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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5 李知白眼中的花……?

  當李知白握住握著酒杯,清澈酒水泛起漣漪,她嗅著熟悉的酒香,意外的看著眼前這個可愛的小姑娘,這才低下頭溫柔的詢問她找自己有什么事兒。

  小羊想了想,指著不遠處說道:“黃姐姐讓我來的,說是敬姑娘一杯。”

  她很聽黃衣少女的話,說讓她來敬酒她就來,只是讓她對著一個陌生的女子撒嬌,還是有些困難了。

  “你的姐姐?”李知白微微一怔,順著她的指引看過去,只見到了一個身穿黃裙、眸子靈動的少女正瞧著她。

  此時,那黃衣少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就低下頭,似是很害羞,不敢與李知白對視。

  她是?

  李知白盡管有些疑惑,不過一想到自己入高臺的事情也被人看見了,那么桐君的女兒見著自己落單,過來送一杯酒,便是十分正常的事。

  她在小姑娘那期待的眼神中,還是將酒盅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李知白這般的姑娘,一般情況是誰的面子都不給的,可一旦事關她所在意的人,便是誰的面子都會給一些,尤其是來送酒的還是這般可愛的孩子。

  若是這些姑娘算是平娘的女兒,那這個丫頭…便是平娘的孫女了吧。

  小羊完成了黃姐姐給的任務,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李知白笑了笑,溫柔的問:“丫頭,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小羊眨眨眼,隨后認真的說道:“花羚,這是姑姑給我起的名字。”

  花月樓的花。

  小羊則是愛稱。

  李知白看著小姑娘面上的驕傲之色,會心一笑。

  因為會因為姐姐給的名字而驕傲,她便會喜歡這里的姑娘。

  “真是個好名字。”李知白說道。

  “嗯。”

  小羊使勁的點頭,她也覺得名字好,卻不知曉哪兒好了,于是…便盯著李知白看。

  李知白摸了摸小羊的腦袋,輕聲說道:“羚音鈴,鹿則比類,環角外向以自防,懸角木上以遠害,可謂靈。”

  姑姑給她這樣的名字,是希望她能夠做一個知曉如何保護自己的聰明姑娘,單單是從名字中就已經看出姑姑對于她未來的期望。

  如同她那個學生以長安為名,李知白總是會喜歡這些簡單的人。

  “聽不明白。”小羊歪著頭,一臉的疑惑。

  “要多讀書。”李知白說道。

  “姑姑也總這樣說。”小羊扁了扁嘴:“讀不明白。”

  “沒關系,慢慢來。”李知白說道:“以后有機會,我來教你。”

  “…”小羊迷迷湖湖的抓著李知白的裙子:“您也是我們這兒的姐姐嗎?”

  瞧著面生呢。

  “以后吧。”李知白沒有解釋什么,她看著小羊拿著酒杯回去復命,眸中勾起一抹溫和。

  正如阿青所想的,她們這些姑娘總是信一個緣字,小姑娘今日過來送酒,那么日后整個花月樓搬入暮雨峰,李知白會記住她。

  可惜沒出息的黃丫頭找了一只替罪羊,把阿青安排給她的福緣推給了一個小丫頭。

  但是黃丫頭也不在意,就算她知曉了也無所謂,反正都是自家的丫頭給誰不是給呢。

  角落中,黃衣少女半蹲著身子和小羊說著悄悄話。

  在了解到李知白是很溫和的女子后,她點點頭,讓人帶著小姑娘去玩了,自己則悄悄返回阿青的位置。

  “青姐姐,與你說的一樣,那仙門的姑娘…真的很好想相處欸。”

  黃衣少女有幾分后悔:“早知道,我就自己去了,不過我不去敬酒,可以給她一些咱們這兒的零嘴。”

  “你呀。”阿青搖搖頭,隨后問道:“好相處?”

  “應當是吧,我瞧著她的態度和小羊的回話,看起來都是好相處的人。”黃衣少女感慨:“該說,不愧是平娘的朋友。”

  阿青不置可否,只是忽然問:“那我是好相處的人嗎?”

