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熱的稱呼登時讓舒穆妃臉上閃爍一絲異色。
實際上,她同陳平除了一次意外的魂合外,壓根就沒有特殊的關系。
“陳平。”
少傾,舒穆妃雙眸一凝直視過去,幽幽的道:“你是為了道途不擇手段的修士。”
這莫名其妙的話令陳平呼吸一滯,接著淡然無比的道:“修煉界大部分的修士不都如此,陳某的資質、背景皆不如你,不爭不搶早就坐化在金丹之前。”
“你奪舍這具肉身前,難道不知他是太一魂體?”
舒穆妃繼而問道。
“假大能終究是假大能。”
聽罷,陳平心中一嘆的道。
早在幾十載,在通天靈寶劃分上的盲點,就已是直接暴露。
準通天靈寶的存在,乃是普通元嬰人盡皆知的情報。
以舒穆妃的精明,必不可能糊弄過去。
“我奪舍時為增加渡無邊心雷劫的手段,曾施展了一種后遺癥極大的秘術,導致丟失了一些記憶。”
陳平煞有其事的感慨道。
對方懷疑歸懷疑,但他可得死不承認。
“原來是此般緣故。”
舒穆妃似乎不欲再多做糾纏,話音一轉的道:
“太一魂體,突破大境界時,神魂強度的增幅將遠超尋常修士,不管在何境界具現出來,之前的道體反饋亦能一口氣補上。”
“哦?”
陳平心里浮起一片喜色。
他生怕魂體開啟太晚,之前的好處統統都無了。
沒料到竟是這樣的大好結果。
不過,相比神識增幅,他更關心的是太一靈根。
上品靈根的資質對丹藥的吸收率以及靈氣的轉換率實在低的可怕。
舒穆妃預估他需兩百載不間斷的打坐才可突破中期,這不僅不是在諷刺他,反而還高看了他一眼。
打坐加五品高道紋丹藥,以及數不盡的極品靈石,方有可能余兩百年后再破一階。
如果不激發太一靈根,他一千五百年之內都未必修煉到元嬰巔峰。
“太一魔門你聽聞過嗎?”
下一刻,舒穆妃的話著實給陳平嚇了一跳。
太一門徒,是他從重天外魔口中誆騙出來的信息。
太一衍神法堂堂正正,不損他人不廢自身,又可誅殺外邪,怎么能與魔門扯上關系呢?
況且,那位身披五彩輕紗的老者慈眉善目,一身正氣,壓根看不出是一尊巨魔啊!
但所謂人不可貌相,陳平非常想知道究竟,于是眉頭一皺的道:
“陳某倒是聞所未聞,莫非是中央海域的超大型勢力嗎?”
“不,太一魔門是星辰界中的一方巨擘。”
舒穆妃吐露的言語,登時讓陳平腦袋嗡嗡作響。
星辰界難道是真實存在的?
有一點能肯定,此女鬼靈精怪的很。
當年她和鬼族拓跋潛戰前爭論時,可是一直極力否認著星辰界的存在。
“當真有上界?”
陳平忙不迭的追問道。
這種機密的情報,無化神傳承的元嬰大修士都茫然不解的。
今日看舒穆妃有打開話匣子的意思,他當然要弄個明白。
“不算上界,那里是前輩們所待的一方星空。”
舒穆妃遙望高空,似有一番惆悵的道。
“人族的真仙前輩們也在那邊修煉嗎?”
陳平眼睛里涌出一股精芒。
“你有些天馬行空了,星辰界雖復雜的難以想象,但煉虛境已是絕對的主宰。”
舒穆妃仿佛對星辰界了解極深,一臉篤定的道。
“煉虛境之上是什么境界?”
陳平不恥下問。
“不清楚。”
搖了搖頭,舒穆妃無遲疑的道。
頓了頓她接著開口:
“太一魔門在星辰界已經滅絕,你主修太一衍神法,必須小心不可暴露出來,本方修煉界有幾位化神對星辰界的了解不比我差分毫。”
從始至終,陳平神色陰霾的一言不發,袖袍中的一只手略微一動,無念羅生劍蓄勢待發。
這女子竟猜到了他擁有太一衍神法!
