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七日 白天,維拉克專注于工作,等到他放風的時候,發現足球賽的事情已經徹底傳開,獄警們聽犯人們說著他們都不知道的消息時都是面面相覷。
中午吃過午飯在醫務室見到萊克特時,搞得萊克特連昨天阿德爾見維拉克的事情都顧不得問,先不滿地提起了這件事:“你怎么把這件事傳出去了?”
躺在病床上等著換藥的維拉克一臉無辜:“我只是隨口和幾個犯人說了幾句,沒想到這事這么快就傳遍了。話說,這事我們不是已經定了嗎?應該沒什么事吧?”
“原本我還在考慮有沒有更好玩的,現在被你這么一弄,不定也得定了。”萊克特為維拉克換起藥。
“抱歉,我以為我們說完之后到時候就這么安排了,也就沒當作是秘密來看待。”維拉克向萊克特道歉。
萊克特也并沒有真的生氣,畢竟足球賽這個活動他還算是滿意,只是還沒急著定下:“就先這樣吧,以后不要隨口亂傳這種事。”
“好。”
“昨天阿德爾和你談了什么?”萊克特這才過問起阿德爾和維拉克的談話。
“看上去你對我真的很放心,這么重要的事情現在才問。”維拉克調侃了一句,把昨天的情況告知給了萊克特,“…就是這么回事。”
萊克特緊鎖眉頭,語氣不快:“所以說,你既沒同意也沒拒絕,等著我們誰出價更高再決定合作對象?”
“這也沒什么吧?換作是你,也一定會給予條件最好的那一方。”維拉克不覺得這有什么。
萊克特反倒覺得他們愉快合作了一段時間,維拉克如今這么做,有種背叛的感覺:“可以理解,那我就正面回應一下阿德爾的質疑吧。首先,他說我不可能把你放出去,因為你的身份太過特殊。這句話半對半錯。和談期間我當然無權擅自作主給你自由,不過和談之后呢?無非兩種可能,和談成功和和談失敗。成功后,用不著我,政府也肯定會主動釋放你。失敗,你的身份就不再特殊了,我放你政府也不會在乎的。”
“是這么個道理。”維拉克點點頭。
“然后,是他說的,他不管怎么說都是監獄長,能給你的一定會比我給的更多。”說到這里,萊克特輕蔑地笑了起來,“我父親之所以不讓我頂替他的位置,只是單純認為我有更好的前景,沒必要在這樣一個政府專門堆放垃圾的地方歷練。所以我只能通過自己的努力,來登上監獄長之位。這并不等于,我父親無權調離阿德爾,無權左右阿德爾的一切。事實上,只要我父親愿意,他隨時可以把阿德爾變成一個普通人。”
維拉克聽后故作深以為然的模樣:“確實如此,他能給我的遠不及你。”
“這是多顯而易見的事情,最多委屈你的是,你得在監獄里再待起碼幾個月的時間。”萊克特從不覺得這方面有什么值得思考的,他覺得阿德爾的話,和維拉克來找自己索要更好的條件這兩件事都十分可笑,“你們亂黨和政府的和談需要時間,你從基汀那里完全套出黃金的下落也需要時間,其實也沒什么沖突的。”
“照你這么說來,反正不管外面平等會和政府談得怎么樣,我只要問出黃金的下落就能百分之百離開?”
