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離開這里。”維拉克道。
離開監獄重獲自由是最難實現的,也是他首要的需求。和這個比起來,再好的待遇也都不值一提。
“萊克特答應了可以放你離開?”阿德爾挑著眉,一臉嘲諷不屑的樣子地盯著維拉克。
“對。”
“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還不知道嗎?”阿德爾沒在得知萊克特的做法后第一時間給出比他更好的東西,而是搖搖頭,“這所監獄里的任何一個犯人,包括基汀自己,只要能問出黃金的下落,都能離開。可唯獨你,不行。”
維拉克知道阿德爾這么說的理由,他和基汀從未計劃過把黃金的下落說出來,也沒寄希望于萊克特能放他們離開,但他不能明面上這么說:“萊克特的父親可是司法部的部長。”
“呵。”阿德爾被維拉克的話逗笑了,“據我所知,萊克特和你說過外面的局勢。你們亂黨和政府達成了和談,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你是有決定著整個和談走向能力的重要人物。要是把你放出去影響到了政府的安排,就算是萊克特的父親也根本承擔不了責任。”
維拉克沒說話。
阿德爾目光凌厲,好似輕易看穿了維拉克的心思:“你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的,可你堅持這么做,我想,一定有著別的打算。”
“別的打算?說說看?”維拉克本能地想支開話題,但理智告訴他一旦他岔開話題,回避了這個敏感的問題,就等于坐實了他和萊克特合作另有所圖,“我也很好奇,除了離開這里,我還能有什么打算。”
“繼續說說,萊克特還能給你什么吧。”阿德爾不想深入這個話題把正事談崩,主動回到了正題上,“這才是正事。”
“別的也沒什么好提的吧,我只想離開。”維拉克自知心智不及阿德爾,不再想那么多,顧慮那么多,只牢記現在是阿德爾有求于他。
阿德爾重歸面無表情:“我不管你是真傻還是假傻,萊克特那個孩子,再瘋再肆無忌憚心里也是有分寸的,他不會真的放你出去,你也不用再做無謂的幻想。最重要的是,他父親的背景確實深厚,可我才是這所監獄的監獄長。除了就連政府也不敢放你出去的這個條件外,其他的我能給你的幫助一定優于萊克特。”
“對了,我想問你一件事。”維拉克道,“聽萊克特說,他許諾給你了很多豐厚的條件,可你無論如何都不愿意離開這里,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監獄長辦公室里迎來一陣沉默。
阿德爾的眼神變得更可怕了一點,盯得維拉克頭皮發麻:“沒為什么,只是在這里待習慣了,不愿意離開。我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在這里生活了這么些年,只學會了在這里怎么生活。所以不必要對我堅守在這里進行過多的揣測,換作是你,也不愿意被一個毛頭小子從自己家里趕出去。”
這個理由既說得過去也說不過去,維拉克很清楚就連萊克特都毫無頭緒,自己問出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好,可以理解。”
“當下你的身份很特殊,不用去想和任何人合作,另一方會怎樣傷害你,現在沒人能動得了你。”阿德爾耐心地把局勢、利弊仔仔細細和維拉克講了一遍,“出去的事情,你也不用多想,還是把希望寄托在亂黨身上吧,如果和談順利,你應該能完好無損地被放出去。現在,擺在明面上的,只有我和萊克特分別都能給你什么,這件事我認為非常顯而易見,任何考慮都是多余的。”
維拉克還打算多周旋一會兒,可阿德爾直接果斷地把談判推進到了最后一步,此時留給維拉克的,只有選擇幫助阿德爾獲得黃金下落,還是幫助萊克特。
