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宮。
嬴政寢宮。
那寬大的床榻上,月神蓋著被子,雙手交疊放在小腹。
她的眼紗已經取下,但雙眼依舊緊閉,唇角鮮血也早已被擦拭干凈。
冰冷容顏,而今卻是一片恬靜。
怕是整個陰陽家也沒有幾人看到過月神還有這幅恬靜、安樂的時候。
以為以往的月神都是面無表情,即便露出笑容,但也好似帶著某種深意,讓人心驚膽顫。
月神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中,她站在高高的樓閣之上,倚著欄桿,在他身旁,是一個身穿高貴王袍,相貌冷峻、威嚴的青年。
她似是在說著什么,看起來很高興,很親密的樣子。
但當她轉過頭想要仔細看清楚青年面容的時候,卻是模糊一片,怎么也看不清楚。
她只記得對方的那雙眼。
漆黑深邃,宛若深淵,深不見底;又猶如星空,廣袤無垠,看不到邊際。
她好像看到那人對她說了什么,但是仔細去聽又什么都聽不清。
那種近在咫尺,卻可望而不可得的感覺,憋的月神極為難受。
她從未有過想今天這么難受,也從未有過像今天這么想要看清一個人的樣子。
她引以為傲的雙眼、術法,在此刻,都失去了任何效果。
“究竟是誰?”
月神忍不住發問,卻見那人靠近一步,自己忍不住也靠了上去,側著臉,貼在那人的胸口。
然后,一切恢復寧靜。
夜色寥寥。
秦王宮內的侍衛騎馬來到陰陽家所在之地,將月神留宿咸陽宮的話傳達便轉身離開。
此話卻是驚的門口陰陽家弟子目瞪口呆,面面相覷,目露古怪。
隨即連忙向著堂內跑去。
不久之后,留在咸陽的黑、白便得知了這個消息。
姐妹兩人對視一眼,都有驚訝,“雖然猜得出大王對月神可能有其他想法,沒想到月神竟然會主動留宿。”
“以大王的性格,以及月神的能力,只要月神不愿,肯定可以離開,如今月神主動留下,那說明…”
兩人身子一顫,眼睛大瞪,“月神這樣的性子竟然也會…畢竟是女人啊,也是有需求的…”
兩人捂住小嘴,又驚訝,卻也又有些想笑,黑更是低聲嘟囔道:“說實話,我有些想看到月神這樣高高在上、冷傲的人露出小鳥依人是什么樣子。”
白更是抿了抿嘴,低聲道:“我也想看。”
“那就等月神回來看看月神的表情吧!”
黑大膽提議。
白有些無語,“你就不怕月神發怒嗎?”
“我還真沒見過月神發怒是什么模樣。”
黑膽子大,一臉好奇與期待。
白也沉默了,因為她也沒看到過。
月神不論做什么,一向都是胸有成竹地表情,好似早已看到了結果,不會感到意外,所以也就讓其氣質越發清冷,無法接近,同樣讓人心懷畏懼。
那雙隱藏在眼紗下的眸子,蘊藏著無盡的秘密,能看透人心,讓人不敢對視。
因此,月神在陰陽家絕不僅僅因為其是右護法,地位高;而是其本身就很讓人恐懼。
在她的面前,所有人都感覺赤、身、裸、體,從內到外,沒有絲毫秘密可言。
所以沒有人敢直面月神。
如今,得知月神留宿秦王寢宮,不知道多少人拍手叫快的同時,也充滿玩味、好奇,很想看看月神回來后的表情。
總之,經此一事,月神在陰陽家那恐怖的威勢,有所動搖。
第二天。
月神幽幽轉醒。
腦海更是一片空白,極為的刺痛。
窺探未來不是沒有代價的。
但是為了得到蒼龍七宿的盒子,她必須向嬴政證明自己的能力。
雖然陰陽家已經出動黑白少司命護衛過嬴政好幾次,但顯然還不夠。
所以面對嬴政突如其來的要求,月神只能答應。
帶著嬴政領略窺探天命的奇詭。
其實月神自己都不覺得能夠成功,但她沒想到,真的看到了,而且是看的那么清楚。
“這是哪里?”
