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白的雷霆劃過長空,蒼穹之巔陰云密布,恐怖的氣壓仿佛壓得讓人透不過氣來一樣。
驟然吹起的狂風用力地掀動著窗門,在一陣“嘎吱嘎吱”般的晃動聲下,瓢潑大雨轉瞬即至,幾乎在眨眼之間就籠罩了整個霧氣朦朧的橫沖港。
視線凝視著窗外炙白的閃電,耳朵聆聽著窗門在狂風吹拂下,相互拍打的聲音,曹承人的心底不由得微微有些煩躁。
可能是糟糕的天氣本身就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負面狀態,祂暴躁的扔下了鋼筆,甚至揮手將桌面文件之類的東西掃落至地面,任由墨水撒的到處都是。
曹承人舒了口氣,然后沖著外面叫了一聲“副官”,但門外卻并沒有什么聲音回應。
“狗東西。”曹承人低聲咒罵了一句。
祂站起身子,從桌案后面走了出去,然后用力的扭開了辦公室的門︰“副官——”
走廊里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什么人,宛若詭域一樣。
這對于人員眾多,成分復雜,來來往往的橫沖港海軍總部總務廳來說,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
曹承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忍不住面色微變,祂瞇了瞇眸子,仔細的打量著眼前好像沒有太大變化的走廊。
這原本應該是一條三百多米長的行政走廊,但眼下昏暗的線條似乎籠罩了這里,從此頭看去,走廊的深入顯得越發深幽,好像一眼望不到頭一樣,陰郁的氣流與陰風逐漸彌漫,更顯得這條走廊稍稍有些冰冷滲人。
“副官?張之蜯?柳入眺?”
曹承人大聲地喊了一個又一個名字,但走廊內部的所有門窗依然緊緊封閉,也沒有任何的聲音傳遞過來,祂不由得心中一沉。
因為,祂突然發現,自己好像被拉入了一處現實與虛幻之間的交替地帶。
是誰?
如此神通廣大,竟然在祂的眼皮子底下,將自身拉入了某個特殊的環境之中?
難道是…
“你現在大概在想,會不會是原國的調查組下來在調查你?還有,私人秘書為什么還沒有回來?某個老家伙是否收到了消息想辦法善后?”
一道陌生的音階突然從身后傳來,以及東西滾落的聲音,曹承人低頭看了一眼,忍不住嚇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腳下竟然滾過來兩個圓滾滾的頭顱,一個乃是祂的私人秘書,另一個竟是一個枯瘦如柴,仿佛干尸一樣的老婦人的頭顱。
祂微微轉過身子,視野也緩緩地朝著后面望去。
而此時的辦公室,大量的灰色氣流彌漫著,將整個空間勾勒出一種肅殺般的冷色調,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家伙正坐在祂桌子后面的椅子上,微微抬起頭,露出了下巴和大半張臉頰,似乎正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微微俯視著祂。
曹承人驟然間感應到了一種輕視,嗯,就好像面前的這個神秘的家伙,好像從來沒有將祂放在眼里一樣,那種高傲的姿態深深地刺痛了曹承人的內心。
祂皺了皺眉道︰“你是什么人?你難道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嘛?竟然敢出現在一位海軍上將的辦公室,還行兇殺人,你知不知你已經觸犯了…”
“我沒有興趣知道你是誰。”對面的神秘人冷冷的打斷了祂的言語︰“就像我從來不介意今天殺的是誰一樣。”
曹承人面色微變︰“你要殺我?你竟然敢對一位原國上將出手?你…你好大的膽子!你就不怕原國對你進行追捕嘛?到時候,上天入地,無論是誰都保不了你!”
“呵呵。”
對面的神秘人驟然伸出了一只手,化掌為刀,直接對著曹承人做出了劈砍之狀。
隨著這只手刀劃動的軌跡,整個虛空之中驟然躥出了五道神光。
那五道神光飛速掠過,行至半空就已經五行合一,宛若一道充斥著整個空間的千丈刀芒,視野之中竟然全部被這種恐怖的刀光所填滿,一時間,曹承人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不僅面臨著面前不斷涌動的神光刀芒,祂自身好像也被鎖定了一樣無法躲閃。
“阿吼…”
古怪的身影驟然從曹承人的身上響起,祂的身體驀然炸開,化成了一團巨大的黑霧。
五色刀芒徑直將黑霧劈開,泛著金色的血花大片的滴落,一只似蜥非蜥,似蜴非蜴,輪廓宛若壁虎一樣的龐然大物斷成了兩截,一條十幾丈長的尾巴徑直的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吼…”
展現出傳說形態的曹承人忍不住發出一陣凄厲的慘叫聲,為了躲避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刀,祂不得不斷尾求生,用整個傳說形態的下半身來硬抗,這導致曹承人的傳說形態幾乎被斬成了兩段。
對方的手段竟然毫不留情,且恐怖如斯!
