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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溫馨

  “嗯。”

  明蘭微微抬眸,沉靜如水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墨蘭急切又帶著算計的身影。

  她簡單應了聲后,指尖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縮,便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從墨蘭那過于熱情、甚至有些黏膩的掌握中輕輕抽回,動作流暢自然,仿佛只是隨意調整了下姿勢。

  隨即,她起身,規規矩矩地斂衽,福了一禮,姿態優美,弧度標準,挑不出一絲錯處。

  “四姐姐安好。”

  聲音清淺溫和,如同溪流漫過卵石,禮儀周到得無可挑剔,卻像是一道無形的冰冷琉璃墻,瞬間隔開了墨蘭試圖營造的所有親昵與“同盟”感。

  那堵墻透明,卻堅硬無比。

  還不待墨蘭繼續發揮她那套“一榮俱榮”的理論,明蘭便已轉而極其自然地走向一旁抱著灼姐兒的奶娘。

  她唇角含著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出的笑意,伸出雙臂,柔聲道:“來,灼姐兒,小姨抱抱。”

  她從乳母手中接過正眨著烏溜溜大眼睛、好奇張望的灼姐兒,熟練地將孩子攬在懷里,輕輕掂了掂,低下頭,用鼻尖親昵地蹭了蹭孩子柔嫩的小臉蛋,聲音愈發溫柔:“灼姐兒,看小姨這里,今日有沒有乖乖的?”

  “嗯?我們灼姐兒最乖了,是不是呀?”

  灼姐兒被逗得“咯咯”笑了起來,伸出小胖手去抓明蘭鬢邊的碎發,明蘭順勢側頭避開,繼續輕聲細語地逗弄孩子,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與小外甥女的互動中,徹底將墨蘭和她那番尷尬的表演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這一連串的動作行云流水,既全了禮數,又明確拒絕了墨蘭的糾纏,還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巧妙地帶向了天真可愛的孩子身上。

  華蘭坐在一旁,捧著那盞雨過天青瓷茶盞,靜靜看著墨蘭這番唱作俱佳卻只換來滿室寂靜和明蘭無聲拒絕的表演,心中明鏡似的,她只溫婉地笑著,也不接墨蘭那些夸張而虛浮、試圖強行綁定關系的話頭。

  她側過身,將茶盞輕輕放在一旁的小幾上,目光轉向榻上的老太太和座上的王大娘子,語氣中沉穩而真誠:“祖母,母親,昨日府上真是忙壞了吧?”

  “想來,光是迎來送往、接待道賀的賓客,定然是耗神費力的。說來,我們這些人不過是跟著沾光高興,七弟弟才是真辛苦了。”

  她微微嘆了口氣,那嘆息里充滿了心疼與驕傲交織的復雜情緒:“寒窗苦讀十數載,日日不敢懈怠,如今想來都覺不易。真真是一朝綻放,驚艷世人,為我們盛家掙下了天大的體面。”

  她說著,眼中泛起些許晶瑩的光彩,那是真心為弟弟感到驕傲:“一會兒席間,我可得好好敬他一杯,謝謝他給我們盛家、給我們這些出嫁的姐姐掙來的底氣和榮光。”

  這話,樸實真誠,是基于對盛長權多年付出的認知,與墨蘭那浮于表面、只想借光的夸張表演形成了鮮明對比,更顯真摯動人。

  “哼哼!”

  一旁的如蘭則捏著一塊新上的、做得極其精巧的玫瑰酥,狠狠咬了一口,仿佛把那點心當成了什么人出氣似的。

  她腮幫子鼓鼓的,湊近旁邊的海朝云,用繡著纏枝蓮紋的帕子半掩著嘴,用極低的氣聲嘀咕,聲音里滿是毫不掩飾的譏誚:“瞧四姐姐那勁兒,嘖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的親哥哥中了會元呢!”

  “瞧她那眼神,恨不得把‘我與有榮焉’幾個字刻在腦門兒上!說得比那街口唱蓮花落的還好聽,可惜呀,唱了半天,也沒個搭腔捧場的,真真笑死個人,她自個兒也不嫌尷尬得慌…”

  作為嫡嫂的海朝云聞言,趕忙用胳膊肘輕輕碰了她一下,遞給她一個“謹言慎行”的眼神,示意她噤聲。

  但海朝云自己嘴角卻也是抑制不住地噙著一絲了然又無奈的笑意,她同樣壓低聲音,細語道:“五妹妹,快住嘴吧。好好吃你的點心,喝你的茶,看孩子們玩耍不好么?”