而維拉克和基汀攪動監獄風云的目的只有一個,讓阿德爾、萊克特為爭取監獄長之位斗得越來越厲害,然后趁機從中尋找機會進行越獄。現在在阿德爾這邊占不到任何便宜,維拉克也懶得再掰扯下去,引入了他心中的正事上:“合作可不是一件小事,做生意也沒有只聽一面之詞的道理,所以你得給我一點考慮的時候,還要給我和萊克特重新談談的機會。”
“可以。”阿德爾答應得很爽快,“你和萊克特平時都是中午在醫務室見面對吧?這樣吧,我給你和他見面的機會,也給你一天考慮的時間,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們再談。”
“這樣最好。”維拉克起了身,“我會把你能許諾給我的,如實轉告給萊克特。”
維拉克表現在阿德爾面前的,是一個坐地起價的商人形象。這樣的人雖然令人討厭憎惡,但也好過暴露出真實目的引起他們的警覺。
“那你可以走了。”阿德爾也站了起來,自顧自回到工作區,在辦公桌前坐下。
“問您一個問題,您是怎么做到把這樣一個水深火熱的地方當作家的?”維拉克臨走前,沖準備處理公務的阿德爾問了最后一個問題。
阿德爾與維拉克相隔了十多米的距離,聲音低沉:“水深火熱?你見過戰場嗎?和戰爭比起來,這里就是天堂。”
維拉克沒參與過戰爭,無非切身體會到阿德爾的心境:“照這么說,萊澤因不就是天堂中的天堂?”
“萊澤因和戰場沒有區別。”阿德爾道,“這點我想你很清楚。”
“…也是,尤其是現在和以后。明天見,阿德爾先生。”維拉克對阿德爾有了更深的認知,推門離開。
回到工作區后,不知維拉克因何被叫去,焦急等待的羅斯立馬問了起來:“出了什么事?監獄長為什么要叫你過去,你沒受什么傷吧?”
“我沒什么事,阿德爾叫我過去,只是談談關于基汀和黃金的事情。”維拉克安撫擔心他的羅斯,“我就是個普通的犯人,他不會莫名其妙針對我的,放心吧。”
“那就行。”羅斯松了口氣。
維拉克很快就重新上手工作:“羅斯,你知道和平節嗎?”
“啊,你不說我都基本要忘了還有這么一個節日,怎么了?”羅斯問。
“我從萊克特那邊得到點口風,他想在和平節那天搞點什么事。今天十六號,二十號就是和平節,沒幾天了。”
“萊克特?那肯定沒什么好事。”萊克特惡名遠揚,羅斯一聽到羅斯想趁和平節搞事情,就知道絕對沒安什么好心。
維拉克聽到羅斯這么干脆的給這件事定了性,還覺得有些奇妙。因為羅斯演奏的事情明面上是萊克特一手操持的,之前二人吵架羅斯還極度悲觀,維拉克還以為他會傾向于站在監獄這邊,沒想到實際上其實分得很清。
“究竟是好是壞還很難說,他想組織一場犯人和獄警各為一隊的足球比賽,要是犯人贏了,全體犯人會獲得一次給親朋好友寄信聯系的機會。”
羅斯是個大嘴巴,維拉克想通過羅斯把這件事先散播出去。一方面讓犯人們做好一些準備,另一方面,等大家都知道足球賽和相應獎勵后,萊克特就算想臨時改變想法也并不好那么容易實施了。
“什么?!”羅斯驚道,顧不得操作機器。
維拉克眼疾手快接下了羅斯手里的活:“不過也沒那么好,萊克特那個人你也清楚,不可能為犯人們著想,所以到時候比賽,獄警那一隊有權利在比賽期間攻擊犯人,但犯人們無權還手。”
“這不重要,克里斯,你確定只要贏得這場比賽,我們可以向外面寄信?”羅斯瞪大雙眼,扯著維拉克的衣服,維拉克每晚一秒回應都讓他覺得是種煎熬。
“是的,我今天去的時候正好聽到了他們在安排這件事。”維拉克道,“”估計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公布了,再不濟,二十號沒贏得比賽應該也能休息一天。
“我得參加,這場比賽肯定要贏。”羅斯深吸一口氣,慢慢消化接受了這天大的好消息。
“不急,你可以先通知給其他人,讓大家做好準備。”維拉克不覺得羅斯的體格適合參加這種殘酷的比賽,“到時候犯人們有無限換人的權利,甚至我們每個人都有上場的機會。”
羅斯覺得這件事像夢一樣,比他能重新彈奏鋼琴還虛幻:“克里斯,我發現自從你來了之后,這所監獄變得不一樣了。”
“哪里?”
