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和尚!站住!”
“老實交出財物,饒你們不死!”
“停下!否則沒你們的好果子吃!”
當左章三人進入戈壁半個時辰之后,第一撥心生覬覦的貪婪之徒,就順著左章一行留下的沙橇痕跡追了上來。
然而,不等他們呼喝著靠近,坐在沙橇上手搭涼棚遠眺的阿黎就翻了個白眼,掃量了兩眼呼喝著追上來的一眾兇悍男子后,不悅嘀咕道:“騎馬來的,不是駝獸。”
“不急,駝獸腳程慢,總會趕上來的。”毫不理會呼喝聲的左章拉著沙橇步履從容的走著,“現在的問題是,怎么讓他們毫無痕跡的自行消失。”
“麻煩死了!”阿黎噘噘嘴一聲靜等片刻,當一眾兇悍男子策馬奔至沙橇后方一丈之距的時候,忽然念念有詞的抬起雙手揮點幾下!
下一刻,直奔沙橇而來的幾人忽然面色一變,原本緊盯著左章一行的視線忽然越過沙橇投向遠方,仿若沒有看到左章三人一般從沙橇旁瘋狂策馬疾馳而去!
“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很神奇啊。”左章由衷贊嘆一聲,繼續拖著沙橇輕松前行,“他們會跑多久?”
剛剛還面露不爽的阿黎此時得意的翹起嘴角,“把馬跑死為止。”
“這樣一來,他們會迷路的吧?”左章饒有興趣的看了眼漸漸遠去的一眾兇悍男子,滿意地點點頭道:“好主意,這樣就不會妨礙后面的人送死了。”
說罷,左章就繼續若無其事的拖著沙橇緩緩走著,甚至還心情愉悅的哼起了小調。
而走在他身旁的張世山則暗暗收回打量阿黎的目光,畏懼的縮了縮頭。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內,左章三人在往戈壁深處打發了三撥人馬之后,終于等來了駕著駝獸追來的歹人。
這一次,阿黎沒有再放他們向戈壁深處奔去,而是任由他們靠近沙橇。
“兀那和尚,交出身上的財物來!”
騎著一頭高大駝獸的虬髯男子策騎在駝獸背上,手中長刀斜斜指著悠閑坐在沙橇上的左章。
然而左章的視線卻并沒有在虬髯男子和他的同伴身上停留哪怕一瞬,而是細細打量著他們一行所乘騎的駝獸。
只見這幾只駝獸與左章上一世的駱駝極為相似,只是體形更加巨大,駝峰也更加寬厚,所能負載的重量遠超普通馬匹。
而見這幾只駝獸一路追趕自己一行,卻絲毫沒有表現出有所負擔的樣子,左章不由贊嘆道:“好家伙,即便奔行了這么久,精神頭卻依然很足呢。”
說罷,他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同樣看著駝獸的阿黎,示意她快些下手。
“你除了使喚人就沒有別的事可做了嗎?”阿黎不滿的百了左章一眼,揮手朝虬髯男子的同伴們遙遙戳點了幾下。
“你一進戈壁灘就沒走過一步路,還好意思說我。”左章立即反駁了一句。
虬髯男子見左章與阿黎仿佛看不見自己一般的自說自話,惱怒之余心頭卻莫名一慌,忽然想起比自己先一步進入戈壁追趕左章一行的人并不少,可一路趕來卻是一個都沒見到!
意識到不對的虬髯男子面色一變,揚起長刀大聲呼喝著就朝左章砍去!
“禿驢受…”
話音未落,虬髯男子就聽一聲利刃破體的悶響從自己體內迸發,同時一把帶著鮮血的刀尖從自己胸口驟然鉆出,瞬間奪走了他所有的力氣!
虬髯男子艱難的轉頭看去,卻見自己素來引為心腹的好友正神情猙獰的死死盯著自己,仿若在看不共戴天得死敵一般!
然而還沒等他弄清楚好友對自己刀刃相向的緣由時,就聽到一記熟悉的利刃破體聲忽然從好友身上傳來,同時一截三寸長的刀尖也從好友胸口猛然穿出!
