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藤緩緩吐出一番話后,眼中全是自得之色。
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
先前陳平放棄日月清枝,已讓它足夠的意外。
但這次拋出的誘餌,更大更香。
除非是對仙道無欲無求了。
否則一名中品靈根,憑什么拒絕他呢?
“我還欠你一株四階靈植。”
令天穹藤抓耳撓腮的是,陳平竟然岔開了話題,手指一彈,一株青色的小樹飛了過去。
這是他在雙城之會上,花費一千八百積分拍下的清靈木。
至此,當年欠天穹藤的援手之恩,已全部還清。
“知道本藤為何執著的找你聯手嗎?”
二話不說的將清靈木塞進嘴里,天穹藤一邊咀嚼,一邊笑道:
“人族以詭計多端,口蜜腹劍著稱修煉界,以往幾次大劫,各族時常摒棄隔閡,精誠合作。”
“唯你人族,受各族的忌憚和防范,就是怕被吃的骨頭都不剩。”
“陳道友雖然劣根不少,但在重守承諾這一方面,本藤還是非常認可的。”
“過獎。”
陳平拱拱手,語氣毫無波瀾。
人族能在百族爭鋒的環境里,成為巨擘之一,當然不會是同天穹藤所譏的那般一無是處。
不過,種族之間不存是非觀念。
站在異族角度,對人族充滿厭惡,也可以理解。
“其二,陳道友也算本藤的引路人了,我天穹藤一族恩怨分明,你和我聯手,總之吃不了虧。”
天穹藤表情一緩,頗為真摯的道。
回憶昔日在巴竹島盟主府,這老魔頭一遍遍身傳言教的一幕,天穹藤總有些特殊的情緒。
“你認為本座對你還有信任度可言?”
掃了掃他,陳平冷冽的道。
“莫名其妙,本藤做過什么損害你的事嗎?”
呲了呲牙,天穹藤不咸不淡的道:“話扯遠了,你直截了當的告訴本藤,愿不愿意繼續合作。”
“按你所說的方法,同時吞服兩種靈草,大概有多少幾率提升到地品靈根?”
陳平沒有被他牽著鼻子走,再度詢問道。
“五、六成,畢竟靈根是規則之物,能用外力干涉已是極其不易。”
天穹藤想都不想的答復道。
“與你合作之前,我還要了解一些情報。”
斟酌半晌,陳平如此說道。
提升靈根的誘惑只是其一。
若天穹藤轉身和別人甚至海族聯手,對他的威脅更大。
“關于這處秘境,其實本藤知曉的也不多。”
天穹藤似乎明白陳平的困惑,當先講道。
“那就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
沒有和他客氣,陳平指著高空,表情肅然的道:“那座九青冠是怎么回事,生靈在秘境里死亡,為何肉身會被卷入空間裂縫?”
“這個問題算交易的前提?”
天穹藤微微一笑,瞧見陳平篤定的目光,終于頷首道:“九青冠我知之不多,只能給你一個大概的答案。”
“此寶本是近古門派飛天宗的鎮宗重器,它在空間裂縫中待了上萬載,本體的威能幾乎已經耗盡。如果不汲取生靈的生機化為養分,極可能鎮壓不住那件東西。”
“什么東西?”
陳平雖對天穹藤所言半信半疑,但沒有糾結于此。
“這個我真不清楚,本藤進入秘境的目的又不是它。”
天穹藤聳聳肩,也很無奈的道。
“此秘境不是飛天宗后天開拓的吧。”
“不錯,飛天宗也只是后來者罷了。”
“那么藤道友是否誕生在這座秘境?千萬蠱中天穹藤,如陳某所料未差,你曾經應該是蝕日神芽的伴生靈草之一。”
“嘿嘿,無相陣宗那多嘴的杜老頭,非要將本藤的跟腳泄露給你們。”
天穹藤瞳孔里厲色一閃,低吼道:“蝕日神芽是藤族的罪人,當它的伴生靈草,卻是本藤的莫大恥辱!”
