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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我特么怕啊

  用要求圣人的標準來要求自己的手下肯定是不成的,

  朱勔在蘇州多年,已經經營了不少舊部,賈諲這種才當了不到半年知府的人肯定還沒到朱勔的核心交際圈,自然可以好好拉攏利用一番,

  平方臘的事情不能再拖,自己需要親自坐鎮杭州好好處置安撫,蘇州這片也只能用在揚州的手段,先止血,再治病。

  賈青天都被塑造成了青天,日后做得好自有提拔,

  如果做的不好…

  想來朱勔那些手下也不會放過這個力主殺朱勔滿門的混賬。

  公審大會圓滿成功,趙樞的心情很好,謝絕了眾人的拜見后,趙樞抓緊安排宇文黃中開展下一步的動作。

  “從良臣的消息來看,方臘軍的戰斗力非常一般,之前兩浙的禁軍全軍覆沒是因為兩浙的禁軍更爛。

  現在我等急需用錢招募新兵補滿兵額,新軍暫不堪用,但守住杭州應該還是綽綽有余。

  良臣做好訓練,以打促和,叔通的業務簡單點,幫本王搞錢就行。”

  “呃,大王,這真的很簡單嗎?”

  “哎,這不是給你壓壓擔子嗎,不難的,放心去吧!”

  趙樞也沒想到自己來到富裕的大宋之后不是在搞錢就是在搞錢的路上,

  他現在終于明白,大宋的統治套路是增加行政人員、辦事流程搞制衡,不僅軍事上兵不識將,地方行政上的官員也閑的沒事調來調去,干滿三年的州府長官少得可憐,一大堆預備役官員也能領俸祿,這就必然造成巨大的費用缺口。

  這也是為什么大家都知道大宋朝經濟挺有搞頭,可歷史書上除了三冗還給它加個積貧積弱的評價。

  日后想跟金國作戰,長期來看要整頓吏治,減少冗官,短期來看,這種不擇手段的搞錢也是勢在必行。

  “大王準備怎么對付真的朱勔?

  他還活著,終究是個隱患。”

  “這個好說,本王工作一貫接地氣也接地府,這就親自跟朱提點聊聊人生。”

  朱勔曾經想過許多自己的下場,

  他走的并不是傳統的讀書做官這條套路,而是通過父親和自己積蓄,通過皇帝的愛好,通過獻媚的手段一點點向上攀登。

  那些文官跟他稱兄道弟,也不過是看中了他的權勢和他手上的萬貫家財。

  只要有錢,他就能保住自己,

  如果遇上最大的危險,他甚至可以將全部的身家盡數讓出去換取自己的一條生路,然后帶著家人去鄉下平靜的當個富家翁,靠著做生意的才能也能混個衣食無憂。

  財富讓朱勔很有安全感,

  趙樞口口聲聲說要公審他,最后還不是選擇了放棄,又讓人把他押回了牢房,看來他也不敢破壞規矩,

  他只是想盡量多撈點好處,如果是這樣,朱勔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牢房中的朱勔冷笑連連,等待著趙樞的上門,

  而跟他所料一般,趙樞真的來了。

  這位理論上應該還不到19歲的肅王看上去比實際年齡稍大,一股精干老練的氣息和職業的微笑像極了沉浮多年的宦海老手,這讓朱勔有點懷疑眼前的這位皇子是不是冒充的,

  他死死地盯著此人,卻看不出半分破綻,

  趙樞看著這個跪在地上的東南大豪,臉上的笑容更甚,

  他讓韓世忠給自己拖來一張椅子,吩咐其他禁軍士兵退開,沖朱勔笑吟吟地道:

  “初次見面,朱提點果然儀表堂堂,不同凡響啊。”

  朱勔哼了一聲,索性緩緩坐直身子,冷靜地道:

  “不知肅王想如何處置我?”

