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客廳里,衛燃見瓦連京娜太太正期待的看著自己,沉默片刻后繼續問道,“您的丈夫還留下了別的東西嗎?”
“本來還有個兒子的”
瓦連京娜指了指沙發對面墻上的照片,哀傷的道,“我的帕尼亞在21年前,就因為他工作的那家工廠發生火災死了,
他.他怎么忍心比我先離開這個世界”
“您沒有什么家人了嗎?”衛燃皺著眉頭問道,這個老人的不幸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還有個孫子”
瓦連京娜擦掉眼角的淚水,“他叫西瓦,今年已經29歲了,不過自從帕尼亞死后,他的媽媽就帶著他離開喀山去了葉堡生活,
我上次見他已經是六年前了,
那時候他才剛剛大畢業呢。
他以前在西伯利亞聯邦大讀書,
的地質,你們肯定知道那所校吧?
我雖然沒去過那里,更不懂他的地質以后能做什么樣的工作。但當時他和我那是個很好的校和專業,還以后找到工作了會經常來看看我的,可.”
“以后我也會經常來看看你的”
化名喀秋莎的達麗婭老師握著前者的手,溫柔的安撫道,“瓦連京娜阿姨,我就住在距離這里沒多遠的地方,而且我的時間很充裕,
以后我會經常來這里看看你的。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幫助的,比如去醫院,或者想找人聊聊天,一起曬曬太陽,都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我昨天給過你電話號碼的。”
“謝謝你,好孩子。”
瓦連京娜輕輕拍了拍達麗婭老師的手,
“我已經活不了幾個月了,
這種時候能認識伱讓我很開心。”
“你想見見你的孫子嗎?”
達麗婭老師繼續問道,
“我認識幾個警察,
他們不定能幫忙查一查你的孫子現在在什么地方,或許”
“不用了”
瓦連京娜搖搖頭,一臉坦然的道,“他大概過的很好吧,不用打擾他了。包括我的丈夫也不用找了,雖然我很感謝你把這么優秀的年輕人請來幫忙,但我猜我的丈夫肯定已經死了。
所以算了吧,你們愿意浪費時間來陪陪我這個早該躺進棺材里的老家伙,愿意聽我的嘮叨,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我.我只是太孤獨了,一個人熬著生活,一個人等著死亡,真的.真的太孤獨了。”
“瓦連京娜太太”
衛燃突兀的開口問道,“晚上能請我和喀秋莎吃個飯嗎?我的肚子有些餓了。”
“你們愿意留下來吃飯嗎?”
瓦連京娜驚喜的問道,緊跟著忙不迭的答應下來,“可以,當然可以!好孩子,你想吃什么?我的廚藝很好的。”
“紅菜湯吧!”
衛燃想了想,
“再弄一個奶油燉牛肉怎么樣?等下我去買點牛肉。喀秋莎,你想吃些什么?”
“我在減肥”達麗婭老師拍了拍自己肚子上的贅肉,“不過我很喜歡吃奶酪餃子。”
“這些我都會做!”瓦連京娜著就要站起身,“我這就開始準備吧,你們要喝一杯嗎?一起喝一杯吧?伏特加怎么樣?”
“你的身體.”
“醫生確實我不能喝酒了”
瓦連京娜朝衛燃攤攤手,“后來我問他不喝酒能讓我多活一段時間,還是能讓我的身體舒服一些,他都不能,所以我覺得那個白癡簡直是在放屁。”
“那就喝一杯吧!”
達麗婭也跟著站起來,“我也覺得他在放屁,瓦連京娜阿姨,請稍等我一下吧,我和維克多一起去買點菜回來,然后我們一起準備晚飯怎么樣?另外可以讓維克多給我們弄些華夏菜嘗嘗。”
“當然可以,我等你們,我會一直等著你們的。”
瓦連京娜達麗婭一邊往門口走一邊道,“離這里兩條街遠就有一家超市,那里的菜是周圍最便宜的,孩子們,你們的錢夠不夠,我這里還”
“放心吧瓦連京娜阿姨”達麗婭不等對方完便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昨天我剛好發了工資。”
“我們很快就回來了”衛燃跟著做出了保證。
“慢慢來,我會一直等著你們回來的。”瓦連京娜有些不舍的道。
暫時辭別了這個耄耋之年的老人,衛燃跟著達麗婭老師下樓之后,徑直鉆進了車里。
“她的身體.”
“晚期,已經擴散了,目前全靠止疼藥撐著。”
達麗婭老師關上車門之后并沒有急著啟動引擎,只是降下車窗點了顆煙,“昨天我找過她的醫生,瓦連京娜的年紀太大了,發現的也太遲了,不管是化療還是手術,都只是讓她在去世前多遭受些痛苦罷了。”
衛燃嘆了口氣,“就連活著,對她來或許都是煎熬吧。”
“維克多能.能幫幫她嗎?”