一道讓其沉尸海底的殺心止不住跳躍閃動。
“我于伱無一絲惡意,否則來找你的就是胥師兄,甚至是化神前輩了。”
舒穆妃的目光仿佛洞穿陳平的內心,不露絲毫怯意的道。
“舒道友如此清楚星辰界的隱秘,莫不是上界的大能轉世。”
陳平寒光一斂,淡然的道。
沉默了一會,舒穆妃仰首望天,不答反問的道:“我也曾一度以為你是太一魔門的那位轉投下界。”
眉頭一皺,陳平判斷不了此女是承認,還是否認了。
“激發太一魂體的鑰匙有兩種。”
隨即,舒穆妃的話令陳平聚精會神起來。
“六階雷陽凰花是其一。”
“什么!”
陳平眉尖一挑,捏緊了羅生劍。
舒穆妃手中不正有一株雷陽凰花嗎?
“單純的太一魂體,你確實可用凰花激發,但如果你欲演化出太一靈根,則有一種更好的選擇。”
接著,舒穆妃紅唇一動傳音過去。
幾息之后陳平神色如常的撫摸下巴,念頭急轉。
按舒穆妃所言,能激發太一魂體的寶物有兩種。
雷陽凰花,以及血光真魄。
凰花是六階之物,后者則是恐怖的八階!
若以凰花激活魂體,太一靈根可能會生成一、兩種專屬的雷屬性神通。
但用血光真魄的話,靈根的神通會更神秘,更加的強大!
而具體詳情舒穆妃也一無所知了。
畢竟千萬載來,雷陽凰花現世的個體數量不少。
可血光真魄卻是傳聞中的記載。
“麻煩舒道友詳細講解一下那血光真魄的來歷。”
抱了抱拳,陳平誠懇的道。
“血光真魄乃是星辰界的圣物之一,采集絕世大妖的精血和魂魄結合,方有微乎其微的概率。”
舒穆妃邊說著,邊伸出一根玉指在半空輕劃起來。
很快,體內靈力形成了一滴凝而不散且殷紅如血的液體圖案。
這一刻,陳平心中巨震不止,極力維持著神色的平緩。
血光真魄就是金珠里的那滴紅色靈液!
原來,開啟太一靈根的契機曾與他近在咫尺。
一想到兌換太一衍神法的兩塊六階礦石,陳平心臟揪痛。
這就是底蘊不足的壞處。
要早知道靈液便是血光真魄,他必會用三塊六階礦石優先換出來。
哪怕損失天羅劍浪石也在所不惜。
“血光真魄同時也是開辟第二條始源脈的至寶。”
舒穆妃無心的又道了一句驚天之語。
“你大爺的!”
陳平暗中瘋狂咆哮,法體雙修和太一靈根的機會都在眼前擺著。
偏偏金珠里只有一滴血光真魄!
靈根和肉身神通,他短時間內只能選擇一種。
這已不是犯難的抉擇,而是戳心的難題啊。
見陳平默然不語,舒穆妃以為他是被八階至寶的獲取難度給震驚住了,悠悠的道:
“我身上的這株雷陽凰花和我感情極深,我不會犧牲它換與你,但我知道中央海域有一個勢力也收藏著一株凰花,若你能突破大修士之境,也許可上門尋求交易。”
“望舒道友告知。”
陳平興沖沖的趕緊詢問。
他當然是裝出來的。
不然,這精明異常的女人恐怕又要懷疑了。
“元始劍閣的麾下勢力,芳草鶴谷。”
舒穆妃未有隱瞞,干脆的道。
“陳某欠道友一個人情。”
一拱手,陳平懇切的道。
雖然血光真魄只有一滴,但他壓根沒想用雷陽凰花開啟魂體。
風天語苦靈根的三大本命神通歷歷在目,比真妖血脈的天賦神通還來的強悍。
要修就修最強的神通。
否則為求一時的強大選擇凰花,將來有他后悔的時候。
“你謹記,未至化神的那一天,萬不可暴露太一衍神法。”
舒穆妃再一次的提醒道。
“舒道友想從陳某這得到什么?”
