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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伴隨著一聲被爆炸聲掩蓋的槍響,衛燃立刻抽回步槍,同時用自己的帆布包擋住了射擊孔。
這已經是他打出第一槍的當天下午,這一整天的時間里,算上剛剛那一槍,他也僅僅只是開了四槍而已,但他的槍托上,卻已經多出了三到刻痕。
衛燃的射擊頻率并不算高,平均下來,基本上兩到三個小時才會打出一發子彈。
這四槍,他可以確定打死的只有三個,除了早晨抽雪茄的那個之外,還有個背著炮隊鏡的,以及一個似乎穿著牧師袍子的。
當然,他并非對上帝他老人家不尊重,僅僅只是擔心自己那位同為隨軍牧師的朋友湯姆先生,自己一個人在天堂無聊,所以給他送個同行過去解解悶罷了。
至于那唯一一槍不確定,則是瞄準的一直被他惦記著的機槍火力堡壘。
他可以確定那一槍確實打進了射擊孔里,也確實注意到那挺老干媽停了十幾秒鐘,但有沒有殺死機槍手,他卻不敢肯定。
摸了摸槍托上還差兩筆就能寫完的“正”字,衛燃最終沒有再打開射擊孔,僅僅只是從彈藥包里拿出了一個彈夾,將子彈壓進了彈膛,并將多余的一發揣進了兜里。
此時是他來這里的第三天,剩下的12天時間里,還要再狙殺17個目標才行,考慮到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的捕俘任務,平均下來每天至少要打死兩個才能完成金屬本子布置的kpi。
但相比像個老鼠一樣躲在這坦克殘骸下面,他其實更想回到戰壕里,用相機多拍些照片,能和包括陳啟在內的那些又熟悉又陌生的人聊一聊,問問他們的家在哪,問問他們叫什么名字。
晃了晃早已見底的水壺,衛燃咽了口唾沫,暗暗琢磨著等天黑之后就回戰壕里補充點淡水,盡早完成這消磨時間和耐心的狙殺任務。
在他的等待中,時間一分一秒的推移,頭頂坦克底盤上的那個孔洞打下來的那束陽光也漸漸東移并最終徹底消失,衛燃也得以從這孔洞看到了頭頂繁星點點的夜空,以及是不是升起的照明彈。
“不對...”
漸漸的,衛燃皺起了眉頭,之前的兩個晚上,美軍陣地的探照燈基本上半分鐘就會掃過來一趟,但這次,他都等了十多分鐘,那幾束探照燈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如之前那樣觸碰到這片區域。
“壞了!”
衛燃坐不住了,立刻扒拉開觀察孔,在夜色和時不時升起的照明彈中尋找著探照燈軌跡變化背后的陰謀。
然而,直到探照燈如昨天一樣被打碎,他卻依舊沒有看出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已經渴了一整天的衛燃此時也不急著會戰壕里補水了,反而越發警惕的打量著美軍陣地的方向。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推移,志愿軍這邊的麻雀戰一如既往的進行著,美軍陣地那邊的反應似乎和平時也沒什么兩樣。
但是當時間來到深夜三點多的時候,衛燃卻聽到了鐵絲網被觸動時,掛在上面的罐頭皮搖晃發出的輕微動靜。
下意識的看向那處坐在坦克殘骸后面的觀察哨方向,借著時不時升起的照明彈,衛燃很快便看到了十來個從坦克底盤下面爬出來的人影。又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鉆過鐵絲網下面的一個空隙,匍匐著朝著自己所在的這片區域接近。
難道白天的時候發現我了?這些人打算抓舌頭?
衛燃不由的緊張起來,原本拿在手里的莫辛納甘步槍也丟到了一邊,換成了金屬本子里的波波沙沖鋒槍。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那些人影在匍匐著爬到這些坦克殘骸附近之后,竟然分散開來。緊接著,衛燃便聽到了自己藏身的坦克車頭位置,竟然傳來了工兵鏟挖掘地面時,和泥土中的碎石摩擦產生的細碎聲音。
這特么時埋地雷來了?
衛燃咧咧嘴,顯而易見,一旦志愿軍真的發起沖鋒,這些坦克殘骸絕對是最佳的掩體,只要在這里埋上地雷,不但能遲滯沖鋒,而且還能起到預警的作用。
想到這里,衛燃手中的沖鋒槍也換成了毛瑟刺刀,隨后小心翼翼的拔開了射擊孔,輕手輕腳的鉆了出去。
等他貓著腰繞到坦克殘骸的側面,立刻看到一個美國士兵正趴在坦克殘骸的陰影里,用工兵鏟小心的挖掘著車頭附近的泥土,而在他的旁邊,似乎還放著個帆布包。
左右看了看,衛燃趁著對方準備將挖出的那一鏟子泥土翻起來的同時,握緊手中的刺刀,對準對方的后背斜著刺穿了他的肺臟。
用力轉動手中刺刀的同時,他整個人的身體也壓在了這名士兵的身上,靠重量將他的臉壓進了他自己剛剛挖好的坑里,順便,還用膝蓋壓住了他的一條胳膊。
抽出刺刀重新從后背戳進肺部,這名士兵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徹底沒了動靜。
拿起這名士兵身邊的帆布包看了看,衛燃的眉頭不由的跳了跳,這里面裝著的是兩顆m3型方塊地雷。這玩意兒一旦爆炸,就算自己躲在坦克殘骸的下面恐怕都沒辦法幸免。
眼瞅著夜空中的照明彈即將落下,第二批照明彈即將升起,衛燃不敢耽擱,以最快的速度將那具尸體塞進坦克殘骸的底盤下面,順手拽下了他的狗牌。
胡亂堵住了射擊孔,衛燃以最快的速度,躲避著照明彈和探照燈,迅速爬向了己方陣地的戰壕。
“口令!”戰壕里,一名放哨的士兵警惕的喊道。
“不知道!”
