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門房里突然傳來敲門聲,而后是門打開的聲音,而后是清晰的腳步聲。
腳步聲混亂而又急促,似乎來人在這所荒宅中折返幾次走錯了地方,最后腳步聲越來越近,向著兩人所在之地跑來。
常恩在一瞬間站起,班花拿起了那把總是不離身的大黑傘,兩人警惕的看著門外。
一個滿頭大汗的腦袋從門外探進來。
熟悉的面孔,是剛剛常恩在門口碰見的那位小哨。
“狗東西,誰讓你擅闖常參軍府邸的?”
一瞬間,眼前的班花再次變為探事衙門的小珠大人,怒意滿滿的臉上帶著無形的威勢。
“小珠大人,可找到你啦,衙門里出了大案子,將軍命你速去泰豐錢莊。”
小哨扶著門氣喘吁吁的說著,似乎這一路奔跑的太急耗盡了力氣。
“什么事情這般急迫?”
小珠皺了皺眉,他是元知將軍最親近之人,若是命她前往,想必是有大事驚動了元知將軍。
“說是出了大案子。”
小哨看了一眼小珠身后的常恩,刻意壓低了聲音。
參軍也要避嫌。
呵,終歸還是新來之人,并未融入探事衙門的圈子,想起白天里元知在司理處當眾宣布自己為信任參軍時在場官吏的臉色,似乎這次任命很是不合常規。
“知道啦,外面候著,我馬上出去。”
班花點了點頭,將魯莽的小哨打發出宅院,而后向常恩告別。
“常恩,那我就先走啦,有空咱們再喝酒。”
似乎很珍惜與常恩喝酒的機會,班花刻意說道,而后轉身欲要離去。
“我也去。”
常恩皺了皺眉,說道。
他需要盡快對探事衙門熟悉起來,眼前的急召似乎便是一次不錯的機會。
可是班花卻猶豫起來。
“李春夢,你是司戶參軍,在探事衙門里這是主管官員考課祿恤,與主管后勤的司倉參軍一般算是后二處,偵緝探案是司理處的事,若是有暴力行動便歸司兵處的兵頭們負責就像昨天那樣,若是再有更不可控的事,便有暗行處的處理,此為衙門的前三處。”
班花向常恩解釋著。
聽明白了。
于是常恩豁然開朗,自己越權了。
原來自己擔任的司戶主管官員考課祿恤,那便是前世的人事處長唄。
探事衙門以下大概分為五部,司戶參軍負責人事,司倉參軍負責后勤,司理參軍負責偵查辦案,司兵參軍是暴力機器,至于那個有些古怪的暗行處,班花并未說的太貴清楚。
總之,無論在哪個世界,能管人的都是好職位。
僅僅是憑借著此宅前任主人常歸林子侄的身份,寫了一封書信,便被招入探事衙門,成為了人事處處長,這真是一次在官場看來極其破例的任命。
難怪犯了眾怒。
只是探事衙門的組織架構,這并不像是一般的行政組織,過多的暴力氣息昭示著這似乎是一個強權部門。
究竟探事衙門是什么組織,常恩依然迷惑,想必此行必會有答案。
“放心,我不會惹麻煩的。”
常恩拿出白手絹,在班花眼前晃了晃,于是班花心領神會。
班花明白,昨夜之后,元知已經在常恩的控制之下。
“我也去。”
然后床板之下響動。
她醒了,是紅蓮,從床板下的棺材中翻了出來,走到常恩身邊。
全身傷口已經愈合,不見一絲傷痕,想起棺材中那架古怪的枯骨,常恩眼中露出一絲狡黠,若是能把那具枯骨拿為己用,或許會不錯…
紅蓮用警惕的目光看著班花,班花同樣用一種警惕的眼神兒看向紅蓮,常恩站在兩人中間,清晰的感受到四道目光無形的交鋒。
似乎女人與女人之間總是如此容易出現敵意。
看起來兩個女人的初次見面并不愉快。
“常恩,你的侍妾可真不一樣,睡覺都睡棺材里的么?”