達麗婭老師語氣飄忽的問道,“我也不知道我哪來的憐憫心,但我想幫幫她,至少.讓她走的沒有什么遺憾吧。”
“你能找到她的孫子嗎?”衛燃猶豫片刻后問道,“看得出來,她其實很想見她的孫子一面。”
“不算太難”
達麗婭老師肯定的答道,“已經在找了,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
衛燃咬咬牙,深吸一口氣回應道,“那我也幫幫她吧”
“很難?”達麗婭老師看著衛燃問道。
“當然很難”
衛燃攤攤手,“通過一枚坦克火炮撞針找到一個不在檔案記錄里的,而且是70多年前的蘇聯紅軍士兵。這難度幾乎等同于波蘭人選對了陣營,而且這個陣營還在法國人投降之前占領了巴黎一樣。”
“她最多只能活幾個月的時間了”達麗婭老師話間擰動了鑰匙,“如果你愿意幫忙,就盡快吧。”
“達麗婭老師,我有個問題。”
衛燃猶豫片刻后問道,“根據您的了解,在什么原因下,會出現查不到參軍記錄這樣的情況?”
“這種事你問我?”
達麗婭古怪的看了眼坐在副駕駛的衛燃,思索片刻后還是答道,“據我所知,原因有很多,我能想到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入伍時只登記了一個名字沒有登記姓氏。
這樣的情況下,想查到準確的參軍信息其實很難,畢竟重名的太多了,而且他們的地址也一直在變。”
“其實還有一種”
衛燃低著頭道,“她的丈夫有可能是被直接送上戰場的,還記得瓦連京娜太太剛剛的嗎?他的丈夫是在1942年的冬天入伍的,并且在入伍之后不久就斷了聯系,那時候,斯大林格勒戰役還沒結束呢。”
“你的意思是她的丈夫被送進了斯大林格勒?”
達麗婭皺起了眉頭,如果真像衛燃的那樣,想找到瓦連京娜太太的丈夫,那難度恐怕還真的可以比肩“波蘭人選對了陣營,而且這個陣營還在法國人投降之前占領了巴黎”。
“不止斯大林格勒戰役”
衛燃看著車窗外緩緩倒退的老舊街道,“那枚撞針是在1943年的秋天送回來的,那時候庫爾斯克坦克會戰才剛剛結束。
換句話,就算她的丈夫瓦吉姆躲過了斯大林格勒戰役,恐怕也躲不過庫爾斯克坦克會戰。除了這兩場戰役,還有第三次和第四次哈爾磕夫戰役。但我們的線索,卻只有一枚坦克火炮的撞針。”
“我能做些什么嗎?”達麗婭將車子開進了一家超市的停車場之后,拉緊了手剎問道。
“想辦法試試能不能把那枚火炮撞針借出來吧”
衛燃推開車門之前道,“我要找人一起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通過一些細節判斷出來那枚撞針是哪個坦克工廠在哪一年生產的,如果一切順利,也許能把尋找范圍縮小一些。”
“你怎么想起來留下來吃飯的?”達麗婭在衛燃下車前問出了一個毫無關聯的問題。
“因為那恐怕是我們現在唯一能為那個可憐的老人做的事情了。”話音未落,衛燃已經推開車門走向了超市的大門。
他之所以愿意幫助那位可憐的瓦連京娜,原因固然有達麗婭難得表露出來的憐憫心。
但更重要的是,他其實在賭,賭那位失蹤的坦克手瓦吉姆參加了斯大林格勒。賭自己萬一真的能借助那枚撞針回到斯大林絞肉機,能有機會彌補一直藏在心里的遺憾。
能再次遇到那個又聾又啞但卻格外勇敢的小姑娘,能有機會試試看,自己是否可以阻止她拉響從自己手里借走的手榴彈,或者哪怕只是幫她拍一張能證明她在這個世界存在過的照片。
目送著衛燃走進超市,達麗婭剛剛準備下車,一個電話卻打了進來。見狀,達麗婭索性重新關上了車門,然后這才按下了接聽鍵。
“加爾金,幫我查到了嗎?”達麗婭開門見山的問道。
“查到了”
電話另一頭,一個帶著些許醉意的男人打著酒嗝答道,“我聯系了西伯利亞聯邦大的一位老師,他幫我找到了那個叫西瓦的生信息。
這個生在大畢業之后,去了葉尼塞河下游的一座鎳礦工作,但是在他入職那座鎳礦的當年冬天,就因為和礦工的沖突被打傷了。”
“被打傷了?”達麗婭皺起了眉頭,“然后呢?”
“那次受傷讓他在醫院里躺了大概兩個月的時間,痊愈之后就被礦廠辭退并且送進了監獄,根據我能查到的線索,他似乎打傷了好幾個人,還破壞了礦廠的一些設備。
在監獄里度過了兩年的時間之后,這個名叫西瓦的年輕人就失蹤了,連他的老師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到這里,電話另一頭被稱為加爾金的男人再次打了個酒嗝,醉醺醺的問道,“還要我繼續查下去嗎?馬上就要暑假了,我剛好有時間。”
猶豫片刻,達麗婭開口道,“如果你閑著沒事,就幫我繼續查一查吧,至少知道他是否還活著,以及去了哪里。”
“沒問題”電話另一頭的加爾金痛快的應承下來,緊跟著問道,“聽你們馬上要去埃及了?”
“卡爾普和安娜去,我不去。”
“如果有機會,記得幫我找找那里有沒有賣隕石的。”加爾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找些最便宜的隕石就行,開羅肯定有賣的。”
“這次你打算坑誰?”達麗婭老師早有預料的問道。
“誰錢多坑誰”電話另一頭的人笑呵呵的給出了一個無懈可擊的回答。
“我會讓他們幫你留意那些破石頭的”話音未落,達麗婭老師便已經掛斷電話,再次推開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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