“你到底是誰?”曹承人痛入骨髓,忍不住放聲大吼,祂大半個身子都已經沖天而起了,想要逃竄出這片區域,但無論飛得多高,好像根本離不開這片穹頂,祂好像徹底與現實世界產生了隔絕。
“要不要猜一下?看看這些年,你到底招惹了誰?”
五色神光再現,無窮無盡的刀芒再次涌出,仿佛要將虛空之中的曹承人千刀萬剮一樣。
“你——”曹承人咬著森牙,琥珀色的眸子瞬間泛紅,全身彌漫著緋紅色神芒,但祂的傳說形態被不斷干擾與僵直,根本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抗,祂堂堂一個半神,竟然連手段都無法徹底使出,就被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刀攪成了無數的肉片。
虛無的地面上,大量沾染著金色血絲的碎末和碎片微微蠕動著,在某種本能的驅使下不斷聚合,然后緩緩地形成了一個巨大殷紅、甚至不斷流淌著濃漿般血液的肉山。
“想到什么了嘛?”
不知道什么時候,穿著黑色斗篷的神秘人已經凌空漂浮在虛空之上,祂淡淡地說著,似乎在勸戒。
“這大概是你最后的一次機會了。”
神秘人五指虛張,在蒼穹之上凝聚出了一片巨大的手掌,五種光芒貫穿其中,隱約還有陰陽二氣與雷霆在彌漫。
“我這一掌落下去,你可能會死!”
巨大的掌印還未落下,只是懸浮在虛空之巔,但恐怖的壓力卻已經傳遞而來,殷紅色的肉山開始不斷崩潰,血水橫流,隱約能看到一串串的巨大緋紅色的光球,宛若一顆顆眼眸一樣,正在惡狠狠地凝視虛空之中的神秘人。
“不說?很好。”神秘人似乎淡淡地笑了笑︰“我就喜歡你這種硬骨頭,一根根拆開,在碾碎成渣,熬成骨湯,一定很有趣。”
“閣下,我們無冤無仇,你何必咄咄逼神?就算你是某個教派的大君,事出有因,但我們畢竟只是立場不同,大不了給我來個痛快,又何必來折辱我一位海軍半神?”
“你還是不說話的為好。”神秘人好像有些恨鐵不成鋼︰“我原以為你很硬氣,但你這番言語,讓我覺得你好像在故意挑明你的身份,從而讓我產生一些顧忌。嗯?你大概是認出了我的身份?”
祂緩緩摘下了頭上的斗篷,露出了顧老二那張英俊不凡的臉。
“你看,你現在看到了我的臉,根據犯罪第一定律,我大概是不得不殺你滅口了。”顧孝仁笑著看祂說︰“而且,有些事情哪怕是我沒有證據,但也根本不需要證據,有些事情只要懷疑就可以了。我先折磨你七七四十九天,出口惡氣,隨后在慢慢炮制你六十年前搞出來的那個私生子,以及那滿堂的兒孫。嘖嘖嘖嘖…沒想到吧?你藏的那么隱蔽的事情,都會被我發現,可憐哦,一群凡人而已,皮焦肉嫩,大概是沒有你那么能抗的。”
“顧孝仁——”曹承人眸光血紅,整個肉山頓時開始劇烈的膨脹,有緋紅色光芒浮現,仿佛要炸開一樣。
“你果然知道我?”顧老二笑了笑︰“我好像沒找錯人!”