是班花首先打破了沉默,探頭看了看藏在床板下的棺材,又看看毫無受傷痕跡的紅蓮,并未多問,她現在開始稱呼李春夢為常恩,真是周全,只是這份周全里藏著一絲酸溜溜的意味。
“這是元知將軍的近隨小珠大人。”
于是常恩有些尷尬的向紅蓮介紹著班花。
“我是官人的近隨紅蓮,官人去哪我總要去哪的。”
于是紅蓮的手搭在了常恩的胳膊上,做出一副“近隨”的模樣。
可我認識你明明不超過三十六個小時,常恩在心里想著。
“馬車有些小,容不下三個人。”
淡淡的醋味兒在 “擠擠便好。”
紅蓮面無表情的回應。
于是三人上了小珠的馬車,似乎并不是小珠的謊話,這架馬車真的有些小。
常恩吸了口氣,試圖把自己的身體縮一縮,可是好像效果并不太好,自己仍然被僅僅夾在 先是班花悄悄把常恩的身體往班花一邊拽了拽,而后是紅蓮又將常恩往自己一邊拽了拽。
而后常恩開始被兩個女人無休止的拉扯著。
不知是這復古的世界道路狀況并不理想,還是因為兩個女人的暗勁兒太過強大,常恩像一具木偶無休止的左右搖晃著。
好在路途并不太遙遠。
馬車停下,前方便是泰豐錢莊。
路上聽班花講起,泰豐錢莊是青石城最大的錢莊,也是這個國度最大的錢莊之一,平日里做的是兌換,存款,放款,匯兌四種業務,類似于常恩穿越前的銀行,泰豐錢莊的分號開遍二十四城,信譽可靠,生意興隆。
只是這次不知攤上了什么案子。
做錢的生意,自然不會缺錢,想必此案定于錢財有關,似乎還會是不小的數目,才會驚動元知將軍,常恩如此想著。
似乎常恩并未猜錯,已是深夜,泰豐錢莊內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探事衙門的小哨們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一副戒嚴的模樣。
三人下車,常恩與小珠向警戒小哨遞上腰牌,即便已經認出小珠,可小哨依然仔細檢查過腰牌之后方才放行,引著三人進了泰豐錢莊,穿過前廳,越過兩座院子,徑直進了后宅。
似乎是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圍墻比起先前的兩座宅院還要高上許多,門時一扇棋盤門,門板之外是一道厚厚的木架,開門之時打開門板而后推動木架方才可以打開。
像是戒備森嚴的模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常恩剛進宅子,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便涌入鼻息之間。
“這里。”
三人甫一進宅便聽到一聲熟悉的招呼,而后是有些熟悉的面容。
是司理參軍褚寧。
如班花所說,司理處負責偵緝探案,此時司理參軍褚寧果然在場。
似乎有些意外常恩的到來,褚寧不經意間皺了皺眉頭,元知扭頭看向常恩,目光中同樣有些不悅。
一個人事處長插手業務,著實有些越權了。
這樣的越權在職場中總是大忌。
有些麻煩,常恩苦笑著,于是只能掏出白手帕。
“向我匯報案情。”
白手帕捂住嘴,佯裝受了風寒般咳嗽兩聲,含糊的聲音從手帕里說出來。
于是意識坐標在青石城探事衙門將軍元知的腦海中激活。
常恩三定律啟動。
規則二,奴仆必須服從主人給予他的命令,當該命令與第一定律沖突時例外。
“常參軍,跟我來。”
常恩清晰的看到元知怔了一怔,而后那絲不悅從威嚴的目光中消失,元知朝著常恩招了招手。
常恩緊走兩步上前,職位尊卑的表演總是要有的。
司理參軍褚寧似乎很是意外元知的反應,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頭。
果然是個難纏的家伙,一眼便洞穿了異常。
褚寧的微小反應落在常恩眼中,常恩在心里提醒著自己,然后跟著元知走到宅中一座屋門之前。
眼前的房子似乎是座石屋,石墻足有一人懷抱般厚,屋門同樣為石質,門上有個大大的窟窿,似乎是經過了什么東西暴力打開一樣。
而后常恩隨著元知的目光向屋內望去,駭人的紅色在一瞬間涌入眼中。
尚未干涸的血跡像一灘水洼般鋪在地上,無數細碎的血肉殘渣飄蕩在血水之中,像水中的蝌蚪般浮動,再浮動…
殘渣之中,一顆圓滾滾的頭顱歪倒在地上,傷口從僅留的半截脖頸處斷裂,而身軀已然破碎無數。
頭顱的雙眼圓睜著,看面容似乎是個中年男人,死不瞑目。
房周四壁,整齊擺放的貨架上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