此刻月神的腦海一片混沌,她受到的沖擊不止是真氣潰散,身體受創那么簡單,最重要的是識海也受到了創傷。
“你終于醒了。”
嬴政的聲音傳來,月神茫然抬起頭看向嬴政,片刻之后昨晚的記憶才逐漸涌現,一片一片的拼湊在一起。
當她對上了嬴政那雙深邃的眸子那一刻,無比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腦海中某個畫面突然浮現。
“呃啊!是你…”
月神痛哼一聲,玉手捂額,身形微晃,心亂如麻。
內心中,羞澀、惱怒、害怕、擔憂種種情緒一股腦涌現,將她包圍。
片刻之后,月神才穩定下心神。
月神將之前腦海中浮現的紛亂畫面強自壓下,讓自己恢復冷靜,從外看不出異樣,“大王無恙便好。”
回想起一切之后,月神首先便是先關心嬴政,而沒有居功。
不過對于自己最后的夢境,卻是避而不談。
窺探命運的人,哪怕是做夢,也不是普通的夢,很有可能就是對未來的某種預示。
但月神不信,不信自己未來有一天竟然會小鳥依人一樣靠在眼前的少年懷中。
此刻,月神心中充滿復雜,若非她心智堅韌,早已露出馬腳。
“沒想到此事這對月神來說,后果是如此嚴重,是寡人之失,讓月神你受到如此重創。”
嬴政走坐在床榻前,輕嘆一聲,對于月神的異樣他并未察覺,因為此刻月神本來腦子就亂,而且有傷在身,不足為奇。
“好在月神你醒了過來,不然寡人的心也不好受。”
嬴政說著,拍了拍月神放在腹部的玉手,輕聲感慨,似是擔憂與后悔一般,但月神卻沒從嬴政眼中看到絲毫悔意。
這說明對方只是口中說說而已,千萬別當真。
“多謝大王牽掛!”
月神面露感激,低頭說道,但心中卻是暗哼一聲,“小小年紀,卻是如此虛偽,我看你是故意想要我出丑,給陰陽家一個下馬威。”
雖然心中這樣想,但月神臉上卻是看不出絲毫異樣,有的只是謙遜與感激,很快,她就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換了。
“嗯…”
嬴政神情微動,他剛剛好像聽到了什么聲音,不過看到月神目光注視的地方,嬴政回過神,隨即解釋道:“之前月神你受傷吐血,染紅了衣服,所以寡人讓宮女為你換了下去。”
“勞煩大王了。”
月神眼神一閃,低頭道謝。
心下不知為何松了一口氣。
“不用客氣,寡人并未做什么,這些都有宮女去做,寡人只是在旁看著她們換而已。”
嬴政淡淡回道。
此話一出,月神臉上笑容頓時一滯。
她抬起頭,看著嬴政俊朗面容,不知為何忽然很想揍一拳,尤其看到嬴政臉上那和煦、純真的笑容,更是恨得牙癢癢。
月神長久以來的心境被破了。
什么叫僅僅只是在旁看著宮女給她換衣服…
這豈不是她被看光了?
雖然做為江湖兒女,本該不拘小節。
但她是誰?
她可是陰陽家的右護法,是陰陽家的月神,地位僅次于東皇的人。
如今,竟然被一個少年…
想到嬴政的身份,月神只能壓下心怒火,讓自己冷靜下來,同時臉上強擠出一抹笑容,“有勞大王了,如果無事,我便先回去修養,也免得弟子們擔憂。”
“不用麻煩,寡人已命人傳信告訴陰陽家之人,月神這幾日留宿咸陽宮,他們已經知曉,所以月神安心留在這里修養便是,等你修養好,便可研究青銅盒。”
“什么?”
聽得此話,月神忍不住驚叫出來,一雙美目望向嬴政的目光充滿惱怒,即便是以她心境,顯然也無法壓制了。
咸陽宮,嬴政的居所,嬴政的寢宮。
而她一個女子留宿在此,還被告知了陰陽家的眾弟子。
可以想象那些弟子們會如何猜測。
月神的臉此刻一陣白一陣青,想到那些流言蜚語,月神郁悶的要吐血。
“月神怎么了嗎?是傷勢有發作了嗎?”
嬴政仿若未覺,一臉關心。
看著嬴政這幅模樣,月神深呼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終究是被嬴政耍了。
嬴政根本不在預言未來的能力,以及能看到什么。
他是故意讓自己受到反噬,然后不得不留在宮內,而這段時間,足以泡制出很多東西,甚至讓陰陽家所有人都知道,她月神,與嬴政有其他關系,從而影響她的地位,讓她最終不得不站在嬴政的身邊。
這個少年,每一步都有算計,太可怕了。
“陰險、卑鄙!”
月神心中怒罵,明白嬴政的目的之后,也知道為時已晚,便選擇坦然接受。
月神轉瞬間便改變了對自己的定位,為了青銅盒,只能違心說道:“多謝大王,那就勞煩大王了。”
嬴政微微瞇眼,平靜掃過月神之后,道:“嗯,那月神好好休息便是,有何事情,盡可吩咐宮女,或者告訴寡人,你是因為寡人而傷,寡人會對你負責的。”
嬴政微微一笑,壓下心中古怪念頭,兩人目光一對,隨即錯開,但是兩人的目光都各自閃爍起來,目中留有一抹疑惑不解。
而月神只能擠出一抹微笑,不想說話。
突如其來的各種訊息,讓月神此刻腦子很亂,需要安靜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