曹承人︰“…”
“還有,我就是有些無聊,找你說說話而已,其實無論你說不說,根本都不重要。”
巨大的掌印驟然爆發出五色神光,猛然從半空之中落下︰“因為我可以自己來看——”
虛幻的大地不斷震顫,整個殷紅色的血肉之山,也被大五行陰陽元磁滅絕神掌泯滅至虛無,只剩下一團又一團的超凡特性,在無盡的能量與神光的磨滅下,宛若海浪之中的一葉扁舟,在波濤洶涌的海洋里艱難求生,就連自身散發出來的光芒都顯得越發黯淡了。
而這個時候,一道金色的光芒驟然彌漫開。
昨日重現——
如果說將一個人的人生分成不同階段的話,曹承人的命運軌跡大概在十二歲的時候出現了變化。
作為海山道靠海的一個小漁村,下霸村的人口并不算多,大概也就說二三十戶的樣子,而且村子里很窮,整個村莊大概也就說能勉強填飽肚子,要是沒有意外,曹承人這輩子大概都沒有機會走出漁村。
曹承人十歲那年,爹娘出海捕魚遭遇了風浪,從此就在也沒有回來。
作為家里的獨苗,曹承人不得不自己想辦法將自己養大。
靠著撿一些退潮時留在海灘上的貝殼和海魚,以及經常上山挖野菜采野果,曹承人勉強支撐了兩年。
十二歲那一年的時候,有一次曹承人去了后山,但恰逢雨季,大雨連綿不絕,山路被沖垮,曹承人被困在了后山某個狹窄的山洞里近半個月。
原本下霸村的人都以為曹承人步入了父母的后塵,大概是回不來了,畢竟,被困在后山這么久,大概就是餓也會餓死了,卻沒想到半個月之后,曹承人背著一個老婦重新出現在了下霸村。
老婦干瘦如柴,大半個小腿都已經沒有了血肉,仿佛是被什么東西啃食干凈了一樣,甚至傷口還露出了宛若臘肉般的色澤。
那老婦人一臉蠟黃之色,神情似乎有些瘋瘋癲癲,而且整個下霸村從來都沒有人見它說過話,這個家伙就仿佛不是人一樣,因為哪怕是靠近它,都能聞到一股惹人作嘔的尸臭之氣。
但曹承人卻并沒嫌棄,他稱呼老婦人為嬸娘,成天為它端水送碗,搽洗身體,甚至將對方供養在了內宅之中,很少讓對方露面。
從那以后,村民們偶爾能看到曹承人用木棍在院子里寫字,嗯,以前他是不識字的,而且,這種字體稍稍有些陌生,哪怕是村里認識幾個字的家伙,都認不出他寫的到底是什么地方的字體。
就這樣,在村里格格不入的曹承人,一直長到了十六歲。
十六歲那年,曹承人突然離開漁村,去外面參了軍。
之后,那座屋子里除了又那個古怪的老婦,村民們大概就很少聽到曹承人的消息了。
不過,自從曹承人離開之后,下霸村卻接連出現了一系列詭異的事件,大多數村民家伙的雞鴨牲畜接連暴斃,到了最后竟然開始蔓延到了人的身上,哪怕是家家戶戶湊了點錢,請了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前去一百三十里外的縣城報案,但最后小伙子竟然也沒有走出這片大山,而是跌跌撞撞,最后掉入懸崖死了。
整個漁村仿佛被困在了這片山溝里。
仿佛受到了某些惡毒的詛咒一樣。
曾經有活人懷疑,是不是那個老婦人為村子里帶來了難以言喻的災難。
只是,還沒等這些家伙做出反應,原國五百六十一年,一場古怪的瘟疫襲來,下霸村的最后一個村民,在全身抽搐,血肉不斷潰爛之下咽了最后一口氣。
那已經是六十多年前發生的事情了。
這些,都是顧孝仁從山洪沖出的枯骨之中,提取的一些久遠的記憶。
至于曹承人,祂在下霸村的所有記憶都是一片空白,無論是被困山溝,還是如何活下來的方式,以及誰交給了他那些文字,還有他為什么會在那個時間節點去了軍隊,這些都難以在昨日重現中窺視到,好像一種強大的力量,將這片時間節點的一切都抹去了。
顧孝仁懷疑這一切和那個老婦人有關,因為在寡婦梨那里,同樣也有一位老婦出現。
這應該不是巧合。
至于被顧孝仁割下的那顆頭顱也并沒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因為這東西大概已經死了不下一百多年了,屬于某些古尸還魂,與當初情報院抓捕寡婦梨有所牽連的老婦相同,對方同樣已經沒有了任何氣息。
這只不過是某個存在利用的某種載體罷了。
當然,顧孝仁還是在曹承人的記憶里,提取了他進入軍隊的一系列影像。
前半段,大概是一個平民子弟,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并且不斷成長為傳奇者的勵志故事。
至于后半段…
“承人啊。”
“次長!”