已經在外面藏了兩三天時間的衛燃自然不知道口令是什么,只是搶在對方有動作之前加快語速喊道,“快往坦克殘骸方向射擊!那里有美國人在埋地雷!”
“是衛燃同志嗎?”陳啟的聲音突兀的傳了過來。
“是我!是我!”
衛燃趕緊回應道,“我鋼筆還在你手里呢,你給你女兒秋果的信寫好了嗎?”
“真的是衛燃同志!”陳啟立刻喊道,“快進來!”
聞言,衛燃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翻進了戰壕,隨后便發現陳啟正站在一個坑道的門口翹首以盼的看著自己呢,在他的手里,甚至還拿著一卷紗布。
“這兩天你去哪了?”陳啟開心的問道。
“在坦克下面藏著呢”
衛燃將手中染血的狗牌遞給身邊那名小戰士,“快組織往坦克殘骸那里射擊,那里有十幾個在埋地雷呢!另外,靠近鐵絲網的那輛坦克殘骸是他們的出入口!快!”
那名看起來最多也不過20歲的小戰士聞言,立刻接過衛燃遞來的狗牌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志愿軍這邊的照明彈咻咻咻的升空,戰壕線上的機槍也開始噴出火蛇,稍晚一點,從陣地后面打出來的迫擊炮也精準的砸在了那些坦克附近。
“快進坑道,老美的反擊火炮很快就要砸過來了!”
陳啟招呼衛燃的同時,已經推著他的肩膀鉆進了掛著一道麻袋簾子的坑道。
在這道簾子的后面,衛燃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兩盞用粗瓷碗做的油燈,以及一個胸口裹著紗布的傷員。
除此之外,在坑道的更深處,還坐著幾個光著膀子,或是抱著步槍,或是抱著沖鋒槍,胡子拉碴的戰士。而在這些戰士的中間,還有個鐵皮桶,鐵皮桶的頂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正緩慢的滴落著水滴。
“你受傷了?”陳啟見衛燃腹部一片血跡,下意識的就要幫他把衣服撕開。
“不是我的”衛燃拍了拍肚皮,“剛剛捅死了一個的時候沾上的”。
他這邊話音未落,從美軍陣地上打來的炮彈便鋪天蓋地的砸了過來。坑道里的一名戰士反應極快的拿起手邊的木板蓋在了那鐵桶的上面,另外幾個也想都不想的一擁而上護住了那名胸口受傷的戰士。
“把嘴張開!嘴!張開!”
陳啟扯著嗓子提醒著眾人,只不過很顯然,坑道里的眾人全都知道這免得被震聾的常識,其中一個看起來年齡最小的,甚至還一邊張著嘴,一邊苦中作樂的做出一個個鬼臉。
但與此同時,這用木板加固過的坑道里,也隨著炮彈炸響稀里嘩啦的抖落著大量的泥土以及夾雜其中的碎石,以至于眾人不得不瞇著眼睛低著頭,煎熬的等待著炮擊結束。
“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用整個上半身護住傷員的衛生員陳啟突兀的大聲唱了起來,“預備——唱!”
“雄赳赳,氣昂昂,跨過也鴨綠江!”
剛剛一直在做鬼臉的小戰士第一個扯著嗓子唱了起來,他的嗓音并不算好聽,甚至其跑調的程度連衛燃都自認望塵莫及。
但那變了調且摻雜著秦地鄉音的歌聲卻像他們祖輩傳唱的老腔一樣氣勢十足,充斥著讓衛燃心頭顫抖,全身恨不得都激起一層雞皮疙瘩的信心和氣勢!
“保和平,衛祖國,就是保家鄉!”其余幾名被泥土和碎石砸的抬不起頭的戰士也跟著唱了起來。
聽著那些戰士用來自華夏各地口音唱出的歌聲,衛燃也在這被炸的地動山搖的坑道里挺直了腰板,生平第一次放開了喉嚨,跟著那些臉上漸漸洋溢出笑容的陌生戰士們一起,扯著嗓子齊聲唱出了后續的歌詞——中國好兒女,齊心團結緊。抗美援朝,打敗美帝野心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