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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永東縣

  這事兒,陸懷安其實也是想過的。

  真要想來,攔是攔不住的。

  陸懷安點了支煙,靜靜地看著湖面:“可以的,都行。”

  怕他被影響了心情,沈如蕓過來陪著他:“這邊還挺安靜。”

  “嗯。”

  風景也不錯,尤其這兒是個山岰,也不容易被風吹到。

  湖面沒有結冰,大概是溫度還不夠低的緣故。

  辦的這場酒,陸懷安沒再多喝。

  沈茂實也有意控制自己喝的杯數,讓自己盡量維持著清明。

  他結婚是喜事,可他不想因著這喜事,破壞了妹妹的好婚姻。

  事實證明,沈茂實的擔憂其實并不是沒有來由的。

  陸家村這幾日,分外熱鬧。

  先是老錢突然回來,給周支書扛了半條豬腿。

  要知道,他們整個村都只準備殺兩頭豬!

  周支書一家就有四分之一的豬!

  這么多肉,周支書當然也不可能立馬吃掉。

  所以他除了送禮之外,燉了個肘子,香飄萬里。

  又留了些自吃,然后腌一半,熏一半。

  人們從他家經過,就能聞到濃濃肉香味兒。

  可惜老錢一家子第二天就回了市里頭,都沒來得及多聊聊。

  不過當初,老錢跟陸家那小子關系緊密得很,他都能賺這么多錢,那陸懷安…

  趙雪蘭第一個坐不住,回家就念叨著陸懷安沒良心。

  新媳婦不多話,只私底下偷偷嗤笑,她這婆婆也真是有意思,趕出去了的兒子,還想人家回來探親不成?

  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反正趙雪蘭是越想越生氣。

  陸定遠現在只吃飯,不跟她說話,多說兩句扔了筷子就走的脾氣。

  陸保國向來悶不吭聲的,近來更是不沾屋,連篾活賺了錢都不把錢交給她了。

  手里頭一緊,趙雪蘭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尤其是到了過年,陸保國也只給了五塊錢給她。

  五塊錢!

  肉都買不到幾斤!

  怕兒子拉臉子,趙雪蘭只得從私房錢里加了幾塊錢,好歹張羅了一頓大飯。

  新媳婦盛了飯就坐下,一點也沒眼色。

  倆閨女哼哧哼哧盡吃肉,賠錢貨。

  兒子又不搭理她,連漂亮話都不說一句。

  丈夫…

  趙雪蘭眼睛紅了。

  以前過年,他們這家里頭熱熱鬧鬧的,飯菜陸懷安會幫著張羅,平時還會暗地里給她添補。

  他在的時候,定遠也很聽話的,怎么現在突然就成這樣了呢?

  都是陸懷安的錯!

  他帶壞了定遠,才讓原本那么貼心的兒子,突然跟她離了心。

  想起最近村里的風言風語,趙雪蘭越想越生氣:“聽說陸懷安在外頭賺了大錢。”

  沒人說話。

  趙雪蘭戳著一塊雞肉,燉得不夠爛,頗為費勁:“果然白眼狼是養不熟的,咱家過得這么慘,他愣是回都不回來看一下。”

  抬眼看了她一眼,陸定遠慢慢地放下了筷子。

  見他終于肯看她了,趙雪蘭頓時來了精神,想獲得他的贊同:“就算不來看我,也該回來看看你是不是?還說什么把你當親弟弟呢,我看他就是沒良心!”

  “他來看我?”陸定遠譏誚地笑了,聲音有些粗啞,這是酒喝多了的結果:“他憑什么來看我?看我當初是怎么眼睜睜看著他被你趕出去的?”

  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他成長了許多。

  完全不是想象中,順其自然地成長。

  趙雪蘭張著嘴,愣了半晌:“他,那哪能怪你呢?你年紀還小,不懂事…”

  “你就懂事了?”陸定遠哈哈大笑,指著她簡直要笑出眼淚:“我哥哪里不好?我嫂子那么和氣一個人,大年三十被你趕出去的,你想要他們回來看你?呸!我看你死了他們都不會回!”

  上次趙雪蘭嚷嚷著要死了,躺床上硬生生捱了個把月。

  她確信周支書去見了陸懷安,可也確實沒等到陸懷安回來。

  這事,一直是她心里的痛,誰戳她要剁了誰的。

  可眼下竟然是陸定遠親自揭她傷疤,趙雪蘭氣得渾身直抖。

  想打,舍不得,想罵,張不開嘴。

  只能眼睜睜看著陸定遠飯都不吃了,揚長而去。

  陸保國這時候才放下碗,冷冷地瞪她一眼,回屋睡覺去了。

  大過年的,他們家又是不歡而散。

  過完年,陸定遠越來越不像話。

  他成日里跟著人偷雞摸狗,到處打流。

  曾經她想要陸懷安做的,現在都由陸定遠做了。

  家里媳婦也無所謂,反正陸定遠賺了錢就都給她,娘家也離的近,趙雪蘭不敢折騰她,日子過得可舒服。

  只有趙雪蘭,天天哭,日日恨。

  整個人都憔悴了。

  出了節就聽說,那沈家要辦酒了。

  她幾乎是跳起來的,立刻收拾東西要過去。

  陸懷安必須回來!