眨眼間數息過去,當虬髯男子一伙穿葫蘆似的一個接一個死在同伴的背刺后,因最后動手而毫發無傷的最后一人也被張世山一刀戳了個透心涼。
“駝獸到手了,下一步呢?”阿黎似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站起身來足下輕點,靈雀一般輕輕躍上最強壯的一匹駝獸。
“接下來就要碰運氣了。”左章聳肩笑笑,起身跳上一匹駝獸,正要說些什么,眼角余光卻忽地看到了兩個黑點從極遠處奔來。
心頭詫然的左章細細看去,卻見是一高壯一矮瘦兩個身影策馬前來,不由失笑道:“還真來了,看來還沒有笨到不可救藥的地步。”
阿黎和張世山好奇看去,頓時明白那兩個身影便是左章口中所說的兩個化形妖精,不由對他們的來意生出幾分好奇。
片刻工夫,矮瘦男子與高壯男子緩緩來至左章等人近前,可還沒等停下馬匹,就看到了地上躺著的一具具胸口冒血的尸體。
及其一致的死狀頓時讓矮瘦男子驀然一驚,連忙扯著高壯男子翻身下馬,單膝跪在左章所乘騎的駝獸前,恭恭敬敬的說道:“拜見大師!”
高壯男子見矮瘦男子這般做,便也有樣學樣的模仿著矮瘦男子的動作語氣來了一遍。
“嗯?”此時一副五旬老僧模樣的左章饒有興趣的看著矮瘦男子,淡然笑笑,“我的喬裝之術應該沒什么破綻,你怎么看出來的?”
矮瘦男子聞言不敢遲疑,立即答道:“大師易容之術著實高超,只是所戴的僧帽依舊是上次見面時的那一頂。”
“果然…”左章摸了摸頭頂僧帽,看了眼一臉不屑的阿黎和面帶審量的張世山,搖頭笑笑后忽然語氣一變寒聲道:“牛角縣的事情是你們搞出來的?”
矮瘦男子聞言悚然一驚,正自思索該如何回答的時候,卻聽一旁的高壯男子點著頭憨憨答道:“是啊,是我們弄出來的。”
你個憨貨!
說點好聽的再承認不好么!
高壯男子話音剛落,矮瘦男子就覺自己的心臟險些停了跳動,偷偷抬眼看向左章,見左章冷冷看著自己,不由心頭一陣駭然,連忙解釋道:
“大師容稟,小的只是想找些人打個頭陣,誰知消息越傳越離譜,漸漸便成了這般模樣…”
“感覺局面控制不住了?呵呵。”左章聞言嗤笑一聲,點點頭又問道:“那你現在想做什么?”
“小的…”矮瘦男子偷眼看了看氣定神閑的左章,又看了看俏臉微寒的阿黎和一臉好奇的張世山,咬牙拱手道:
“小的想追隨大師左右!萬望大師恩準!”
矮瘦男子話一出口,不停審量他的張世山頓時咧嘴一笑,似乎很理解矮瘦男子為何會作這個決定。
阿黎則緊緊皺著眉頭,似乎很是不情愿,只不過卻沒有發作,而是暗暗看著左章,似在等他做決定。
然而左章此時卻并沒有表態,僅僅是在眉宇間掛著幾分理所當然,似乎早已料到矮瘦男子會這般說。
停頓片刻后,左章輕飄飄的說道:“先不說收留不收留,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咱們再議其他。”
矮瘦男子聞言緩緩起身,恭敬答道:“大師請問!”
左章點點頭,“說說你是怎么知道秘境在此處的吧。”
“小的本體乃是一只沙兔,對土質最是了解。”矮瘦男子老老實實的答道:“我將那瓦片掰下一塊碾了個粉碎,發覺其中頗多沙地特有的細小碎石。
“而后我又多方探尋曹光林的事跡,發覺他未曾習練歸元功前從未出現在其他州府,是以判斷秘境就在這戈壁灘中。”
“你們看,他還是蠻聰明的嘛。”左章沖張世山和阿黎笑笑,然后又看向矮瘦男子,“牛角縣中匯聚那么多武夫是怎么回事?”
矮瘦男子畢恭畢敬的答道:“我和瞎子…”
“我不瞎。”站在矮瘦男子身側的高壯男子下意識的反駁一句,卻見眾人都看向了他,便縮縮頭嘀咕道:“只是眼神不大好…”
矮瘦男子早已習慣了同伴的憨直,瞪了他一眼后繼續說道:“我們不知秘境在何處,又擔心自己身為妖族不得進,便想找些人來探探。
“但是我們不敢將實情散布出去,更不敢找修為過高的,否則我們拿捏不住便等若為他人鋪路。
“是以我們便設計誘惑不入流的武夫,言說戈壁之中有沙盜遺留的寶藏,讓他們替我們去尋。
“結果…”
預料到事情如何發展的左章笑呵呵的截斷矮瘦男子的話頭,“結果消息越傳越廣,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與此同時,這些人中還有僧道兩門摻雜其中,讓你們覺得照此下去,即便找到秘境也沒你們的份,對嗎?”