目光一閃,陳平開門見山的道。
他不會自信滿滿的認為,此女和他魂合一次就死心塌地了。
就算正牌道侶之間,也存在著不小的利益糾葛。
“待你重修到元嬰大修士再說吧。”
舒穆妃緘口不言的頓了頓,忽然仿佛想起什么,臉上浮出一絲笑容的道:“風師弟到處尋你,豈知你竟在鏡陽海域,并已當上了無念宗的太上長老。”
“嘿嘿,那家伙還不是關心他自己的道途。”
腦中一閃那位山吃海喝的老友面孔,陳平沒好氣的道。
既然舒穆妃稱其“師弟”,風天語必然也已破入了元嬰境。
三世修煉,再成元嬰是水到渠成,他一點不覺詫異。
風天語滿天下的找他,不外乎是收集奪舍修士的元嬰之氣繼續修煉苦靈根神通。
“要不要我通知風師弟?”
舒穆妃淺笑的道。
“不必,我和他君子之交淡如水。”
果斷搖頭,陳平語氣生硬的道。
金丹時,風天語未繼承以往的記憶就罷了。
但萬一此人已恢復前兩世的見識和性格,他還是小心為妙。
“你無需擔心我覬覦瑰寶功法。”
舒穆妃直截了當的道:“當日人族一方的幾位我已嚴厲警告,短時間內你的瑰寶術應當不會大范圍泄露。”
“多謝舒道友此前的庇護。”
陳平的表情緩和了許多。
人族的功法仙裔族一般修煉不了,他倒不怕引起度葉鬼宮的眼紅。
尹老魔、招邪幾人卻是后顧之憂。
雖然這幾個邪魔歪道他如今能一力壓死,但萬一傳到大修士或者中央海域化神勢力的耳中,他依舊是有些危險的。
所以,舒穆妃的警告只是權宜之法。
不畏懼的唯一手段是提升修為。
等到哪一天,他能自篤在化神修士的面前從容遁走時,他所掌握的瑰寶功法就能光明正大的動用了。
“陳道友好自為之,修煉不宜操之過急。”
舒穆妃一福后,窈窕身形開始模糊起來。
“咱倆畢竟坦誠相待過,舒道友的事就是我的事。”
狹促一笑,陳平高聲喊道。
然而,遠飛的佳人并未有丁點回應,氣息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陳平瞇了瞇眼,仿佛一掌打在了泡沫上。
此女或許和星辰界牽扯不小。
而且目前來看,舒穆妃倒是對他沒有惡意。
當然,高階礦石不適合尋她交易了。
瑰寶功法暴露說實話還能接受。
但萬一金珠的消息泄露,不管是誰,他都不會留下活口。
無念宗的煉器殿,其實就是在后山所在山峰中部,另行修建的一處別院。
地方也不算大,除了一間地火大殿,幾處煉器廳外,就沒有別的建筑了。
原先每日前來煉器殿租用地火,或者直接請求煉制各種法寶的男女弟子卻著實不少。
但自從古醉薇進入大殿后,這些年煉器殿已成為了宗門的絕對禁地。
山峰周圍的百里內布置著極多的明哨、暗哨。
連劉玉澤、吳初含幾位老祖也時刻把神識匯聚于此。
成功打造一件通天靈寶,對宗門底蘊的提升毋容置疑。
若是失敗,無念宗也將損失慘重。
至少百年內再無重煉的實力。
“嗖!”