  趙樞揮揮手,韓世忠將一本冊頁扔在朱勔的面前,趙樞和煦地道:

  “這是蘇州百姓當眾訴說之事,

  朱提點民怨極大,賈諲賈青天都看不下去了,非得斬了朱提點,本王猶豫不定,特來跟朱提點稍稍商量一番。”

  朱勔并不知道今日的公審大會上趙樞用了什么手段,

  他抓起那本冊頁翻了翻,只見上面寫滿了自己的種種罪狀,鮮紅的手印按的滿滿當當,怕是有數千人請求官府處死自己,韓世忠還展示了平江府知府賈諲的奏章,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朱勔罪大惡極,是東南的罪魁禍首,請殺朱勔以定天下。

  他的手輕輕顫抖了幾下,思考許久,他才緩緩抬起頭,微微瞇起眼睛。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大王今日來,應該不是來看臣的笑話,就是不知道大王如何才能放臣一條活路。”

  “哎,你錯了,我今日還真是來看朱提點的笑話,”趙樞笑吟吟的道,“我大宋輕易不殺人,難得見到如此場面,本王自然要好好看看熱鬧,棺材都給朱提點買好了,就是不知道朱提點想要滑蓋的還是翻蓋的,棺材要不要加反光,下葬的時候是放好日子還是放好運來。”

  趙樞毫不留情的嘲諷聽得朱勔怒火中燒,

  他嚯地站起身來,可還沒等他說什么,韓世忠已經一腳飛踢過去,朱勔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又跌翻在地上。

  “嘿嘿嘿,別著急,本王開個玩笑。

  實話說了吧,本王是一個很守規矩、講法律的人。

  這公審大會也怕傷了大家的體面,所以也沒敢把你真的拖到現場,隨便斬了個體型胖大一點的江洋大盜,給大家出了氣,既給大家出了氣,也不傷官場體面。

  按大宋的規矩,我也上表求父皇下旨在斬你,這樣就沒有人會說本王一味求和,濫殺大臣,

  本王做的是不是很貼心?”

  趙樞眨眨眼,可這話并沒有讓朱勔感覺到一絲安慰,

  相反,他感到全身毛骨悚然,

  趙樞的威脅絕非偽作,他像一只抓住了老鼠的賊貓,張開利爪輕輕撥弄著即將殞命的老鼠,隨時都會發動最冷酷的手段,

  朱勔確定,趙樞即將展開的手段比公審、比一刀砍下更加狠辣歹毒,有可能讓他承受想都不敢想的巨大痛苦,

  這寒冬臘月牢中冷風徹骨,可朱勔依舊大汗淋漓,全身篩糠般不住地發抖。

  “大王,你我無冤無仇,你不能殺我!官家與我素來相善,我的花石全都是送給官家的,就算要罰,也罪不至死,我要見官家,我要見官家!

  你不能胡作非為,你不能違背法度,我大宋沒有這般規模,沒有這般規矩!”

  趙樞看著不住求饒發抖的朱勔,卻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悲憫,

  他拍了拍朱勔的油膩的側臉,嘲弄道:

  “朱提點,放棄底線確實活得很自在,很歡樂,

  可一點底線都不要了,你活著跟一條瘋狗有什么區別?

  你看,你和你的狗腿用差不多的手段害死了多少人,現在我只是以你之道還施你身,你便受不了了,還跟我講法度,我突然有點看不起你了。”

  “咱倆真的無冤無仇嗎?笑話。

  你應該知道方臘是什么人,他是個漆園主,有吃有喝,有妻妾、有兒女、有產業,這種人為什么造反?難道他就是天生的做賊的骨頭?

  你把這種人最不可能造反的人都特么逼反,讓大宋一路鼎沸,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多少錢糧用度白白靡費,你還敢跟我說你我無冤無仇,我咋就沒你這么厚的臉皮呢?”