“我下去之后,應該是禹貢接我的班兒,我已經向祂提出了,保舉你進入半神培養計劃,到時候,你大概會順利的成為軍衡司的首腦。”
“次、次長!”
“先別激動,成不成還兩說呢。”
“次長大恩大德,承人沒齒難忘。”
幾天后。
“承人啊,抱歉了,大概是人走茶涼了,沒人賣我這個面子嘍。估計你要等上三年了。”
曹承人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笑了笑︰“沒事的次長,畢竟我還年輕,三年還是等得起的。”
“你能這樣想就很好。”
三年后。
“這位是新任軍衡司首腦顧孝則將軍…”
“承人,顧將軍的接風宴你去不去?”
“算了,我、我還有事。”
“唉,承人?”
“別叫了,要是換成你,位子被人搶了,你還能笑臉相迎?”
“也對。不過,聽說顧將軍出身豪門,乃是南城顧家的嫡系,你說,顧將軍襲承軍衡司,這里面會不會有顧家的手尾?”
“這種牢騷也是你能發的?換成人家曹承人還差不多!”
“哈哈哈…”
“嘭——”
隔壁的某個拐角處,瓷杯被驟然捏得粉碎。
三年又三年,一晃都快十年了,曹承人在某種空白的人生軌跡下,沒有參與原國的半神培養計劃,竟然奇跡般的從傳奇者晉升至半神。
“恭喜你,曹將軍,哪怕是在海軍的歷史中,你的晉升速度大概都能排上前十。”
“您過獎了。”
靠著半神的崇高位格,第二年,曹承人終于成為了軍械司首腦,位列六司之位。
“曹將軍現在也是半神了,如此說來,整個六司大概就剩下那一位,以傳奇者的身份破格成為六司首腦。”
“不過是攤上個好家室罷了。”
“不要這么說嘛。”曹承人含蓄地笑了笑︰“顧將軍的努力,我們也是看得到的嘛。來,喝酒。”
“對,喝酒!”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大事件!”
“什么大事件?”
“顧將軍晉升半神了!”
“嘶——”某個家伙倒吸了口涼氣︰“我記得,顧將軍今年才剛剛四十吧?”
“沒錯,這好像是整個原國立國以來,晉升半神最快的紀錄。”
“恐怖如斯啊!”
曹承人站在辦公室的門口,拳頭捏的微微有些泛白。
行政院與樞密院在海軍部的就職典禮上。
“…任命顧孝則為海軍次長!”
“嘭——”
一沓厚厚的文件,被顧孝則仍在了曹承人的臉上。
“曹承人,這就是你管理的軍械司?統計署下去抽查,整個輝南造船廠今年的新船,有近一半的船只質量不合格,你知不知,這里面有一些可是要充當運輸艦的!”
“顧次長。”后者眸子泛紅,但卻低下了頭,祂咬了咬牙道︰“今年的這批新船,可都是呼延院長所屬的教派打了招呼的…”
“我不管祂是誰,就算是天淵齊水,也得按照海軍部的規則來!”
“顧次長,你有老顧家給你撐腰,自然不怕別人施壓,但海軍部不是每一個身后都有一個老顧家的!”
“曹承人,我告訴你,自己軟蛋就不要拉上什么背景。撐不住你可以選擇辭職!”
“你——”
這大概是二者唯一一次針鋒相對,隨后,曹承人摔門離開。
光線昏暗的房間里,曹承人掀開地板,拿開一塊塊磚石,然后從土里抱出一個宛若干尸的老婦人。
祂一邊整理著老婦人身上的沙土,一邊弄了盆水,然后用毛巾一點一點的清洗著老婦人身上的膿瘡與惡臭,隱約還能看到那蠟黃色臉頰上彌漫的淡青色尸斑。
“嬸娘,您說,顧孝則那個王八蛋為什么老是和我做對?祂這個家伙不久靠著出身名門嘛,要是我們兩個換個身份,我相信我一定會做的比祂還要好…”
曹承人好像在喃喃自語一樣,對著干尸嘀咕了好久,直到天色徹底暗了下來,祂才如夢初醒一樣︰“對了,忘記給您弄吃的的了。”
祂又返回剛才挖出老婦人的地方,從土里刨除一個手臂大小的樹墩模樣的事物,然后又拿了一個空碗,倒了些水,最后輕輕地用手在樹墩上刮了刮,大量的粉末掉入碗中,遇水則融,變成了一盆黑褐色的湯汁。
曹承人拿起燙湯勺,開始一口一口的喂著干尸。
伴隨著一碗不知名的液體下肚,老婦人枯黃的臉上,竟罕見的出現了一絲紅潤,那宛若死魚一般的眼珠子,似乎也微微的泛出了一絲光澤。
“嬸娘,你說顧孝則祂修行的為什么這么快?您曾經說過,我身具大君命格,前世可能是一位高位傳說生物,所以才能在不足百年之列成就半神,但祂顧孝則憑什么踩在我的頭上?就憑祂是東城顧家的人嘛?”
