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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忍

  “自然不能!”

  盛老太太斬釘截鐵,她搖搖頭,渾濁的老眼中驟然迸發出智慧的人情世故:“硬碰硬是莽夫所為,是下下策!”

  “眼下敵強我弱,形勢比人強,唯有——忍!”

  “忍?”

  盛紘和王若弗異口同聲,臉上寫滿了不甘與難以置信。

  “對!忍!”

  老太太語氣沉凝,字字千鈞:“告訴華蘭,讓她給我咬緊牙關撐住!”

  “天塌下來,還有盛家替她頂著!”

  “務必保重自身!病,必須好生養著,湯藥不可懈怠!身體是本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雖然盛老太太也覺得憋屈,但事到如今,除非袁文紹能夠雄起,要不然,他們這群娘家人在這些事上確實只能做的很少。

  “袁夫人要擺那婆婆的譜,只要不傷及華蘭性命,不危及實哥兒的根本安危,面上的規矩,一絲不茍、滴水不漏地給她做足!”盛老太太繼續開口說道:“必須讓她挑不出半點錯處!把‘孝順’二字,給我釘死在華蘭腦門上!”

  “至于實哥兒,那是華蘭的命根子,絕不容有失!”

  她頓了頓,眼中精光更盛,透著一股在絕境中尋求生機的決斷:“讓華蘭身邊最最可靠的心腹,比如她帶去的陪嫁嬤嬤、忠心的丫鬟,想盡一切辦法,務必多親近孩子!”

  “在孩子面前,要多提母親的好處,多講母親如何思念他!”

  “華蘭自己,就借‘病中思子成疾’、‘憂心婆母身體’之名,每日焚香凈手,虔誠抄寫佛經,為婆母‘祈福’,為實哥兒‘禱祝’!”

  “動靜務必要大!要鬧得忠勤伯爵府闔府上下皆知!讓所有人都看見她盛華蘭的一片‘至誠孝心’和‘拳拳慈母心腸’!”

  “把袁夫人架在道德的烈火上炙烤!讓她投鼠忌器,不敢再明目張膽地隔絕他們母子!若她敢阻攔,便是她這做祖母的不慈,不通人情!”

  老太太的計策,充滿了屈辱的智慧和憋屈的隱忍,是在力量懸殊的絕境中,唯一能爭取喘息之機和輿論高地的無奈之舉。

  她沒有描繪任何美好的藍圖,沒有提及任何具體的反擊時間表,只是反復強調了這個沉重如山的“忍”字。

  “那…要忍到何時才是個頭啊?”

  王若弗不甘心地追問,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的顫抖。

  盛老太太的目光緩緩掃過盛紘寫滿痛苦與無力的臉,又落在王若弗悲憤交加的面上,最終投向窗外那無邊無際的沉沉夜幕。

  她的眼神深邃而渺遠,聲音帶著一種自己也未必全然確信、卻必須作為家族主心骨強撐下去的、近乎悲壯的沉重。

  “等…等一個轉機…等盛家…能真正挺直腰桿,擁有讓袁家這等勛貴門第也需側目、也需掂量、也需顧忌三分的那一天!”

  這“那一天”三字渺茫如夜空中的寒星,沉重如壓在每個人心頭的巨石。

  壽安堂內,一片死寂,只有燭火不安地跳躍著。

  “窣窣…”

  正商議間,門外廊下傳來一陣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壓抑不住的驚呼和抽泣聲。

  原來是如蘭和明蘭。

  她們姐妹今日也隨祖母和大娘子去了忠勤伯爵府探望長姐。

  然而,袁夫人手段老辣,只讓她們在花廳略坐了片刻,用精致的茶點招待,言語間盡是“華蘭靜養不宜打擾”、“實哥兒正睡”等借口,將她們與華蘭母子遠遠隔開。

  如蘭雖覺氣悶,卻也只當是規矩,可是,心思細膩的明蘭卻敏銳地察覺到府中下人眼神閃爍,華蘭院子的方向異常冷清,心中已存疑慮。

  回府后,又驚聞府中巨變,得知父親母親都去了壽安堂,心中不安更甚,便結伴前來探聽消息。

  剛到門口,就隱約聽到了屋內傳出的只言片語——“雇兇”、“廢手”、“誤傷三哥哥”、“磋磨”、“實哥兒被奪”…

  這些破碎的詞句如同驚雷,在姐妹倆耳邊炸響!

  尤其是聯想到白日里在袁家感受到的異樣,一個可怕的真相呼之欲出!

  “父親!母親!祖母!”

  如蘭性子最急,第一個不管不顧地沖了進來,臉上血色盡褪,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聲音都在發抖:“你們…你們剛才說什么?”

  “什么雇兇?誰要害七弟弟?三哥哥的手…是被賊人害的?!還有大姐姐…大姐姐在袁家到底怎么了?”

  “袁家把實哥兒怎么了?!”

  她連珠炮似的發問,因為過于震驚和恐懼,聲音都變了調。

  明蘭緊隨其后,雖然強自鎮定,但小臉也在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扶著門框的手指因用力而骨節泛白,微微蜷緊。

  她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中,此刻充滿了翻江倒海般的震驚與后怕!

  心思剔透的她,結合聽到的碎片信息與白日袁家所見,一個完整而恐怖的真相瞬間在她腦海中拼湊成形——林噙霜竟喪心病狂買兇要廢小七的手!

  結果陰差陽錯毀了長楓哥哥的前程!

  而她們剛剛探望過的大姐姐華蘭,也在婆家竟遭受著婆婆的刻意磋磨和骨肉分離的非人折磨!

  王若弗正在氣頭上,又心疼長女,見兩個女兒進來,也顧不得許多,滿腔的悲憤如同找到了宣泄口。

  她帶著濃重的哭腔和刻骨的恨意,將林噙霜的滔天罪行和華蘭在袁家的悲慘遭遇,如同倒豆子般,聲淚俱下地說了出來:“…就是林噙霜那個黑了心肝、爛了肚腸的毒婦!她收買門房,雇了亡命徒進來要害你們的七弟弟!”

  “老天開眼,報應不爽,讓她自己害了自己的親兒子!你們三哥哥的手…就是被那些天殺的賊人誤傷的!徹底廢了!前程盡毀!還有你們大姐姐…”

  說到華蘭的處境和實哥兒被奪,王若弗悲從中來,泣不成聲:“她…她在袁家,被那老虔婆磋磨得只剩半條命了!”

  “實哥兒…我的實哥兒被那老虔婆硬生生搶走了!不讓見啊!”

  “天啊!”

  如蘭聽完,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發黑,驚叫出聲,隨即一股滔天的憤怒直沖頂門!

  “林噙霜!她怎么敢?!她不是人!她是披著人皮的惡鬼!她該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還有大姐姐…大姐姐太可憐了!袁家那個老虔婆!我跟她拼了!”

  她血往上涌,不管不顧地就要往外沖,仿佛立刻就要殺到袁家去理論,被早有準備的劉媽媽和另一個粗壯婆子死死拉住。

  明蘭則如同被釘在了原地,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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