  “青姐姐當然是。”黃衣少女沒有任何猶豫。

  “你看,天底下的事兒就是這樣的。”阿青捏了捏她的臉,說道:“只有你會覺得我好相處,所以這種事情是要分人。”

  “不明白。”黃衣少女搖頭。

  “所以讓你多讀書。”阿青說道。

  黃衣少女偏著頭:“小羊說方才那姐姐也讓她多讀書。”

  “你瞧,你們笨拙的樣子,連人家也看的出來。”阿青笑著。

  “青姐姐,你又念過幾年書?”黃衣少女忽然道:“小羊說,方才那姑娘可是引經據典,似是一個學堂的先生呢。”

  而半妖有機會上學嗎?

  怎么可能。

  于是阿青的笑僵在了面上。

  此時,李知白站在廳內,視線從已經開始惱怒的阿青身上收回來。

  所以,真正想要敬自己一杯酒的,就是這個半妖女子?

  李知白想起了她登船時候那些姑娘見到她一襲道袍后的惱怒,多少也就明白了。

  這里的女子,連半妖身份的姑娘也可以容納,想來阿梨瞧見了,應當是很高興的。

  對于半妖給自己上酒的事兒,李知白也沒覺得有什么問題。畢竟按照她在這兒隱約聽到的信息,今日的宴,本就是為了讓這個女子融入花月樓所備的。

  在半妖的心里,只怕自己和長安一樣,都是桐君請來鎮場子的。

  她默默的環視這廳里的女子,盡可能的將桐君這些女兒的樣貌盡收眼底,同時在認真思考一個問題。

  桐君這般入世,她是為了什么?

  煉心嗎?

  如果桐君不管這些廳內的女子,最后會發生什么事情?

  李知白很清楚,她們這樣的人觸碰身邊的東西,最后得到的永遠都是一縷塵埃,風一吹就散的干凈。

  就好像曾經她的家人。

  像曾經也會喚著她“阿白”、一起開茶會的閨蜜。

  像是那普通道觀中的觀主,在時間的沖刷下,都會化作塵埃。

  最后,只有修煉有成的桐君依舊陪在她的身邊。

  其實這就是修仙。

  不過多的與塵世有糾葛,安靜的旁觀故人的逝去——李知白總是在做這樣的事情。

  如握著手中細沙,若是用力,流逝的就越快,所以李知白即使到了劍堂,卻也不會與劍堂里那些學生保持太親近的關系,幾乎開源后…她就從對方的人生中退出。

  像是如今,溫梨連喚她一聲先生都是奢望。

  曾經可以坦然面對故人離去的李知白在此時,對于妹妹的任性有無奈,也有幾分迷茫。

  如今祝平娘選擇了另一種方式面對她的因緣。

  我全都要。

  為了讓自己這些女兒多活一些時日,她就要將其全帶上仙門,還要用自己的丹藥給她們提升階層。

  只要有可能,祝平娘絕對不愿意讓任何一個姑娘消失。

  這種態度與李知白幾乎是兩個極端了。

  李知白輕輕嘆氣。

  是啊,她的桐君就是這樣任性的人。

  她又想起,其實自己也不是什么理性的人。

  如果她足夠理性,當初就不會因為祝平娘的幾句話就被忽悠到了暮雨峰。

  如果她足夠理性,就不會那樣憧憬掌門。

  如果她足夠理性,就不會刻意疏遠曾經那些學生。

  她最是護短的先生啊。

  李知白口中是澹澹酒香氣的殘留,她心想現在的東西在未來定是一段難忘的回憶,可即使流逝了…偶爾想起來,便如同這酒一樣,唇齒留香。

  ‘果然,在云妹妹來了后,我也變了許多。’

  曾經死氣沉沉的消極女子,如今也變得朝氣蓬勃,變得貪心了。

  這樣的李知白看到祝平娘的全都要,居然也開始心動了,居然也從內心中覺得她所做的是正確的。

  果然,是因為她早入仙門,再回首,便覺得凡塵事離的遠了。

  李知白看著這廳內溫馨融洽的氣氛,產生了巨大的疏離感,她知曉自己是無論如何融入不了這樣美好氣氛中的。

  如今的她再想要回到這塵世中,竟是比桐君還要困難許多。

  ‘入世…’

  李知白欽佩自己的桐君,迷茫卻從未有減少。

  所謂知白。

  知其白,守其黑,復歸于無極。

  追求天道之人,真的需要入世嗎?

  這難道不是錯誤嗎?

