們這一塊,你們得負責!”

  說著,他往旁邊瞥了眼。

  接收到眼色的老婆婆立馬一拍大腿,哀嚎著往地上坐:“哎喲喂,我的好媳婦喲,你死的慘吶,娃兒還這么小,陸廠長你喪盡天良啊,害死了人你要償命…”

  唱作俱佳。

  不少人指指點點,但到底因著陸懷安既是廠長,又是他們的衣食父母,所以他們沒幫著謾罵。

  陸懷安聽了一會兒,見他們翻來覆去就是這么些話,并沒有什么更多的信息,垂眸沉思片刻:“這事好解決。”

  怎么解決?

  龔蘭和蔡芹對視一眼,有點著急。

  這種情況,一般人遇到也就是認倒霉了,給錢?可夏梅值得,這毛金旺可太不值了。

  他配嗎?他不配!

  毛金旺倒是松了口氣,眼底掠過一絲得意。

  結果就看著陸懷安退了一步,很淡定地道:“把派出所的叫過來吧。”

  “啊?”

  聽了他話,眾人都懵了。

  怎么就,突然就要報警了呢?

  就連村長都有些不太贊同,遲疑著:“這…要這樣嗎?”

  前幾年斃的人太多,總感覺派出所的人一上門,就沒啥好事。

  陸懷安神情凝重地點點頭,肯定地道:“要,必須這樣。”

  現在的人還是不夠相信警察,擱后面發展發展,就人人都知道,有事找警察了。

  沈茂實反正是很信陸懷安的,他既然說要找派出所的人過來,他直接就騎個自行車就出門了。

  沒想到他們會要叫人,毛金旺他娘老子也懵了一下,嚎得更大聲了。

  暗暗還拉了小娃兒一把,祖孫倆哭得可傷心。

  不管事情是怎樣的,這樣的情景,總是讓人感覺難過。

  陸懷安沒有斥責他們,或者叫他們停下,只是吩咐龔蘭給他們泡茶:“都等等吧,先歇一歇,等人到齊再哭。”

  也是,派出所的人都沒來呢。

  毛金旺有些坐立難安,茶也不喝。

  見陸懷安轉身,他立馬攔住他:“你不能走!陸廠長,你這廠里的員工死了,你咋沒事人一樣!諾亞吃人吶…”

  “你老婆死了,你不也跟沒事人一樣?”陸懷安冷冷地盯著他,伸手拂開:“而且我不是要走,我只是喝口水。”

  是啊。

  他死了老婆,咋還啥都觀察到了,一點傷心的感覺都沒有。

  “我,我我沒有!”毛金旺張大嘴,往地上一坐:“啊,我的好媳婦啊…你死的好慘吶…”

  果然是母子倆,嚎喪都嚎一樣的。

  陸懷安聽得頭痛,心里嘆了口氣。

  今日這事,看來是難善了了。

  派出所的人來得很快,騎著三輪小摩托就過來了,跑的經沈茂實還快。

  畢竟新安村太好找了,擱誰都知道這一塊。

  把情況這么一說,陸懷安最后才看了眼毛金旺:“同志,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我懷疑夏梅是毛金旺殺死的。”

  這一下,人群徹底炸開了鍋。

  村民們素來質樸,發生的最大的矛盾就是你家田多放了一小時的水。

  突然說到殺人,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毛金旺更是直接炸了,連哭都忘了,猛地跳起來:“你放屁!”

  他媽也氣的不輕,嚷嚷著就要過來打人。

  村里的人能讓他們碰到陸懷安,立馬就推搡起來。

  明著勸架,實則擋得死死的。

  陸懷安趁著這個空檔,看了眼夏梅,同情地道:“她經常挨打,之前都是在廠里吃飯的,這幾天突然提出要回去吃飯,我懷疑是因為毛金旺打了她兒子。”

  警察可不管這些,直接過去驗尸的驗尸,拉孩子的拉孩子。

  這么熱的天,母子倆都穿的長袖。

  夏梅穿戴得整整齊齊的,此時一拉衣袖,一片烏青便呈現在眾人眼底。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再一拉開她兒子的衣袖,明顯的鞭打痕跡,一片血漬,觸目驚心。

  這一下,人群算是徹底炸鍋了。

  “喪盡天良喲!”

  “這么小的娃兒都打,毛金旺你還是個人嗎!?”

  “說不得夏梅就是被他打死的,呸,不要臉,打死了人還過來鬧!”

  最后,初步驗定,夏梅是內出血死的,具體出血位得回去細查。

  內出血。

  陸懷安看著夏梅被抬出去,心里驟然升騰起一片怒火。

  看著還在沖眾人嚷嚷,說自己沒殺人,只是打了一頓自家娘們的毛金旺,陸懷安氣不打一處來。

  直接過去一腳把人踹倒,鄙夷地道:“把人打到內出血,再趕人出門要她上班,這跟殺人沒什么區別。”

  毛金旺懵了兩秒,不怒反而大喜:“同志!同志你看到了啊,堂堂廠長他踹我啊!”

  “是,看到了!”警察冷笑,直接把他銬走了:“等你出來,可以慢慢跟他算賬。”

  也對,毛金旺得意地看著陸懷安:“你等我出來!”

  陸懷安嗯了一聲,毫不怯場:“我等著,只要你能出來。”

  什么,什么意思啊?

  毛金旺他娘突然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他:“不是,我兒子不會殺人的,你們憑什么抓他!夏梅死在了廠里,你們抓陸懷安啊!你們抓我兒子干啥!?”

  她死活不撒手,最后甚至跟著坐上摩托車一道去了派出所。

  見拉不下來,警察也沒管她了,只是叫龔蘭陸懷安也一起過去,得錄筆錄。

  陸懷安自然是全程配合。

  等到忙完回來,天都黑了。

  毛金旺被關起來了,夏梅還要尸檢。

  毛金旺他娘賴在派出所不肯走,陸懷安他們也沒管她。

  結果一回來,看到院門口還坐著個小鬼。

  “是夏梅的兒子。”

  陸懷安定睛一看,可不是,小家伙沒戴帽子了,但孝服還穿著。

  看到他們回來,他嗖地就站了起來,直愣愣地盯著他們。

  挺可憐。

  攤上這么個爹,他這輩子算是完了。

  陸懷安嘆了口氣:“把人弄進來吧,飯還是得吃的。”

  大人之間的爭端,小孩子總是無辜的。

  由此可見毛金旺這人做的有多糟糕,他家都這樣了,親戚朋友一個伸手拉一把的都沒有。

  飯菜都留著,龔皓問了下所里的情況,聽著都有些忿忿:“偏偏他命好,今年才鬧出來,要擱去年,毛金旺絕對活不過明天。”

  陸懷安點了支煙,遞了個眼色:“算了。”

  人孩子還在這兒呢。

  小孩子餓得不輕,瘋狂往嘴里扒著飯,眼淚大顆大顆滴在了碗里。

  瞧這樣,眾人都沒說話了,默默地吃飯。

  孩子才是最可憐的。

  媽死了,很有可能是被他爸打死的,他爸現在也抓起來了,奶也不管他。

  天大地大,他竟然連個容身之地都沒有。

  陸懷安嘆息著,慢慢抽完了這支煙。

  他原以為這只是一個小插曲,解決了就完事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消息傳出去,風向漸漸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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