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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無題

十二月十五日、上午萊澤因、北區監獄、會客室  維拉克也沒想到這么快就與塞爾特再次見面了。

  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昨天塞爾特說過,如果他們在清剿行動隊的工作中沒有什么顯著進展,那么是不會和他見面的。

  再度見面就意味著——行動隊出事了。

  “有猜到什么嗎?”塞爾特目視維拉克坐在了自己的對面。

  和他一起等候在會客室里的報社總編拜倫,客客氣氣地為維拉克倒了杯清水,隨后自顧自坐在最邊上,攥著鋼筆,捧著個筆記本,似乎是要記錄維拉克、塞爾特接下來的交談。

  “他們救我,被你抓了。”維拉克瞥了一眼這幾天沒少在他眼前晃悠的拜倫,面無表情地分析道。

  他們在被捕前就通知過其他同志,注意保護好自己。

  所以正常情況下,分散開來的行動隊同志就算被抓,也不會抓出多少人。

  數量能大到塞爾特專門過來一趟,則代表著行動隊有相當多的人聚集在了一起。

  聚集在一起的目的只可能是策劃、執行任務。

  而烈士陵園已經被燒毀,目前留給他們可以做的也就只有營救維拉克等人了。

  “聰明。”塞爾特點了點頭,“對,今天凌晨的時候,有幾十名你們行動隊的同志想抓政府的重要人員,以此要挾政府做交易,把你們換回去。”

  “然后呢?”

  “然后就都被我們抓起來了。他們太低估了我這段時間的防范力度,我故意外松內緊,就是為了引誘你們行動隊的人出現。”塞爾特又贏下一城,心情很不錯。

  “他們被關在哪里?”維拉克問。

  “反正不在這所監獄。相關的話題你以后也不用問了,被關在哪,都不可能準許你去見他們的。”塞爾特接著道,“另外,你們國際平等聯盟建立起的費鐵爾防線那邊,凌晨也出了事。”

  維拉克眼睛瞇起,心臟隱隱有被揪緊的感覺。

  費鐵爾防線關乎著國際平等聯盟總站的安危,一旦它出事,那么政府軍三天之內就可以抵達萊利斯特市。

  “你們平等軍的人趁著晚上想襲擊我們的軍需庫、物資庫,來分散我們的重心,延緩我們的攻勢,借此打開局面。可惜,失敗了,你們負責襲擊的同志們死傷慘重,聽說沒幾個活著回去的。”塞爾特和負責在前線作戰的同僚們不太對付,不過對瓦解國際平等聯盟的反擊還是很樂于看見的。

  “你這么說,我就要這么信嗎?”僅憑對方的話,維拉克不敢胡亂判斷外面的局勢。

  “你是看清這背后意味著什么,所以不敢承認吧?”塞爾特笑道,“費鐵爾防線你們守了一個月,這一個月里從未主動出擊過,現在敦曼人來支援了,每天數以萬計的炮彈轟向你們,你們是因為實在撐不住,才選擇冒險試著偷襲我們扭轉戰局。現在偷襲也失敗了,結局一目了然。”

  “…”維拉克說不出話。

  他的確擔憂國際平等聯盟的整體形勢,以及費鐵爾防線的情況。

  拜倫坐在一邊飛快地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么,還不時抬頭觀察一眼維拉克。

  “對了,這趟過來,我其實還有個問題想和你聊聊。”塞爾特在恰當的時候轉移了話題,“現在外面有流傳一點對你們國際平等聯盟不太好的話,說你們不是真正為人民而斗爭,你們只是披著羊皮的狼,在散播一種恐怖,還有可能和普魯曼那幫劊子手有聯系…我回顧了一下你們平等會、國際平等聯盟成立的這三年來都做了些什么,覺得他們說的還挺有道理的。”

  維拉克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我們做了什么?”