“沒錯,你要做的就是把黃金的下落問出來,我要做的是為你這段監獄生活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另外要是外面和談破裂,再把你安全送出去。”萊克特道,“非常簡單的一件事,根本沒什么值得多思考的。”
現在優勢又全集中在了萊克特的身上,維拉克似乎沒有了任何拒絕和萊克特合作下去的理由:“今天下午阿德爾還會叫我過去,我會把你的話原封不動地說給他,看看他是怎么說的。”
萊克特直截了當地道:“克里斯,我一直以來都覺得你是個聰明人,我不懂你為什么要在這么簡單的事情上反復糾結,你完全可以直接拒絕和阿德爾見面,避免浪費時間。不過這么做,又會顯得我很心虛,怕你被阿德爾說服一樣。我尊重你的任何選擇,也好奇阿德爾到底有什么真正能壓得過我的底牌…總之,等你的消息了。”
“他給了我一天的考慮時間,我也很好奇他究竟能有什么勝過你的東西。”維拉克本身也沒想獲取萊克特的好感,現在讓他感到厭惡也真好能掩蓋真實目的。
沒多久,萊克特為維拉克上好了藥:“坐起來吧。”
維拉克坐起,纏繞繃帶。
“我看你的傷快好得差不多了,有沒有興趣參加二十號的足球賽?”萊克特見維拉克的傷口基本愈合,也快不需要換藥了,便想著把維拉克也拉到比賽中。
“你們誰敢動我?”維拉克笑著問。
“我很期待你也能參與進去,誰讓你總是善于創造奇跡,作為比賽的變數之一,會讓比賽更具看點。”萊克特胡亂地給維拉克綁了一通繃帶,“考慮到你的身份以及身體狀況,你可以有不被攻擊的特權,怎么樣?”
維拉克對萊克特綁的繃帶很不滿意,拆開后自行包扎:“不夠吧?不被攻擊在一場足球賽里什么時候算是特權了?你們獄警可以隨意用警棍打人這才叫特權,你要是真想給我特權,最好也給我一根警棍。”
“這就是…平等嗎?哈哈…”萊克特拿維拉克的背景開起玩笑,“可以,那作為條件,獄警們重新有攻擊你的權利,而且我也要參與進去。”
“難道你之前沒打算參加比賽?”維拉克冷哼一聲,“那就這么說定了,我參與的話,同樣有攻擊你們的權利。”
“你就不怕再被打成重傷?”萊克特很意外維拉克會做出這個選擇,“還是說你和哪個獄警有什么深仇大恨,想借這個機會泄憤?”
在他看來,不被攻擊也不攻擊別人是有傷在身的維拉克的最好選擇,要是他選擇了有攻擊獄警的權利,以他的身體情況絕對招架不住別的獄警的攻擊。
“沒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覺得光你們能打人不公平。”維拉克道。
他沒覺得自己參加比賽能給犯人取得勝利起到決定性的作用,他同意參加進去,不惜自己會被獄警圍攻也要爭取到攻擊的權利,是為了給犯人們增添些信心,告訴他們獄警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要把自己樹立成一面敢于和獄警抗爭的旗幟。
“公平…”萊克特今天被維拉克說的話逗笑了很多次,“你這個人真的很有趣。在萊澤因要給底層人爭取公平,在監獄里也要給犯人們爭取公平。你也是貴族出身,難道不明白嗎?沒什么公平不公平的,這些都本該如此。”
“不該如此。”維拉克自己把繃帶纏好,系了個結,“很多東西并不是說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它就是對的,也有可能是一直這么錯過來的。你不過是作為既得利益者,不愿意承認罷了。要把你換作是受到壓迫的底層民眾或者是不被當人看待的犯人,你也會覺得不公平,覺得不該如此。”
“你是要把你外面玩的那套用在我身上?”萊克特大笑起來,“我對什么平等不平等,公平不公平的玩意兒不感興趣,也很難理解你過得那么好,是吃飽了撐的嗎?要去替別人著想。”
維拉克并非出生高貴,因而還沒有真正理解過克里斯以及那么多拋棄既得利益者陣營,為受到壓迫的民眾而戰的人們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可能僅僅覺得世界不應該是這副模樣,它能變得更好吧。”