聞言,陳平心中一動。
這樣看來,天穹藤的來歷便一清二楚了。
“可我記得楊帆影發現你的地方,并不是在天獸島。”
根據掌握的線索,陳平提了一個疑問。
“嘿嘿,蝕日神芽養了我,最后又想滅殺我,本藤能不遠逃萬里嗎?”
天穹藤冷幽幽的道。
“神芽布局做蠱,其目的是什么。”
“它早早誕生了靈智,妄圖更進一步,但它的根基就是六階,非改天換地之偉力無法繼續提升。”
“而如果占據本藤的身體,它則能打破規則束縛,數萬載后,未必不能得證大道。”
“什么!”
陳平眼角猛地的一抽,倒吸了口涼氣。
聽天穹藤的意思,秘境的結界果真是蝕日神芽一手促成的。
此靈草在秘境做蠱,居然是要奪舍天穹藤,借軀攀登仙道?
但區區一株六階靈草,能有這般周密的謀劃和實力?
陳平滿腹盡是深深的懷疑。
六階靈草和海族、人族的六階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其神通或許都比不上五階初期修士。
“布置結界前,它就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藤族。”
天穹藤不屑的冷哼一聲,道。
聽罷,陳平頓覺寒氣附體。
殷仙儀吐露過,兩萬余載前,飛天宗的那位元嬰初期體修是被神芽吸干精血才隕落的。
恐怕事實并非是記載的那般。
“人族和靈植的魂魄絕不可能融合在一起。”
死死盯著天穹藤,陳平一字一頓的道。
“本藤也覺匪夷所思,或許我等都是井底之蛙。”
天穹藤搖搖頭,嘆道。
“蝕日神芽又是從何處冒出來的?”
陳平迅速的追問道。
“月仙辰。”
天穹藤這回倒沒有遲疑,道:“蝕日神芽從月仙辰跌落,降臨在元燕群島后,被飛天宗的那位元嬰偶遇并撿走了。”
“月仙辰上面有什么?”
陳平呼吸一滯,忙不迭的道。
四元重天的極深處,有兩座廣闊無匹的巨大星辰。
修煉界黑晝白夜之分,就是因為陽仙辰、月仙辰交替運轉的結果。
而陽、月星辰,連元嬰修士都只在傳聞中聽過。
真正能踏上那兩方神秘之地的,至少是化神境的一界頂級大能。
“陳道友問錯人了,兩萬多年前,本藤只是蝕日神芽的伴生靈草,意識還未開啟,對外界的感知都懵懵懂懂,如何知曉月仙辰的情況。”
天穹藤不由苦笑道。
“在星辰上誕生,嘖嘖,聽起來仿佛是遠古的神話故事。”
陳平目露向往之色。
月仙辰上隨便掉下一根靈草,都是六階的品質。
莫提一批五階的伴生靈草了。
想來陽仙辰、月仙辰之上,很可能是遍地寶物。
可惜,以他目前的微薄修為,只有眼饞的份。
“蝕日神芽妄圖占據你肉身修行,可既然你早已逃之夭夭,為什么要再次進入秘境自投羅網?”
耐心梳理著其中的破綻,陳平問道。
天穹藤眼里冷芒四溢,幽幽的道:“嘿嘿,它想更進一步,本藤何嘗不是呢。”
“本藤曾說過,我們要的東西并不沖突。”
“你取神芽之身煉體,我奪神芽精魂吞靈,合則兩利!”
“那株神芽具備自我意識,為何不追著殺出來,反而等你去收割它的性命?”
陳平刨根問底的道。
“你以為它不想?”
一聲嗤笑之后,天穹藤淡漠的道:“靈植和你人族的構造截然不同,成熟期的蝕日神芽長三千丈,重量是你那頭巨鼠傀儡的千倍。”
“即使是空間屬性的靈寶都無法承載它。”
“原本,我等十余株伴生靈草就是神芽之手腳,可勉強支撐它行動。”
“不過它選擇了仙途,自斷手足拿我們煉蠱,活該落入今日的局面!”