  “在平等會期間,你們搞破壞,煽動民眾們鬧事,還把無數人多年來的心血,萬國博覽會弄得雞飛狗跳功虧一簣。”塞爾特說道,“再后來,刺殺、威逼利誘政府人員倒向你們。重組成國際平等聯盟,占領萊澤因后,又大肆抓人、沒收財產、關押判刑,對制度進行顛覆,讓萊澤因,乃至布列西的經濟都發生了倒退…”

  “你覺得這不是在革命,讓世界變得更好。”維拉克冷聲道。

  “起碼外面流傳著你不喜歡聽的話,說你們是恐慌的制造者,說你們只是虛偽地扛著大旗,只會動嘴皮子,你們是徹頭徹尾的空想派。把布列西弄得滿目瘡痍,就等著普魯曼的侵略者過來橫掃了。”塞爾特似笑非笑。

  一陣沉默。

  塞爾特、拜倫眼里都含著期待,等待臉色不太好看的維拉克針對這樣的言論進行答復。

  “…所謂在外面流傳的話,是拜倫先生編出來的吧。”維拉克看向拜倫。

  拜倫保持微笑:“沒有,怎么可能?”

  “不過我也相信,外面多少會存在這樣的聲音,對國際平等聯盟有所質疑,還會有人覺得我們付出的犧牲,我們嘗試的東西很可笑,狗屁不是,猜測我們付出這么多是不是另有圖謀。”維拉克沒有和拜倫深究言論源頭的意思,“同時我還知道,你們在等著我的答復,只要出現疏漏,就將之放大、曲解,就算我什么都沒說,你們也可以按照老辦法,用我的口吻擬出一份假的回答,最后刊登在報紙上,形成對國際平等聯盟,對革命事業的沖擊。”

  “那么,你的答復是什么?”塞爾特問道。

  “放在以前,我會不屑于回答,我認為實際行動是最好的證明。輿論戰過后我意識到,輿論陣地極其重要。我們退一步,你們就會進一步,我們放棄了,你們就會全面占領。因此必須要旗幟鮮明地表達、捍衛自己的觀點、立場,解釋清楚所有的質疑,不給污蔑構陷滋生的土壤。”維拉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不過,放在這里一切又不同了。我現在被你們控制著,被你們視為工具,不論我回答不回答,結果都是一樣的。”

  “你拒絕回答?”拜倫遲遲未能記錄有價值的東西,焦急地道。

  “時間會證明一切,我們終將勝利。就這些,走了。”維拉克不再理會塞爾特、拜倫,自行離開。

  拜倫在筆記本上寫了幾行字,又煩躁地撕掉:“塞爾特將軍,您太縱容他了。他現在可是階下囚,敢這么不把我們放在眼里,把監獄當成自己家,就該用些手段讓他認清現狀!”

  “他非常清楚現狀,而且監獄的那些手段對他沒用。”塞爾特反倒很氣定神閑,“怎么?你什么都沒記錄下來?”

  “呃…記錄了一些。”拜倫連忙把筆記本呈給塞爾特。

  “去做吧。”塞爾特沒有翻閱筆記本,“這是你最后的機會。”

  “…明…明白。”拜倫極度的緊張不安,“您放心,我…我一定會把輿論炒起來。”

費鐵爾防線、戰地醫院  “快快快!醫生同志!這里有傷員!”

  “快把戈登同志抬過來!”

  “小心點!路不平!”

  從上午七八點開始,陸續有負責破壞政府軍軍需庫、物資庫的零星同志撤回。

  他們基本身上都帶著傷,回來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

  約瑟夫、阿德爾本想找被抬回來的副指揮員戈登了解情況,但戈登在作戰中胳膊被敵人用機槍活生生掃斷,失血過多昏迷了過去。

  最終,約瑟夫從僥幸活著回來的十幾名同志中,挑出了幾個傷勢較輕,沒被嚇破膽子的詢問了作戰的具體經過。

  原來凌晨時分,指揮員柯利福、副指揮員科里帶領的同志,在前往軍需庫的路上遭到了伏擊。

  盡管他們一路小心,采用十人一小隊的方式分散前進,還每行近一段距離就派出小股同志進行偵探,但政府軍做的準備明顯要更加充分,在相當一段距離之內都故意減少了崗哨,引誘同志們不斷深入,在徹底地掉入包圍圈后,用機槍殘忍地進行射殺。