“你居然也有這么天真爛漫的一面…看來人真的很復雜,我和你比起來都算不上什么怪物了。”萊克特不再過多評價維拉克和平等會的事情,“那就這樣吧,接下來我就去安排二十號的足球賽了,等你和阿德爾的談判結果。”
“嗯。”
維拉克被萊克特嘲笑后略微感到失落,他想到,克里斯他們做這些,又經受了多少人的不認可、貶低。他們和底層民眾自行抗爭不一樣,他們是更難被理解的一批人。
就在萊克特要先行一步離開的時候,維拉克叫住了他。
“其實沒什么值得嘲笑的。”維拉克下了床,直視萊克特的背影,“每一個做出這樣選擇,為高于自己生命的事業而戰的,都值得被敬佩。”
“那我敬佩你。”萊克特順著維拉克的話說了一句。
看著萊克特遠去,變得嚴肅的維拉克無奈地笑著搖搖頭。他發現不管別人是真心實意地敬佩,還是陰陽怪氣地敬佩,都好像不是那么重要。
克里斯、伯因等人不是為了收獲別人的敬佩才做出這樣的選擇,他們的心中、眼里,只有那片星辰,那片大海,那個正確的世界。
“隨便。”他喃喃自語后,離開了醫務室。
回到監室和基汀聊了見聞經歷,討論好下午見到阿德爾該如何同他周旋,如何把阿德爾、萊克特的矛盾推向更激烈的地步后,維拉克睡下休息。
下午,到了和昨天相差無幾的時間時,獄警到工作區把維拉克叫走,帶到了監獄長辦公室。
“沒想到您這么嚴謹,說一天就一天,一分鐘都不帶差的。”維拉克進辦公室首先看下了墻壁上掛著的鐘表的時間,接著才到會客廳坐在了沙發上。
“和萊克特談得怎么樣?”阿德爾開門見山。
維拉克很喜歡和直來直去的人打交道,因為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廢話,但這個人要是換做了阿德爾,他就有些接受不了了,感覺自己少了一點緩沖適應的時間:“我們談得很愉快,經過他的指出,我發現你提出的那些似乎都并不能作為優勢。”
“他說了什么?”
維拉克把萊克特的話完完整整轉達給了阿德爾。
“可這一切的基礎,是他真的會兌現承諾。”阿德爾聽后面不改色,當即為維拉克點明了關鍵所在,“他做事毫無邏輯可言,從來都是隨心所欲,還曾一連虐待你九天,差點要了你的命。要是外面的和談真的順利,你被政府指名道姓地放出去,那自然最好,可和談失敗,你忽然變得沒有價值后,在我看來他會繼續虐待你。”
“不排除這種可能。”維拉克又在阿德爾面前裝出深以為然的樣子。
“你和他接觸這么久,不會不清楚,比起拿到黃金放你出去,拿到黃金再撕毀約定,把難以置信的你慢慢折磨致死,對他更有吸引力。”阿德爾道,“我和你沒有任何的是非恩怨,也不會像他那樣喜好暴虐。再加上,要是你對政府沒有價值后我也有能力把你放出去。選擇誰更穩妥,已經一目了然。”
雖然阿德爾說得對,從這方面來看他是更好的合作對象,但維拉克還是有點失望,他以為阿德爾有什么亮眼的底牌,可以同父親是司法部部長的萊克特正面抗衡:“但萊克特的父親是司法部的部長,您也無法否認黃金的價值遠高于您,必要情況下,他應該有能力把你調離。”
“我會不會被調離取決于你。”阿德爾平靜地道,“你說得對,黃金的價值遠高于我,可同樣也遠高于萊克特。要是我是你的合作對象,因為黃金的重要性,我就還可以在這里待下去。”
“無懈可擊的邏輯鏈,黃金既可以保全你們也可以顛覆你們。”維拉克決定明天把阿德爾的話添油加醋說給萊克特,一直這么不咸不淡不輕不重地僵持下去并不能達到他最終的目的,“那就再給我一天的考慮時間吧,我得再和萊克特談談。”
阿德爾沉默了一陣子,叼起根雪茄:“時間把握在你的手上,你最好在這些事情結束前做出正確的選擇,不然到時候后悔就來不及了。”
“也在于你們,得亮出能我毫不猶豫選擇你們的優勢才行。”維拉克把鍋甩給了阿德爾、萊克特,“我也不想每天跑來跑去把重心都放在你們的權利之爭上,我要的很簡單,問出黃金的下落然后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