“我說不上來,就感覺,生活變得有希望了。”羅斯作為維拉克諸多計劃中最大的受益人之一,分外感激、感動,“特別多我原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都因為你實現了。”
“這只是一時的,我說過,我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這里,到時候會把你帶上的。”維拉克笑著拍了拍羅斯,催促他抓緊工作,“眼光放長遠一點。”
工作到吃晚飯時,維拉克運氣不錯,和道恩又分配到了同一批,這次還是道恩那桌故意給他留了個空位,他順勢坐了過去,把足球賽的事情分享給了同桌的犯人們,等待他們進行更大的傳播。
“這事是你一手操辦的吧?”回去的路上,道恩問道。
“為什么這么認為?”維拉克問。
“這場比賽雖然獄警們有攻擊我們的權利,但對我們而言,還是很值得去做的。要是萊克特自己策劃,他不會做出這么大的讓步。而且,雖然你剛剛和其他犯人說的是你無意間聽到的這個情報,但我知道你和萊克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所以我猜這場比賽也有你的想法在其中。”道恩說著自己的分析。
維拉克簡單地把這件事的經過告訴給了道恩:“…也是機緣巧合吧,剛好有這么個機會,就為大家爭取了一下。要是一個月內我沒能離開,說不準也只能通過寄信想新的辦法離開這里了。”
“不論你能不能越獄成功,這次你都幫了我們全體一個大忙,我替他們謝謝你。”道恩同維拉克道謝,而后沉吟一聲,“如果我們能贏得這場比賽…不管你的越獄計劃有沒有新的進展,我都會盡我所能幫你。”
“…謝謝…我也向你做出保證,不論我能不能出去,都會盡可能保證你們所有人的安全。”意外之喜讓維拉克有些說不出話,他之前費盡心思都沒有打動道恩,沒想到足球賽的事情居然讓道恩愿意與他深度合作了。
“加油吧,我有點期待了。”走到工作區,道恩同維拉克分別。
工作到九點后,維拉克回到二零八監室,把一下午發生的雜七雜八的事情通通說給了基汀。
“看來萊克特對你很有信心,不然你和阿德爾一談完他應該會第一時間把你叫去了解情況。”局面一點一點被打開,基汀的笑容也更加濃郁,“道恩的事情我也很意外,不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以看出他很重視犯人們的利益,不愿意和我們深度合作也是為了保證犯人們的安全。現在你為犯人們爭取到了從未有過的巨大機會,剛好符合他的訴求。”
“是的,與人打交道最重要的還是得清楚對方需要什么。”維拉克由衷感嘆。
今天因為知道阿德爾有求于他,所以他表現得不慌不忙,圓滿完成了任務。
又意外地打動了道恩,使得深度合作的事情得以推進。
這都得益于他把握到了對方需要什么,對方的軟肋。
“接下來就得看比賽能不能贏了。”基汀道,“如果沒贏,估計非但無法深度合作,還會讓犯人們產生巨大的挫敗感。”
“我倒覺得比賽十拿九穩。”維拉克頗具信心,“犯人們被關在這里毫無希望可言,能給親朋好友寫封信,恐怕會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獄警們打得再重,我們也是有著足足兩千人在。”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基汀想起拉威爾王朝被眾志成城的民眾推翻的情景,同樣不敢小覷犯人們迸發的力量。
維拉克躺在床上,勞累一天的身體得到休息,很快就變得酥酥麻麻的,他點點頭,閉上眼睛打了個哈欠:“老師,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