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嬴政離開之后,寢宮內也終于只剩下月神一人。
月神剛想起身,但她雖然清醒,但身體依舊虛弱,只能無奈揭開被子小心看了一眼。
“還好無事。”
想象中的事情并沒有發生,讓月神松了口氣,但又想到嬴政說看著宮女給自己換衣服,月神的臉便冷了下來。
“不行,我必須冷靜,這是嬴政故意如此,他是想壞我心境!”
“嬴政小小年紀,還真是狡詐如狐,心機深沉。”
月神深呼幾口氣,讓自己冷靜。
“看來他一開始打的主意就是讓我受到反噬,只能留下,然后將我留宿咸陽宮的消息傳回陰陽家,造成我陰陽家內部的相互不信任,而且還能削弱我的威信。”
“即便之后我回去說明一切,但不信任的種子已經種下,嫌隙暗生。”
“哼,嬴政,你如果打著這種算盤,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你以為我陰陽家真的如此容易便被攻破嗎?”
月神眼神閃爍一陣,安下心來。
她乃姬姓血脈,與東皇、東君為一族,豈會因為這點事就被懷疑。
另一邊,離開寢宮的嬴政帶著驚鯢、焰靈姬、王賁等人離開王宮,來到昔日設下的六賢館內。
如今六賢館因為他成為秦王,地位水漲船高,無數士人、混子想要進來。
不過六賢館要求嚴格,沒有真本事的是不可能留名,送到他的案前的。
六賢館后院,一個僻靜的院落內。
“田光參見秦王。”
聽到腳步聲,院內一個中年人立即回身。
時隔一年多再見,眼前的少年越發高大、威嚴、深不可測。
“農家俠魁,你倒好大的膽子,在韓國也就罷了,如今竟敢來我咸陽。”
嬴政背著雙手,冷看田光,“十年前,農家之人刺殺我大秦武安君,閣下莫不是以為我秦國已經忘記此仇了?”
雖然嬴政知道武安君死亡的真正原因,不過他不介意讓農家繼續背負這名聲。
或許農家也有所猜測,但他們卻也需要這刺殺人屠的無上威名來提高農家的名氣,所以從不解釋。
“刺殺武安君乃上任俠魁所下命令,與草民并無關系,相信秦王屈尊降臨也不是為了問罪草民。”
田光微微拱手,不卑不亢地道。
畢竟春秋戰國,即便是相互坑殺幾十萬人的敵對國,都會因為利益而在此聯手,甚至親如一家,這點仇,并不算什么。
嬴政冷笑一聲,淡淡道:“你既說刺殺武安君與你無關,那么刺殺寡人呢?”
“聽聞農家神農令十年一發,而十年前你們刺殺了武安君,十年后在新鄭則來刺殺寡人,這件事難道也與你無關?”
說到后來,嬴政似笑非笑地看著田光。
田光臉色微變,不過他早有所料,目光掃過嬴政身后的驚鯢與焰靈姬,隨即說道:“大王誤會,我并未下過神農令刺殺大王,定是有人誣蔑。”
“現在關在咸陽天牢中的農家弟子可不這樣說啊!”
嬴政幽幽道。
“那是他們年輕,沒有江湖經驗,被人誘騙,以為要除掉什么魔頭,卻沒想到竟然是大王,這是一個天大的誤會,也是草民約束不力,發生這種事情,草民確實責無旁貸,但也請大王相信,農家一向遵紀守法,豈敢刺殺秦王。”
田光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大王既然肯見我,說明大王也不想殺他們,不知大王有何要求,盡可提出,只要田某能夠做到,定會盡力。”
“遵紀守法?”
嬴政目露古怪,但田光卻一臉坦然,可見面皮厚度也是相當不差,嬴政笑了笑,點點頭道:“也罷,寡人也愿意相信俠魁并不知情,寡人對農家并無別的要求,但寡人心系天下,希望農家將典籍捐贈秦國,讓寡人造福百姓。”
“嗯?”