深夜,一道疾馳劍光不由分說的射入煉器殿。
周圍隱藏的弟子視若無睹,一個個面露恭敬之色。
是自家的韓老祖。
白天老祖發威力克島外元嬰的身姿還記憶猶新。
他們自然不敢上前盤問。
一炷香時間后,陳平從煉器殿面無表情的飛出。
“哎,那兩塊六階礦石果然已被古醉薇煉化。”
惋惜的一咂嘴,他返回了洞府。
陳平為盡快兌換血光真魄,把主意打到了通天靈寶的原材料上。
若古醉薇沒有動手融化主材,他說不得要當初阻止了。
劉玉澤那邊他會給一個交代。
但事與愿違,六階礦石已化為液態,他只能另想辦法。
“不知兩日后的拍賣大會上有沒有高階礦石。”
陳平一琢磨,發了一道傳音紙鶴給劉玉澤。
不久,一份寶物清單擺于面前。
神識一掃,他臉上先是劃過一縷失望,接著,視線落在了一串寶物名字上。
九鼎商會這次在無念島舉辦交易會,主要是拍賣五個元嬰修士的寶域名額。
其他寶物只是附帶,讓眾修不至于白跑一趟。
因此,拍賣會上的珍品寥寥無幾,根本無一塊六階礦石。
但還是有一件法寶引起了陳平的興趣。
“闇雷鐲”,將在倒數第五出場。
此物信息上表明是一件雷屬性的中品靈寶。
“拿下闇雷鐲,就能把奪鼎劍從仙雷法的經脈循環中解脫出來,并加入周天萬絕劍陣。”
考慮一番,陳平已對闇雷鐲志在必得。
隨后,他徑直找到劉玉澤,用二千萬貢獻點兌換了四千萬的下品靈石。
“你吳師姐和賀師弟閉關療傷難以抽身,就麻煩師弟與我去坊市接待貴客吧。”
劉玉澤帶著一絲商量之意的道。
“謹遵師兄吩咐。”
陳平沒有多想的同意下來。
多結交一些元嬰道友,也方便日后交易高階礦石。
清晨,兩大元嬰的遁光射出云真山,降臨在了坊市。
無念城中的五級陣法阻擋不了元嬰修士的腳步。
這些天干脆撤了大陣,由巡邏隊日夜執勤。
隨著拍賣會的臨近,無念島上陸續又多了十幾位元嬰修士。
基本是東域附近的宗門老祖。
平日間高高在上的陳平和劉玉澤笑的臉皮都僵硬了。
“距離拍賣僅剩兩個時辰,該來的道友應該都來了。”
劉玉澤笑笑,露出一絲輕松之色。
“兇牙洞的道友是不敢入我無念島的了。”
怪聲怪氣說著,陳平正欲遁光下去,卻忽的臉色一變,看向了島南方向。
與此同時,范星綸、白文程兩名修為最高者紛紛出現,視線望著同一位置。
就在三息后,千里之外,一道駭人至極的巨大靈壓突然爆發了出來。
緊接著,一束耀眼刺目的綠芒,幾個閃爍間穿越海面貫入城內。
迎面而來的是一座高三丈,寬丈許的青銅古燈,上面閃動著大小不一的淡綠色燈焰。
這些燈焰粗的如拳頭般大小,細的也如拇指一樣。
古燈前方,一個瘦高人影動也不動的微低著頭顱。
整個身體和面容都被墨綠的燈焰包裹。
“通天靈寶!”
盯著那座古燈,陳平心中駭然一凜。
此物的氣息之浩瀚,比無念羅生劍還高了一截,給他一種直面恐怖的錯覺。
“蝕葵燈座,果真是那位親自來了。”
范星綸、白文程、劉玉澤身子一震,異口同聲的抱拳道:“喬道友!”
蝕葵燈座?
一道信息立刻在陳平心中浮起。
此物乃是梵滄海域鼎鼎有名的通天靈寶,顯然他猜測的完全正確。
“宗門雜事纏身老夫還怕來晚了,這樣看拍賣會尚未開啟。”
話音一落,一名方臉高顴骨的中年男修從燈焰中走出。
其虎目中隱帶一絲煞氣,道袍表面靈光閃動,上面烙印著一些古怪花紋。
他的眼神在眾修身上淡淡一掃,最后只是朝九鼎商會的范星綸點了點頭。
但任誰也沒覺得不妥。
因為來人的地位和背景實在是大的驚人。
陽羽仙宗首修喬星闌,三、四百載前晉級的老牌大修士。
此人執掌著蝕葵燈座,在元嬰榜上高居第九,遠非范星綸這樣的新晉大修能夠相提并論。
拱手示意之際,陳平微微瞥了喬星闌一眼。
記得風天語和他說過,喬星闌在未突破大修士前,曾有意想和舒穆妃結成連理,但后者沒有做回應罷了。
“咦,無相陣宗派出的居然是穆妃?”
喬星闌的神識在城內一覆蓋,當即看到了一位意外的人影。
接著,蝕葵燈座的體型急劇變小縮回衣袖內,他也不同眾修知會,獨自進入了貴賓閣。
“嘿嘿,大修士!”
面無表情地一夾眼角,陳平跟著劉玉澤等人返回了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