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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后遺癥

  “…之后便是朱大人在奉天殿中所見,大人奉圣命待了袁彬歸來,張軏等人情知再隱瞞下去已無希望,故此不得不俯首認罪,天子趁機將此案曉諭九邊,命沿邊將領及朝中諸大臣,不得奉太上皇之“偽詔”。”

  “其后,在武英殿中,天子又趁圣母一時不慎,借圣母之口,將大人調回京中,入鴻臚寺…”

  朱府的花廳當中,焦敬語調平靜的將土木之役以后,京中發生的諸多大事,一一敘述下來。

  當然,中間夾雜了諸多所謂的“內情”,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隱隱約約間,卻恰到好處的透出天家的刀光暗影,給人無限的遐想余地。

  朱鑒在一旁聽著,眉頭不由自主的便皺了起來,陷入了沉沉的思索當中。

  他這些日子,的確了解了一些京中的局勢,但是畢竟不比焦敬這樣一直待在京中的大臣。

  此刻聽他敘述下來,尤其是剛到京中時的那場廷鞠,頗有幾分豁然開朗之意。

  眸光閃動著,朱鑒果然在焦敬的引導下,發出了他想要的疑問。

  “焦駙馬的意思是,天子這些日子,一直在排擠打壓太上皇的舊臣?”

  端起案上的茶盞抿了一口潤了潤喉,焦敬長長的嘆了口氣,道。

  “圣意難測,老夫當然不敢妄自定論,但是,瓦剌一戰,原本該留守京師的孫鏜,石亨,衛穎等得力將領,紛紛被外派出京,且嚴令不得后退一步,最終皆戰死沙場,無一幸免。”

  “其后鎮南王一案,寧陽侯,成安侯還有老夫等人,被紛紛下獄,雖后被釋,但已無參與朝局之力。”

  “此次使團一案,矛頭更是直指英國公府。”

  “從孫鏜這些中階將領,到寧陽侯,成安侯這些勛貴,再到英國公府,皆是太上皇在時,無比信重提拔之人,若說一二還算巧合,但是諸多事情加起來,不免不令人多想。”

  說到這些,焦敬的神色也有些沉郁。

  不數不知道,一數嚇一跳,雖然早就知道天子在針對太上皇的舊臣,但是細數下來,從瓦剌之戰到現在,從中低階的將領到高層的勛臣,的確損失了不少。

  朱鑒沉吟著,似乎在辨別焦敬所言的真實性。

  他也算久在仕途,當然明白,諸多的巧合加起來,背后一定是有人刻意引導。

  焦敬所說的這些事實,其實不難查證,難的是查證他話中透出的隱約深意。

  當然,更重要的是,焦敬所說的,和他一直以來聽聞的消息,都不太一樣。

  片刻之后,他還是搖了搖頭,道。

  “駙馬未免多慮了,孫鏜,衛穎,石亨等人,乃是守城戰敵而亡,兩軍交戰,將領身先士卒,有所傷亡是常事。”

  “這次瓦剌之戰,我軍損失慘重,諸多武將戰死,并非他們幾人而已,何況,老夫看過兵部的撫恤名冊,這幾位將軍,朝廷都給予了厚賜。”

  “至于鎮南王一案,涉及宗室名譽,諸多親王施壓,寧陽侯等人也確實有錯,未曾削爵,天子可稱得上是恩寬了。”

  說著,朱鑒的話頭停了停,似乎在想該怎么說。

  但是片刻之后,他還是道。

  “這次的廷鞠,不錯,天子密詔當中,的確囑咐我將袁彬帶回,但是,也終歸是使團眾人有過在先,泄露軍情是重罪,老夫隨郭總兵鎮守大同數年,更加知曉這件事情的份量。”

  “天子因此而震怒不肯輕縱,也是理所應當,不過,曉諭邊境,將和太上皇有關的案情發諸衙門,的確有損太上皇聲譽,不甚妥當。”

  不過這番話,朱鑒也說的底氣不甚足夠。

  就如焦敬所說,天子密詔當中,刻意點出要讓袁彬回京,以證明太上皇安好,這一點,的確讓朱鑒這個局中人,不得不多想一些。

  看著他的這番神情,焦敬便知道,朱鑒心中已然有數,只不過不愿意承認自己被天子利用了而已。

  嘆了口氣,他也不揪著這件事情不放,轉而道。

  “或許如此吧,其實天家之事,誰也難有定論,我等身為臣子,自然希望天家和睦,兄友弟恭。”

  “不過,話說回來,這段日子,不止是武將勛臣這邊,左順門一事,數個御史諫官被貶去巡查諸邊,多隨城戰死。”

  “其后,朝中諸多大臣,楊善,薛瑄,許彬,羅通,蕭維禎等幾位大人,只要為太上皇之事開過口的,被各種理由或罷或死。”

  “至于翰林院和科道之中,更是如此,王簡齋行事酷烈,一場京察,近百位官員被斥為不謹,嚴重的被罷免,輕些的被遠調出京。”

  “他這個吏部尚書被無數人彈劾,卻穩坐天官之位,居少師之位,榮寵至極,厚賜不斷,不得不說,是簡在圣心啊!”

  焦敬的這番話,當然不是無的放矢,早在過來之前,他就做了功課。

  這次京察被罷免的人當中,有兩個都和朱鑒有關系,一個是他的族侄,在戶部當中做員外郎,另一個是他的學生,在都察院做御史。

  這兩個人的官職不高,但是都在貶謫的名單當中,一個被調去了偏遠之地做知縣,另一個則是干脆被罷免歸家。

  至于原因,也很簡單。

  朱鑒是迎回太上皇的忠實支持者,這兩個人和朱鑒的關系匪淺,自然也受朱鑒的影響,他們曾分別多次上本請求遣派使團,迎回太上皇。

  自然而然的,也就因此進入了某天官的視線當中,趁著京察的時機被罷斥,自然在所難免。

  所以說,吏部尚書可不是好當的,一不小心,跟誰結了仇自己都未必清楚。

  焦敬可不相信,這兩個人被罷斥之后,沒有寫信給朱鑒訴過苦。

  果不其然,這番話說出來,他立刻就看到,朱鑒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聲音也低沉了幾分。

  “京察一事,老夫也有所耳聞,確有諸多官員,被無故打壓,老夫還曾上本質疑過,不過,確如駙馬爺所說,天官大人簡在帝心,自然到最后是不了了之…”

  焦敬情知火候已經差不多了,當下便決定,再加一把火。

  又是重重的嘆了口氣,焦敬道。

  “京察當中,諸多官員被或罷或貶,如今,圣母身在宮中,心憂上皇,想要在朝中找幾個大臣為上皇說兩句,都遍尋不著。”

  “若非如此,圣母也不會如此看重朱大人這樣的忠直之臣,臨出宮前,圣母還再三囑咐老夫,一定要將她的歉意如實轉達。”

  “她老人家還說,現如今京城當中,像朱大人一樣,仍敢為太上皇奔走效力的人,實在是少了,讓老夫代她謝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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