田光臉色微變,瞇眼問道:“秦王是想要我農家武學以及收藏的典籍?”
“農家既無法真正的用自己所學幫助百姓,又何必死死占著不放,難道眼看蒼生浮屠而熟視無睹,也是神農的精神?”
嬴政冷聲呵斥,“看來農家早已忘記了‘以民為先’的理念。”
田光面容不禁變得難看無比,就連一旁的羋啟也不禁眉頭緊蹙。
“農家從未忘記,但農家的民在天下,而秦王眼中的民,卻…”
“你錯了!”
嬴政衣袖一揚,指著田光說道:“寡人的民才是天下的民,而你眼中,根本沒有民。”
“或者如今的農家,早已失去了昔日的理念,神農也不過是你們用來堂皇行著詭事的幌子,讓你們丑陋做為,變成所謂的正義。”
“我們沒有。”
田光拳頭緊握,心中怒火沸騰,但如今,身處秦國的中心,他只能壓著怒火,“即便你是秦王,也不能如此羞辱先祖。”
“沒有?沒有的話,那堂堂農家何故三番數次去做那刺客勾當。”
嬴政冷笑,“先有武安君,再有寡人,你們農家做事可還真是堂堂正正啊!”
“如此作風,俠魁不覺得已經辱沒了神農二字了嗎?”
“神農昔日鑄兵刃、嘗百草、種谷物、知音律、修水利、明歷法,不知這六點,你們這些年做了哪一件?”
“你們是尋到了新的草藥,辨別了藥性,還是提升了谷物產量,亦或修了什么水渠造福兩岸?”
嬴政步步緊逼,不給田光思考的時間,“你們都沒有,你們只是聚眾生事,行刺殺之道,挑撥六國關系,造成戰爭的爆發,死傷無數。”
“你們自以為自己公正,但殊不知,你們并沒有審判的權利與資格。”
“這個世界真正公正的只有法!”
“只有法律才能審判一個人。”
“而你們所作所為,便是混亂的代名詞。”
“如今你們既沒有資格維持秩序,也無心維持秩序,何不將之交出,說不定還能對百姓有益。”
田光忍不住后退一步,他看向嬴政,雖然此刻嬴政年少,但在他眼中,氣勢卻是極為的磅礴,讓他感受到一股無形而強大的壓力。
這不是武力的壓迫,而是堂皇大勢。
此刻田光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少年,不是一個人,而是整個秦國,乃至整個天下。
強大的壓力讓他雙腿顫抖,心驚膽顫。
“田兄。”
羋啟突然開口,將心神有些恍惚的田光一瞬喚醒。
田光頓時一臉警惕,連忙倒退一步,自己心神竟被人所奪,一時間望向嬴政的目光充滿忌憚與警惕,片刻之后,田光穩定心神,“農家確實有許多蒙塵的典籍,我可以將之送給秦王,但我要帶走田猛、田虎等農家子弟。”
“你沒有與寡人交易的資格,不過寡人可以施舍你這個請求,相信農家俠魁也不敢失信寡人。”
嬴政微微點頭,隨即看向一旁的羋啟,“啟大夫,你可以帶著他離開了。”
“諾。”
羋啟一愣,隨即微微躬身。
隨著幾人離開之后,驚鯢終于忍不住開口,“大王,為何不將他留下,農家俠魁,這可是一條大魚。”
“我感覺這個人很強大。”
一旁焰靈姬抿了抿嘴唇,輕聲說道。
但驚鯢卻不可置否。
因為這里是咸陽。
即便是宗師,秦王若真想將之留下,也可以辦到。
“一個人的生死不足為慮。”
嬴政微微搖頭,“寡人要的是整個農家——覆滅!”
“亡其身,毀其心,滅其魂!”
“然后重新打造一個屬于大秦的農!”
嬴政話語堅定,對俠魁,對農家,卻是只有不屑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