“嗯?”
老婦人明明沒有言語,但曹承人卻在側耳傾聽,好像在收集某種超聲波一樣。
過了半晌,曹承人似乎聽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樣,面色微微變。
“祂…祂真的有可能是?怎、怎么可能?”
“您也只是懷疑?只是聞出了某種味道?”
曹承人沉默了片刻,突然喃喃自語,斷斷續續地說道︰“要不要試試祂?用血肉轉生祭祀術,您不是說,這種術法牽扯甚大,乃至…嗯,我明白,比如,從祂身邊的人開始下手,看祂到底是不是…”
“轟隆隆…”
炙白的雷霆照亮了曹承人的臉,祂的神色似乎稍稍變得有些猙獰。
這大概是五年前。
“轟隆隆…”
某處特殊的區域里,淡綠色的雨水傾泄而下,視野稍稍有些模糊不清,甚至整個山路都變得稍稍有些泥濘。
“仁哥兒?”
阿泰顧孝仁穿著黑色的雨衣,撐著特殊材質構建的黑色雨傘,手里面還拿著閃爍著寒芒的鋒利金屬鍬,配上虛空之中電閃雷鳴的場景,活脫脫的雨夜屠夫在黑夜中埋尸的樣子。
顧孝仁還帶上黑色的隔絕手套,祂開口囑咐道︰“記住,不要讓這種雨水濺到自己的身上,因為道法自然的驅離性,某種恐怖的污染源已經被我驅逐至雨水之中,屬于沾之必燃之物,它會漸漸“燒灼”你的肉體,使其轉變成某種異常狀態,哪怕是傳說形態都未必擋得住,會逐漸導致肉身崩潰。”
顧孝仁一邊在前邊走,一邊解釋說道︰“當然了,眼下這種物質已經被我稀釋,危險程度大概沒有之前那么高了,不過損害一些淺層次的器官與肉體,還是不成問題的。比如說,你要是對你家顧大爺不滿,也可以濺一點雨水倒祂的身上。濺到臉上頂多就是一點麻子,手浸泡在雨水里撐死了也就能化掉幾根手指,哦,祂要是趴著的話,可能也就是面目全非了。”
說到這里,顧孝仁突然看向了阿泰︰“對了阿泰,你埋你家顧大爺的時候,臉是朝上還是朝下?”
“仁、仁哥兒!”阿泰似乎罕見的有些心虛︰“我好像沒看。”
顧孝仁︰“…”
嗯,這大概就是非“孝”字輩的負面影響了,顧啟泰竟然上下不分?
呵,我要是顧老大,大概會氣的詐尸吧?
“給,挖吧。”
“仁哥兒!”
“怎么了?”
“我不敢動。”
“嗯?”
“大爺活過來會打死我的。”阿泰一本正經地說道︰“要不,我們還是不挖了吧?”
“讓祂去死?”顧孝仁摩擦著下巴,似乎在認真思考︰“說實話,提議還是蠻心動的。不過…”顧老二嘆了口氣︰“這種事情畢竟還在瞞著老爺子,要是讓老爺子知道了…”
阿泰聞聽頓時打了個激靈︰“仁哥兒,鍬給我,我挖!”
看,連顧啟泰都知道怎么選!
呵,大弟啊,算你命大!
幾分鐘后,阿泰掘開了一個棺木腐爛,布滿尸水,被浸泡的微微有些泛白的尸身。
“嘖嘖嘖,看看,身子都浮腫了,這下子大概做不成人了。還是做鬼吧。”
“阿嚏——”
顧老大被裹得像木乃伊似得,披著一個白披風,不僅有些怕冷,整個人也是“阿嚏阿嚏”的打個不停。
作為某些聞風喪膽,堪稱污染界扛把子的存在,若非有顧孝仁的道法自然這一能力,顧老大別說是留下這點后遺癥了,怕是諸王之下根本就沒有什么人能救祂,也只有顧孝仁動用了轉死替生之法,再利用道法自然將某種狀態調節至某個特定的時間段,從而刷新了某個bug,才讓顧老大僥幸撿回了一條狗命。
如此說來,說顧老二是顧老大的再生父母也不為過。
要不,以后改改稱呼?