  他回來了,他媳婦肯定得回來,家里這些事就都有人干了。

  大兒子回來了,陸保國這老東西也沒臉天天往外跑,定遠也不會再跟她置氣。

  對,一定是這樣。

  全家沒一個人支持她,她便自己拎了根棍子上路了。

  幸好,她三哥愿意跟她一道去。

  山是真的難爬。

  當初陸懷安結婚,她擺足了架子,讓沈家父母過來見面,她是不爬山的。

  婚前婚后,也就陸保國去過沈家兩回,她是真的沒去過一趟。

  她三哥倒是去過一回:“就在那半山腰子的,不遠,翻過山就到,他家旁邊還有棟青磚房哩!”

  行吧,翻過山就到就好,咬咬牙忍了,翻完了就有好日子過。

  山頂結了冰,尤其是背陽處,那都沒地落腳。

  凍的趙雪蘭瑟瑟發抖,全靠著她三哥拿著木棍一步一窟窿地戳出落腳處,慢慢地往前挪。

  好不容易翻過了一座山,她三哥指著前頭更高的一座山:“吶,翻過這山,就到了。”

  趙雪蘭哪吃過這種虧,整個人跌坐在地,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你不是說翻過山就到了!”

  “是啊!”三哥咧開嘴笑:“快嘞,翻過這山就到了。”

  要不是有她拖累,他早該到了。

  這會子天都快黑了,冬天天黑的早,他們速度又慢,出來得也晚,今天要是翻過去,怕是得半夜睡山上了。

  聽她這么說,她三哥猶豫了一下,也覺得有點道理:“行吧,就這邊住一晚上,明天早點起來啊!”

  第二天,趙雪蘭可真是起了個大早。

  天都沒亮就起來了。

  倆人下了狠勁,咬著牙爬過去。

  有個坡雪特別深,冰特別厚,趙雪蘭接連摔了三四跤。

  吃足了苦頭,總算在晌午翻過了山。

  她三哥走在最前頭,指揮著:“吶,看到那屋頭沒?青磚的那個,就那!”

  結果倆人到了跟前就傻眼了。

  “這,咋就一棟房呢?”

  旁邊明明就是沈家。

  咋突然沒了?

  “不,不行就先去他舅公家問問?”

  一敲門,一個人都沒有。

  山里安安靜靜的,只有竹子偶爾被壓斷的噼啪聲響。

  除此之外,連鳥叫聲都沒有。

  消失的房子,空蕩蕩的房屋…

  趙雪蘭腦袋里有了一連串不好的想法,抖著嗓子叫三哥:“這,莫不是邪門了吧…”

  “…不,不會吧。”

  被她一說,三哥也覺得心里毛毛的。

  倆人咬著牙撐了半天,一直沒人,整座大山里安靜得像座墳。

  眼看日頭隱掉,再不走天黑了,他們真得在大山里頭過夜。

  沿著來時路,倆人屁滾尿流地回去了。

  速度奇快,竟比來時還快些。

  回家時已經是第三天中午,頂著大太陽,趙雪蘭還是一身的冷汗,到家就病了。

  這一次,真不是裝的。

  可惜裝太多了,連陸保國都沒放心上:“愛躺就躺著唄,讓你媳婦做飯。”

  一家子照常過日子,只是再也沒人提起陸懷安。

  他們到家的時候,陸懷安他們剛好出壩。

  “李老師回家過年去了,還沒回…”

  可惜了。

  陸懷安原本還想跟他再見一面的。

  幾個人坐車趕回市里,陸懷安他們就沒回村里了。

  沈如蕓有些奇怪,問陸懷安怎么不去。

  “我估計,郭鳴今天會來。”

  那件事,也該有點消息了。

  的確,聽說陸懷安回來了,郭鳴當天晚上就尋了過來。

  “你可算是回來了。”

  陸懷安看著他這一臉急切就有些想笑,請他坐下吃飯:“這么急?跑過來的啊?”

  “可不是。”郭鳴也沒客氣,拉開椅子就吃飯:“你們怎么去了這么幾天,淮揚那邊現在開始往外頭送貨了。”

  這很正常啊,陸懷安不明白他在擔心什么。

  “正常個屁哦,他們查了你們的資料,去了永東縣。”

  永東縣?

  陸懷安一凜,這才正色起來:“你說,他們去了永東縣?”

  “對!”

  果然是有問題的,他們諾亞的名頭就掛在永東縣的制衣廠里,縣里怎么可能會缺衣裳,淮揚往那里送貨?

  呵,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郭鳴見他神色凝重起來,也挺擔憂的:“這事說實話,我原是不想插手的,但我也知道你是提籃子的,不一定就沒有別人知道,我是希望你能盡快解決這個問題,不要被淮揚揪到了小辮子…”

  已經遲了。

  只要淮揚的人到了永東縣的制衣廠,一打聽就能知道,他們廠子壓根就不叫諾亞,他們廠長更不叫陸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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