到此為止,陳平臉上的驚色已快掩蓋不住。
今日,天穹藤吐露的秘辛,當真讓他大開眼界。
“你我聯手,怕還是敵不過六階神芽。”
陳平語氣試探的道。
“神芽懼火,陳道友的神通天生克制它三分。”
天穹藤卻顯得信心十足:“道友只需助我靠近它的本體,剩下的交給本藤就行了。”
“你還有何考慮的,吞噬掉神芽后,你的肉身至少能暴漲到金丹后期,乃至巔峰也不是無稽之談!”
“錯過這次,你再想獲得這種機緣可是千難萬難了。”
“神芽在哪里?”
陳平眉梢一挑的道。
“藥園。”
見他意動,天穹藤露出一絲輕松之色,道:“準確點是蠱園,本藤真身最初的誕生之地。”
接下來,一問一答持續了半個時辰。
結束交談,陳平若有所思的沉吟起來。
那日分別后,天穹藤果斷舍棄了殷無忌的肉身。
并隨機選了一名元丹后期的散修附身。
在各大金丹的眼皮底下,如愿以償的進入秘境,他開始策劃對付蝕日神芽。
其中,陳平的困惑也得到了解答。
這處秘境并不是無窮無盡。
大概與三座天獸島那般遼闊。
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則是秘境的核心區域。
先前的遠距離傳送,是因為他的實力頗高。
修為較低的筑基、元丹修士,全部都在秘境的邊陲地帶。
秘境之外,那層阻攔高階生靈的屏障突然消失,至于原因,天穹藤也并不清楚。
畢竟這方區域,只是蝕日神芽借場煉蠱之所。
話說回頭,天穹藤在秘境待了一陣。
發現陸續有金丹修士的身影后,他滋生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敖無涯則是那個倒霉鬼。
他沒進入多久,就遭遇了一名四階后期的海族。
拼著重傷好不容易逃出魔爪,又被天穹藤偷襲。
最終,淪為此藤的寄身之軀。
有了這層身份,天穹藤行事就簡單多了。
他與元燕群島的一眾金丹聯絡上,謊稱自己在藥園見到了數之不盡的高階靈草。
眾人哪還有猶豫,立刻合縱連橫,準備剿滅海族,占據藥園。
“上官璽那小子居然在秘境結丹了。”
陳平眼睛一瞇,神情倒看不出變化。
圍殺那群海族的有七名金丹真人。
劍鼎宗姜陽、上官璽。
三絕殿的紀無赦,攬月宗的千眼古蟾,幽火門的瞿香凝,百巧門魏雪靈。
以及被天穹藤占據肉身的敖無涯。
這陣容足以橫掃內海任意一宗了。
本來擒殺四名海族,肯定是十拿九穩的。
但大戰期間,一名掌握四大星辰的四階巔峰海族突然趕至,局勢瞬間翻轉。
眾人被海族沖散,各自逃命。
察柯一路追殺了天穹藤和魏雪靈數萬余里。
半途,天穹藤通過靈植,感應到陳平的行蹤后,立馬心生一石二鳥之計。
既可分擔察柯帶來的壓力,又能測試陳平的金丹神通。
所以,才有了剛剛的一戰。
而察柯儲物貝中的日月清枝,就是在藥園采摘的,根本逃不過天穹藤的感知。
據天穹藤描述,海族此前已破開藥園四周一半的禁制。
收獲了大批的千年靈草。
其中,甚至有萬年份的珍稀存在!
“你獲取了敖無涯的記憶,可否告訴我,當日勾結碧水一族的,除了他和谷陸蒲外,還有何人?”
陳平眼中一絲戾氣閃過。
“哈哈,陳道友樹敵不少嘛。”
天穹藤一愣,笑吟吟的道:“你且稍等,敖無涯的記憶太多太雜,本藤也沒有刻意的全部搜查。”
十幾息后。
天穹藤睜開眼睛,搖頭道:“無了,就這兩人策劃加害于你。”
“敖無涯的意識還在不在?”
陳平不動聲色的道。
“他若死了我如何掌握這具肉身的神通?”