“大師慧眼。”矮瘦男子點點頭,無奈的苦笑一聲。
“靠自己不好嗎?非要弄這些多余的事情。”左章哼笑一聲,旋即收斂笑意認真問道:“你既能把人引過來,必然有著能追蹤到他們的手段。
“否則他們一入戈壁便沒了蹤影,就是找到秘境你們也沒法子進秘境去。”
矮瘦男子聞言立即答道:“我們在牛角縣的草料中做了手腳,駝獸和馬匹吃了會有特殊的體味散出來。
“且它們一路行走總有穢物留在路途上,其中一樣會有那種味道,所以不管他們到了哪里我們都能追得到。”
左章聞言眼睛一亮,沖目露驚異的阿黎暗暗點了點頭,然后轉向矮瘦男子淡然道:“按說以你的智慧,我讓你跟著也沒什么。
“可你此番做的事情給我添了老大的麻煩,讓我心念頗不通達,你說怎么辦?”
矮瘦男子聞言一驚,連忙拉著高壯男子再次跪伏于地,低頭顫聲道:“我等但憑大師處置!”
“為了機緣你們也是豁出去了。”左章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阿黎,搖搖頭后指了指多余的駝獸和沙橇道:
“看顧好駝獸,將沙橇上的包囊中裝上沙石,用駝獸拖著。
“記著,隨后一路上要清除掉駝獸的足印,沙橇的痕跡卻要盡可能的明顯。記住了嗎?”
“多謝大師!”矮瘦男子聞言大喜,可旋即就隱隱猜到左章如此行事的用意,心頭驀然打了個冷戰。
左章見矮瘦男子臉色微變,又笑著指了指地上的幾具尸體道:“挖個坑,把他們都埋了。”
“大師放心,我們這就辦!”矮瘦男子連忙拽著高壯男子依著左章的吩咐行動,不一會就將事情辦了個妥帖。
左章見狀滿意地點點頭,手中韁繩一擺,率先駕著駝獸向著戈壁深處而去。
阿黎等人見狀,紛紛策動駝獸跟上,不一會就消失在黃沙亂石遍地的戈壁之中。
而就在他們深入戈壁的時候,兩名身穿素青色道袍的年輕道士忽然出現在牛角縣中。
這兩個道士相貌平平,不過卻一個方臉一個圓臉,好辨識得很。
只見他們剛進牛角縣就攔住了一名腰間懸劍的武者,笑容可掬的上下打量。
“兩位道長有何見教?”眼中滿是戒備的武者看不穿兩人的修為,雖然心中不悅卻還是禮數周全的拱手問了一句。
“態度這般好,真真運氣不錯,遇到了個善人。”方臉道士臉上笑容更盛幾分,“我師兄弟二人聽聞戈壁中有沙盜的遺寶,便想打聽一些細致的消息。”
武者聞言頓時一驚,有心推說不知,卻忽然瞥見了兩名道士腰帶上繁復的銘文,頓時倒吸一口冷氣,老老實實的答道:“二位道長想知道什么盡管問,但凡在下所知,絕不隱瞞!”
“你真是頂好頂好的大善人!”方臉道士笑贊一聲問道:“那沙盜很了不起么?怎的這般多的人來尋他的財寶?”
武者按捺心頭緊張答道:“那沙盜是百多年前縱橫四府之地的一伙盜匪,人稱沙狼幫,慣好擄掠過往富商。
“他們在官府的緝拿下,潛藏戈壁中逍遙十多年,據說積攢了難以想象的財富,分成五份分藏在戈壁之中。”
方臉道士聞言略作思忖,接著與圓臉道士對視一眼后又問道:“想找財寶,總得有個線索吧,不然怎能找得到?”
聽音知意的武者心中生出幾分不情愿,不過還是老實答道:“據說財寶藏在戈壁中五個特殊之處,只是怎么個特殊法我卻是不知。”
“特殊之處…”方臉道士沉吟片刻,然后又問了幾個問題,便與圓臉道士自行離開了。
而當他們的身影消失之后,武者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郁悶咬牙道:“代國的天耀宗怎么會來這里?看來寶藏與我是無緣了…”
離開武者的兩名道士則踏進了一家酒館,要了個雅間之后便在其中邊吃邊聊起來。
“師兄,咱們真的要去找什么寶藏嗎?”圓臉道士一邊吃飯一邊問道:“咱們再耽擱下去,就趕不上與三師兄一同歸宗的時間了。”
“你擔心個什么勁?”方臉道士不以為意的擺擺手,看著窗外的天色笑道:“左右還有幾天,咱們就當是在這里賺…呃,那個…
“三師兄說咱們這般行事是在賺什么來著?”
圓臉道士撓頭想了想,不確定道:“嗯…賺外快?”
“對對!就是賺外快!”方臉道士撫掌笑笑,咂摸了一下這個詞后感慨道:“三師兄的家鄉俚語還真是奇妙,沒來由的讓人覺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