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的戰馬沖如滾石,刀口好似鋒利的棱角,陳酒只覺得一股凜冽寒風刮過頭頂,頭發似乎都被掃斷了幾根。但他眼角余光一瞥,瞥見那只酒爵,瞥見那只臟乎乎的、指甲縫里還嵌了油泥的手,心中卻莫名有一股怒氣勃然而生。
這股無源之火越燒越旺,轉瞬即盈,逼得陳酒硬生生挺直了腰桿。他右腳猛地碾地,肩頭重重撞向馬腹,居然將烈馬都撞得一個趔趄,那只手也與酒爵堪堪擦了過去。
順著慣性跑出數步遠,騎士掉轉馬頭,復又筆直沖了回來。雖然沒有馬鐙,速度沒法提到最高,但重量擺在那里,真給人一種山嵐般的沖擊。
陳酒拉開站樁,豎刀于眉間,重重向前踏出一步!
人馬交叉。
蹄聲又響了幾下,戰馬身子一歪,大股鮮血從頸管中噴涌而出。那騎士順勢從馬背上滑落,卻已經沒了頭顱。
陳酒噴出一口濁氣,擰了擰手腕。
手里這柄斬馬大刀,實在太長太重,形制古怪且先不提,重心也不同于尋常兵器,幾乎落在了刀身的中段,使用起來尤耗力氣。
用慣了自家的苗刀,這柄奇門兵器甫一上手,陳酒一時也掌控不好,被震得傷了腕子。筋絡一抽一抽在痛,真實得很,來不及多做處理,陳酒一抬頭,又是銅光熠熠的數騎。
陳酒瞥了眼酒爵,默默重新抬起兵器。
就像喝醉了酒的人一般,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么個莫名其妙的地方,為了一道陌生的聲音和一杯看起來并不算好喝的酒,面對這么一群古怪又兇狠的敵人。身懷利器殺心自起,握住了這柄刀,便只想著揮刀,仿佛一個捏著空酒瓶死活都不肯松手的醉漢。
那刀脊上的銘文,漸漸清晰了些許。
過河卒。
銅爵隨著蹄聲搖晃,渾濁的酒液微微蕩漾,斬馬大刀淹沒在了戰馬的鼻息里。
“還是沒喝上啊…”
落石堆嘩啦作響,探出一只缺了拇指的巴掌。灰頭土臉的陳酒把臉從塵土里拔出來,抹了把迷眼的碎塵,呸出一口滿是土腥味兒的唾沫星。
印象中的最后,是一柄穿胸的銅矛。當然,這種傷害沒映射到現實中。
陳酒突然皺了皺眉,手背一翻。
燙傷般的紋路疤痕印在皮膚上,像是挨了一記鐵烙。圖案很粗糙,無非是一截斷刀的形狀,讓人一時摸不著頭腦。
刺馬刀…(殘缺)…凡七十二煉…相劍方常言,蜀地所出刺馬刀,兵之佼佼者也,值七千。宜豪俠橫行,奔命陷陣…
特性:???
品質:???
注:本物品具有唯一性,上交苦舟,可獲得對應獎勵。請相信,它的豐厚超乎你的想象!
陳酒盯著那行酷似廣告詞的標注,尤其那個感嘆號一小會兒,撇了撇嘴。
“說破了天,也得先活著回去。”
說實話,經過這么一通事件演變和操作,陳酒對于苦舟的信任值已經降到了最低點。
君年當初好一通夸耀,什么“大衍三千界的,就是苦舟的”,給了人一種“苦舟對于大衍界擁有絕對的掌控力”的印象,但如今看來,這種掌控可能并不是很牢固,甚至可以說,在星·二十六位面這樣的下層結構中顯得搖搖欲墜。當然不是地基不穩,而是風雨太大,吹得瓦片紛紛掉落。
“先出。”
陳酒收斂思緒,環顧一圈洞窟。
顯然,那片殘刀的降臨,不僅僅是給了陳酒片刻喘息之機那么簡單。實際上,這里已經不能再稱之為洞窟了,說是天坑才更合適一些。
風雪已止,上方是湛藍的天空和慘白的陽光。
很刺眼。
以陳酒為中心,是一塊直徑大約兩米的空地,空地外壓滿了碎石,偶爾支楞出傀儡的殘肢斷臂。紅使徒自然是沒有死,不然早就可以回歸,看這情況,應該是被嚇跑了才是。
廢墟中,一抹亮光格外醒目。
陳酒嘿了一聲,探手往里摸索,握住了一把手感極為熟悉的刀柄。
鳳圖刀倒是沒什么損傷,刃口雪亮如新,只是刀脊上多了幾道極細微的劃痕,不是內行人看,只會當成紋路的一部分。
這也難怪,雖然品質“珍稀”,但這是苦舟對于物品的總體評價,含炁量才是第一指標。實際上,鳳圖刀的鍛造升級聽上去魔幻,過程也依然恪守著傳統鍛造刀具的原則,薄薄的刃部材料硬而堅,較厚的脊部材料有韌性但稍軟,只要刀筋還是正的,就完全不影響使用。
陳酒四下一條布,把刀柄裹在手上,搖搖晃晃撐起了身子。五尺長刀其實很適合用來當雙手拐杖,只是過于沉重了些。
他順著天坑,爬了上去。
視野范圍內已經被夷為平地,那些羅剎妖也沒了蹤影,這枚刀片似乎對邊疆物種有特殊的殺傷。白熾熾的陽光下,寂靜得像是一片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