  朱勔從小到大聽過無數的斥責,可只有這一次,他真的感覺到了絕望和畏縮。

  他痛苦地咽了口唾沫,身形大幅度地晃了晃,用前所未有的卑微口氣虔誠地道:

  “小的知道錯了,冤家宜結不宜解,我還有用!

  既然大王已經找人替死,我可以隱姓埋名再給大王做事,沒有必要殺我,沒有必要殺我啊。

  我,我的家產可以都不要,我在杭州還有好多別院藏了不少珍寶,都能拿出來獻給大王,求大王饒我一命啊。”

  就在一天之前,這個東南大豪也不會讓自己卑微成如此模樣,

  他恨透了趙樞,可現在他分明感覺眼前的趙樞是一條接近暴走的瘋狗,只怕自己再不求饒,可能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活下去!

  用全部的身家活下去!

  趙樞如此猖狂,開封一定有不少人想奪走他的權力。

  我可以到開封,憑借我的本事,我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我能看著他先倒下!

  想到此處,朱勔心中又升起一絲希冀,

  可趙樞依舊是一臉嘲諷。

  “就算殺了你,你說的這一切我也可以得到,為何要留下你這個隱患?”

  “那,杭州的那些財寶是我多年前就攢下,專為以后儲備,只有我,只有我自己知道在何處!”

  “在我殺你之前,你會告訴我的!”趙樞自信地道。

  “不可能!休想,休想知道!”

  趙樞呵呵一笑:

  “良臣,給朱提點拿點好東西來。”

  韓世忠重重點點頭,他走出牢房,很快便和幾個士兵哼哧哼哧抬著好幾口箱子進來。

  朱勔下意識地向墻角縮了縮,

  他認定這箱中要么是各種恐怖的刑具,要么是家人鮮血淋漓的尸體,

  可韓世忠一聲令下,士兵將一口口木箱撬開,朱勔被眼前的場面驚呆了。

  這一箱箱都是滿滿的金銀珠寶,這珠光寶氣在牢房微弱的燈火中依然是那樣美麗絕倫,這是朱勔畢生追求渴望的財富,盡管身處絕境,朱勔還是下意識地伸出了手,臉上露出了那一絲隱藏不住的貪婪。

  “喜歡嗎?本王也喜歡這些東西。”趙樞彎腰在金銀中隨手抓了幾把,感慨地道,“我會把朱提點送去開封,一路有這金銀相伴,如果朱提點一個月不吃不喝還能活著,這些東西就全都送給你。

  如果你死了,我也把這些美麗的石頭跟朱提點一起埋葬,讓你在被摸金校尉發現之前依然能保持體面。”

  “哦對了,我說過我是個講規矩的人,殺全家這種事我是不會做。

  我看了看你家的妻妾不錯,蘇州這么多人恨你,我開個御香樓的分號,有她們在一定生意不錯,

  哦我早就考慮過御香樓的業務有點單一,這次開分號可以讓你的兒子們也提供特色服務,當然如果賣不出去,我還可以把他們賣去給其他人為奴——畢竟陪朱提點死的這些錢都是本王自掏腰包,總得給我一個回本的機會。”

  朱勔這會兒早就已經說不出半句話來,

  或是因為恐懼,或是因為憤怒,

  看趙樞笑的肆無忌憚的恐怖模樣,朱勔第一次想起了當年他強占孫老橋的千畝良田的場面。

  當時那些百姓苦苦哀求,被自己手下的仆役一個個打翻在地,一邊哭一邊絕望地磕頭,請求自己不要將這些土地全部收走,

  有幾個泥腿子試圖反抗,朱勔好像也是這樣打斷了他們的四肢,搶走了他們家中的女子,在他們斷氣之前,朱勔也笑的如現在的趙樞一樣。

  “大王不怕日后會如今日朱勔一般?”他悲憤地道。

  趙樞嘿嘿一笑,輕嘆道:

  “我特么怕啊,我怕所以我才要當個人,

  就是不知道,朱提點怕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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