  指揮員達倫、副指揮員戈登那邊相對來說要幸運一些。

  政府軍同樣對他們進行了伏擊。

  但政府軍沒想到達倫、戈登會帶領同志們在嚴寒之下強渡冰河,使得行進路線偏離了他們的伏擊地點,真的一路暢通無阻抵達了物資庫附近。

  指揮員達倫其實當時已經聽到了另一邊的槍聲。

  按照距離,另一支隊伍應該在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后才能抵達目的地展開戰斗,因此達倫判斷對方是被政府軍發現了,不得不提前交火。

  形勢復雜,他當機立斷,趁政府軍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立即對其物資庫展開破壞,確保此次任務有一定的收獲。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物資庫居然是空的。

  他們歷盡艱險,卻步入了政府軍的圈套。

  意識到任務無法進行下去,達倫開始組織同志們撤離,而后恰好撞上了沒能伏擊成功,改從后面包抄過來的政府軍。

  在混亂中,達倫拼死掩護重傷昏迷的副指揮員戈登和幾名同志成功突圍。

  再然后,就是現在,副指揮員戈登在醫院搶救,其余被打散的少量同志紛紛逃了回來。

  “政府軍早就埋伏在那里了嗎?”約瑟夫壓抑著怒火,一次又一次向幸存同志確認。

  “對,四面八方都是他們的人,我們無論從哪里突圍,都會被狠狠地打退回來…”被問話的同志癱坐在地上,雙眼通紅,臉上滿是淚痕。

  “我知道了。”約瑟夫安排下屬將負傷的同志們送去醫院休養,隨后緩步來到會議桌前,將自己的水杯砸在了地上,“情報部的查理斯是干什么吃的!!政府軍這么重要的動向都沒有掌握!!”

  “情報部那邊一定是盡力了的,也不排除是我們這邊走漏了風聲,你先不要著急。”阿德爾一把扶住約瑟夫的肩膀。

  發泄了一通的約瑟夫咬著牙,眼里滿是血絲:“六百名同志…六百名同志…居然只回來了十幾個…”

  兩支隊伍臨行前,約瑟夫曾說過,這次執行任務,將九死一生,望所有人都做好心理準備。

  可結果冷冰冰地擺在眼前時,任誰都接受不了。

  “大家都是做好了犧牲的準備的,不要太自責了。”阿德爾嘆了口氣,“為了更多的同志,為了后方的總站,我們現在最需要研究的,是如何打破局面,而不是沉浸在悲痛和憤怒中。”

  “我自責的不是犧牲!而是犧牲的沒有價值!他們就這么白白死去了!這不是我想看到的,也不是他們想看到的!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政府軍的監視下!你告訴我,我們除了嚴防死守還能做什么?!再派人去送死?!他們的命難道不是命嗎?!要這么輕易地就沒了?!”約瑟夫大聲道。

  阿德爾很鎮定,他知道約瑟夫是積壓了太多的壓力,終于到了爆發的時候:“那我們就集中力量查臥底,清除政府軍的眼線。”

  “怎么查?成千上萬人,怎么查?”約瑟夫無力地坐在了椅子上自嘲一笑,“呵…我們什么辦法都沒有了…”

  “那也要查下去,找辦法贏得勝利。”阿德爾道,“難不成你就要這樣從心底里認輸,什么都不做了嗎?”

  “…斗,當然要斗爭下去。”約瑟夫的情緒很快就得到了控制,“抱歉,這半年太憋屈了。”

  “沒事,大家肩頭的責任都很重,說沒壓力不會有人信的。發泄出來總比憋著好,畢竟問題不解決,它會永遠擺在那里,我們總是要保持昂揚的斗志去面對。”

  “嗯,謝了…先把這個消息傳回總站,和查理斯那邊溝通一下吧。我們兩邊都要慎重地排查,保證這樣的問題不會再出現第二次。”約瑟夫站了起來,難掩疲憊。

  阿德爾伸手壓著約瑟夫的肩膀:“你坐著休息吧,都多久沒合眼了,這點事情我去做就行。”

  “我沒事,我得去醫院看看受傷的同志們。對了,派人去接應可能還在撤離路上的同志了嗎?”約瑟夫沒坐下,向指揮部外走去。

  “都安排好了,放心吧,我們當然會盡最大的努力把同志們帶回來。”

  “好,另外要提防政府軍今天趁機發動猛攻。”

  “放心。”

  說著,約瑟夫出了門,在警衛的跟隨下,前往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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