不答反問間,天穹藤給了他一個明確的回復。
“敖無涯的魂魄我要了。”
也不和他廢話,陳平強勢的道。
“助我吞噬神芽之精魄后,一切好談。”
天穹藤毫不客氣的提了要求。
“嘖嘖,短短幾十載,你已能附身金丹中期修士,委實讓我刮目相看。”
頓了頓,陳平似笑非笑的道:“藤道友從未想過控制本座嗎?”
“有些事不適合說破。”
天穹藤翻了個白眼,在陳平身上打量了幾下,語氣揶揄的道:“至于為什么,你心知肚明。”
“我天穹藤族雖號稱附身萬物,可肉身與神魂不契合的生靈,本藤也無能為力。”
“你這不是說破了嗎?”
陳平微微一笑,臉上并沒有出現被揭露根底的惱羞成怒。
隨著他接觸的生靈等級越高,手段越奇異,奪靈重修已越發的不再是秘密。
“那頭老家伙,你打算怎么處理。”
一指鼠背上昏迷重傷的魏雪靈,天穹藤冷冷的道:“依我之見,不如殺了吧,免得影響我倆后面的計劃,她身上的財物全歸陳道友所有,本藤不取分毫。”
“本座警告你,涉及人族的事,不需你指指點點。”
陳平眉頭一皺,冷冰冰的道。
“虛偽啊,你自己殺的同族還少了?”
天穹藤不以為意的道。
冷哼一聲,陳平不欲多解釋。
為爭利益,他殺成尸海血山也沒關系。
但讓異族參與一腳,決定人族高層的生死,這便是罪孽深重,是心魔之種子。
“察柯儲物貝里的財物分我一半。”
陳平目光一閃,不容置疑的道:“別的也就罷了,靈石必須給我。”
“自然。”
天穹藤對這些外物根本沒有追求,大大方方的從儲物貝里勾出幾株靈草。
然后,直接把儲物貝扔向陳平。
“都是數千年份的高級靈草!”
陳平眼睛一夾,心潮起伏。
天穹藤手里的靈草根須,還帶著一粒粒的靈土,顯然是剛采摘不久。
那座藥園的價值之高,可見一斑。
“何時動身前往藥園?”
收了儲物貝,陳平尋求起天穹藤的意見。
此藤可以溝通秘境里的靈花靈草作為眼線,對局勢的掌控遠在他之上。
“不急,再等半日。”
天穹藤慢悠悠的盤膝坐下,詭異的道:“先讓人族和海族再消耗一下,我倆才能坐收漁翁之利。”
“察古部落有兩位五階的強者。”
陳平甕聲甕氣的道:“海族已支援來一名四階巔峰的高手,若碰上五階海族,我們縱使十條命都不夠死。”
“那等層次的生靈應該是被秘境排斥在外的。”
天穹藤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瞇瞇的道:“你放心,萬一真有五階生靈進入,本藤會第一時間告知你。”
“行動前用神識聯絡。”
將凰鼠留于外界,陳平一把撈住魏雪靈,兩人身形漸漸沉入地下。
老婦橫呈,一動不動。
稍微檢查了一下,陳平發現魏雪靈的傷勢尤其嚴重。
一身血液幾乎流逝殆盡。
尋思了一會,陳平彈了一顆三品補血丹,射入老婦嘴里。
接著,隨便找了塊破布,給她蓋上。
至于魏雪靈的兩枚儲物戒,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盯著昏迷不醒的金丹老婦,陳平有點頭疼。
一了百了的方法,無疑是宰了此女。
但剛剛才在天穹藤面前,大義凜然的宣揚了一番種族大義。
立馬又痛下殺手,豈不是狂扇自己的嘴巴。
“咳咳…”
藥效揮發后快速見效,魏雪靈眼皮一動,悠悠轉醒。
待看見身上的破布,她猛地一驚,下意識的念頭一動想翻一套衣裳出來。
卻發現雙手的指頭空空如也,哪還有儲物戒的蹤影。
“魏道友,你莫胡思亂想,陳某沒有怪癖。”
緩緩轉身,陳平拂袖一揮,拋去一套干凈的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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