我管你叫大弟,你管我叫二爹?
不過,當想到了老爺子氣急敗壞踏鞭而來的時候,顧孝仁打了個冷顫,忍不住將這種想法拋之腦后。
嗯,還是暗地里腹誹吧。
畢竟,顧老大也不是什么好鳥,這家伙說不定會想盡辦法前去告狀。
“滋溜——”
輕輕地飲用了一杯顧孝仁泡制的白玉仙茶,顧老大的狀態似乎好上了一些,就連眼角露出的一絲皮膚都漸漸紅潤了起來。
“對了,這幾天怎么都沒有看到阿泰?”顧老大突然問了一句。
嗯,這個時候,距離曹承人失蹤都已經過了好幾天了。
而且因為此事,樞密院大動肝火,大概動用了不少力量在追查,甚至某些協同配合的文件,還跑到了情報院的辦公室,眼下大概就是瞎查。
當然了,顧老二的某些行為大概也落入了樞密院的眼中,但對方沒證據,不服,你也來個先斬后不奏啊!
“阿泰啊,大概是比較忙吧。”顧孝仁端起茶杯,淡淡地喝了一口。
畢竟,阿泰認為顧老大在雨水浸泡了那么久,說不定已經面目全非了,因此,這點時間,阿泰大概是不敢出現在顧老大面前的。
這就叫緊急避險。
小時后的一些陰影,哪怕是長大了都揮之不去。
當然了,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祂,到處潑灑惡趣味的顧老二。
“曹承…”
“噓。”
顧老大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就被顧老二強硬的打斷了,祂微微瞇了瞇眸子︰“我有些后悔將這種事情告訴你了。”
顧老大︰“…”
臉上被厚厚的白色物質包裹著,因此大概看不到某種窘迫的神情的。
“抱歉,老二,是我不對,犯了常識性錯誤。”
這里畢竟是霧都,乃是大佬云集之地,煞筆才會到處嚷嚷我做了什么,難道就不怕隔墻有耳?
嗯,看來罵顧老大是煞筆果然是明智的選擇。
因為一般都會這樣,只要戀了愛,智商會有明顯的大幅度下降的趨勢。
沒想到連半神都這樣。
顧孝仁摩擦著下巴,祂在暗中考慮,是不是找個什么借口將顧老大割了?
然后教會祂,心中無女人,拔刀自然神。
而這個時候,天生明銳的觸感讓顧老二寒氣直冒,祂忍不住警惕的看了顧孝仁一眼。
“看我干嘛?”
“沒有,就是覺得你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對勁。”
這源自于某種特殊的經驗之談。
“呵,你看人真準。”顧孝仁笑著夸贊道︰“不知道你當初看寡婦梨的時候,是不是也像現在這么準。”
嗯,面對顧孝仁挖苦,顧老大雖然有些窘迫,但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其實,她也是個可憐人…”
“得得得。別和我提這個。”顧孝仁又灌了一杯茶水︰“我真懷疑你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受到了老娘的影響。不過,也不對啊,就算是缺乏母愛,成天往女人堆兒里鉆的活那也應該是我啊?怎么會是你顧老大?”
祂看著某個家伙,似乎有些不解的說著︰“咱倆是不是身份對調了?”
“什么和什么啊?”顧老大似乎沒有聽出來顧孝仁的言外之意。
“對了,大弟,老娘呢,我是沒有見過的,但你肯定見過,畢竟那時候你才二十三歲嘛。”
“為什么提這個?”顧老大似乎皺了皺眉。
“畢竟是因為生我,難產沒了嘛,沒見過娘親的,總該知曉一些娘親的東西吧?而且,以前你和老爺子也不和我說,我詢問的時候也都是搪塞之言。但現在我不小了,也不是小孩子了,你總不會還告訴我,娘親是難產沒得吧?”顧孝仁笑容收斂,眸子死死地盯著顧老大的眼珠子︰“難道我顧孝仁真的是天煞孤星,克天克地克父母?但也不對啊,老爺子和你怎么沒事?”
“老二!”
“顧孝則,你特么想瞞我到什么時候?”
“嘩啦啦——”
顧老二,掀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