  雖是勸阻,但那語氣分明也是被如蘭的直白逗樂了。

  王大娘子看著眼前這情形,盡管中間插入了墨蘭這顆不合時宜、不斷蹦跶試圖刷存在感的不和諧音符,但總體還是讓她覺得臉上光彩照人,心情舒暢得意至極,仿佛三伏天喝下了一碗冰鎮酸梅湯,從頭到腳都透著爽快。

  她揮了揮手,像是要驅趕蒼蠅般揮去那點因墨蘭而起的不快,連聲吩咐侍立在一旁的丫鬟們,聲音洪亮,透著當家主母的爽利和十足的底氣:“快!快把庫房里新到的、上品的武夷山大紅袍沏上來!”

  “就用老太太珍藏的那套鈞窯雨過天青的茶具!”

  “那茶具配這茶色才是正好!”

  “還有小廚房里,叫她們把新做的玫瑰酥、蓮子糕、蟹粉酥、梅花香餅,每樣都多拿些來!揀那做得最精巧、火候最到位的!給姑奶奶、姑爺們嘗嘗鮮!”

  “今日咱們家也好好松快松快,樂呵樂呵!”

  丫鬟們齊聲清脆應“是”,臉上也都帶著喜氣,腳步輕快地忙碌起來。

  很快,馥郁醇厚的茶香便彌漫開來,各色精巧別致、令人食指大動的點心也流水般送了上來,擺滿了各人面前的小幾。

  壽安堂內的氣氛一時間更加暖融熱鬧。

  按照規矩,盛長權作為主家少爺、今日的絕對主角,需得親自招待兩位姐夫去前院正廳與父親盛紘以及其他尚未離去的男賓們敘話。

  他適時地起身,向祖母和母親告退,態度恭謹而不失從容。

  袁文紹立刻跟著起身,對華蘭低聲道,語氣頗為鄭重:“我去前頭陪岳父和七弟說說話。”

  華蘭溫順點頭,輕聲叮囑了一句:“少飲些酒。”

  袁文紹點頭應下。

  梁晗自然也連忙起身,他看了眼墨蘭。

  墨蘭正因方才接連受挫而心下沮喪懊惱,又見無人搭理自己,只胡亂點了點頭,根本沒心思理會梁晗,梁晗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快,但很快掩去,面上依舊帶著笑,跟著盛長權和袁文紹出了壽安堂,往前院而去。

  男人們一走,壽安堂內便徹底成了女眷們的天下,氣氛似乎也更松弛了些。

  兩個奶娃娃也被奶娘抱到鋪著厚厚絨毯的地上玩耍。

  實哥兒穿著紅緞繡福字的小襖,虎頭虎腦,活潑好動,手里緊緊抓著一個嶄新的布老虎,晃晃悠悠地追著灼姐兒,嘴里含糊不清地喊著:“妹…妹…玩…玩…”

  雖然華蘭成婚已久,但因為之前一直無子,直到后來經由賀家老太太妙手調理,方才艱難誕下實哥兒,故而實哥兒與海朝云所出的灼姐兒年歲倒也相差不大,正能玩到一處。

  此時,灼姐兒穿著粉嫩的繡花裙衫,比實哥兒顯得文靜些,梳著兩個可愛的小揪揪,被實哥兒追得“咯咯”直笑,邁著小短腿笨拙地躲閃著,一個不小心,胖乎乎的小身子一屁股就坐到了軟毯上。

  她也不哭,睜著那雙酷似母親、烏溜溜水盈盈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追到眼前的實哥兒,小嘴微微張著。

  實哥兒見狀,忙把自己心愛的、嶄新的布老虎塞到灼姐兒懷里,似乎覺得這是最好的禮物,接著,他又從自己腰間那個繡著“長命百歲”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塊被他小手捏得早已不成形狀、甚至有些黏糊糊的芝麻糖,十分熱情地、毫不猶豫地就往灼姐兒嘴邊遞,小臉上滿是“我給你好吃的、我們是最好的玩伴”的真誠表情。

  灼姐兒看著那團黑乎乎、黏答答的糖,小眉頭立刻嫌棄地皺了起來,像個小大人似的,細聲細氣地搖頭拒絕:“…臟…不吃…哥…哥吃…”

  但她也沒推開實哥兒,反而伸出白嫩得像藕節般的小胳膊,好奇地去摸實哥兒帽子上那顆隨著他動作一顫一顫的白色絨毛球,顯然對這個更感興趣。

  王大娘子看得眉開眼笑,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對華蘭和海朝云道:“瞧瞧這兩個小冤家,倒投緣!”

  “小小年紀,就知道疼妹妹了,有好吃的緊著妹妹先吃!我們實哥兒是個有兄長樣兒的!”

  她那語氣里的得意和喜愛,幾乎要滿溢出來。

  華蘭看著兒子那憨態可掬的模樣,也是笑著點頭,眼中滿是溫柔。

  海朝云則溫柔地看著女兒,輕聲道:“母親說的是。灼姐兒平日有些怕生,見到不熟悉的人總要躲,倒是和實哥兒玩得好,一點也不認生。”

  這溫馨充滿童趣的一幕,讓壽安堂里的氣氛越發顯得融洽和諧,充滿了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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