  長久不會有迷茫的李知白面對這一廳溫馨的氣氛,面對那臺上酷似少時桐君的琴師女子——

  在被小姑娘送來一杯酒后,她便有些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李知白安靜的站了一會兒。

  她忽然覺得,也許掌門能夠給她答桉。

  畢竟按照祝平娘的說法,如今的掌門變了許多,不僅親身降臨北桑城收了道韻陣圖,甚至還…關心祝平娘的身體狀況。

  顯然,曾經一心追求的天道的掌門身上也出現了變化,掌門已經找了新的道路。

  那么…李知白認為作為弱化版‘掌門’的自己,便可以安心追求憧憬之人的路。

  “果然,還是要掌門啊。”

  李知白輕輕笑著,只是想起那個名字,便心中一片安寧,在她的眼中,有且只有那個姑娘是那般的耀眼,那般的令人為之沉醉,為之憧憬。

  此時,李知白忽然聽見了少女帶著哭腔聲音。

  “怎么又是石姐姐贏,你們是不是…幫著姐姐故意欺負我,我不玩了。”

  李知白聞言一怔。

  以她的年歲,的確知曉一些如今眾人所不知曉的事兒,比如…‘石青君’這個名字。

  她心中一顫,鬼使神差的看過去。

  只見廳內,一盞暖石燈火明亮,映著一片姑娘們的影子。

  有一群姑娘湊在一起打玉牌,一個小姑娘已經滿臉都貼滿了條子,瞧的出來輸的極慘,而她身邊的姑娘每個人面上都干干凈凈的,只有她一個人已經無處下手,便被欺負的哭唧唧的。

  這樣滑稽好笑溫馨的場景,卻讓李知白血氣翻涌。

  一條條宛如美玉鑄就的血管之中血液流動滾滾,巨大的情緒撲面而來,將她壓得無法呼吸,胸口劇烈的起伏卻聽不到一絲呼吸聲,空氣都凝固了。

  因為李知白看見了一個女子。

  那女子她穿著最普通的淺色裙裳,不似以往那樣赤紅色繡這花紋,卻依舊優雅而神秘,她分明只是靜靜坐在那兒,卻宛如一口深不可測的黑洞,吞噬著天地間一切。

  這樣的存在,手中卻抓著一把玉牌,唇角還帶著些許點心的糖霜。

  李知白:“…”

  怔怔的看著遠處的女子,她攥著衣角自己都沒有發覺,小指此時顫抖的是那么劇烈,嘴唇在蠕動,卻說不出話來。

  直到那女子看了她一眼,對著她笑了笑,然后…繼續往面前少女面上那無處下手的地兒貼條兒。

  “愿賭服輸,這是規矩。”

  李知白聽到她這樣認真的說道,毫無自己正在欺負人的錯覺。

  她已經無法去思考了。

  入世?

  入什么世。

  李知白已經想不明白了,可至少有一件事她知曉了…那就是自己在做的事情,是正確的。

  她默默的低下頭,離開了這個地方。

  畫舫樓船靜靜的懸在湖面上,一動不動,半透高棚外是雨水漫天,李知白按照祝平娘傳音的安排順著階梯來到甲板上。

  大船甲板相比于船艙自然是冷風習習,些許雨水順著斜風,打在棚角落。

  此時,這空蕩蕩的甲板上,一個姑娘也瞧不見,李知白默默的走到甲板一側,果然,一張小桌處在正中央,周圍防止了各種酒壇,李知白在此時已經可以嗅到澹澹的酒香。

  她環顧四周,順著走了一圈,便見到一個半依靠在欄桿處的祝平娘。

  看的出來,祝平娘為了給她準備這一場酒宴,特意去換了一身衣裳,漆黑束腰趁著那纖細腰肢,白色緊身袍袖上點綴著梅花,一半赤紅艷梅,一半淺白雪梅,鬢發低垂斜插一根銀色發簪。

  月下獨倚長桿,燈火映照之下,臉部輪廓分明,容色晶瑩如玉,屬于合歡宗女子的魅力展露無異。

  “阿白,你來了。”

  聽見李知白的腳步,祝平娘欣喜轉過頭,只是她聲音中的期待忽然消散,轉而充滿了疑慮與不解。

  只見李知白一臉的恍忽…神志疏散,就連腳步也有幾分虛浮。

  祝平娘視線在李知白面上長久停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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