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公,你莫不是在作嬉?”
震驚過后,西方山主左燦直接出聲,一臉不信。
“本道主之奇術,可是作嬉之法?”
張淵直接出言反問。
“這…”
左燦頓時一噎,無從反駁。
中方山主白元接口道:
“泰公奇術莫測,我等自是不敢質疑。
只是,您所言那甘薯之產量未免太過駭人。
世間若真有此種食糧,那糧荒將再難出現。
如此神物,人世間當真可存?”
張淵微微沉吟后,忽而灑然一笑。
“上古洪荒時,巨木甚至可與天庭相連,而今這高產之糧又算得了什么?
再則,即便尋不到甘薯,只要能帶回前兩樣糧種,那對于我太平軍依然有重大意義。
民以食為天,只要我太平軍能讓百姓、戰卒不餓肚子,那便已占據戰略高地!
是以,此事必須即刻著手。
不論耗費多大代價,遠航覓種艦隊皆需在半載之內出發!”
“此事…”
張角明顯仍舊有些猶疑。
他并非不信任張淵之奇術,而是認為當前不應將精力浪費在其余事務上。
張淵轉頭盯向張角,目光灼灼。
“天公,此事必定要辦!
且從速、從力!不惜代價!
如若此事無法到位,某這心便始終無法安寧。”
張角眉頭微擰,張淵這言外之意已然很明顯。
沉默數息后,終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也罷,風雨二部壇會之后便安排下去,盡快將泰公所需之人遷往渤海郡章武縣東北部灃河鄉。
灃河入海口便是一處優良港灣,只需擴增碼頭便可。
至于一應遮掩打點、所需物料及人力財力,也由風雨二部解決。”
“遵命!”
風師羅立及雨師雷彬出聲應下。
張淵心中微松,暫時放下此事,繼續說道:
“其五,需商定起事之目標地域,并明確治理舉措。
方今朝廷雖腐朽,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其對軍伍掌控力度很高。
且有各地豪雄、士族虎視眈眈,我太平軍欲要一發便拿下整個大漢,明顯不切實際。
是以,必須明確起事初期便要拿下之州郡地域,之后再不斷展開蠶食!
同時,亦要明確治理舉措、收攏民心,萬不可自毀根基!”
張角雙眼微瞇,斟酌道:
“當下我太平道已在冀、青、幽、徐、荊、揚、兗、豫八州有了妥善布置。
八州若齊動,朝廷定然難以兼顧!
至于那些暗地里的士族…
哼!我太平道可未必有他們想象的那般孱弱!”
張淵對此絲毫也不意外,因為這便是局勢走向。
不過,他可不會坐視繼續如此進行。
“天公所言自有道理,不過,十指單戳不如一拳。
我等若是分散開來,自身力量定然會被削弱。
且戰局鋪的太大,各方也難以有效呼應。
若是朝廷以精兵切斷各州之聯絡,則各方必會陷入單打獨斗之困境。
朝中武將雖多受限制,然帥才、將才大有人在。
此外,士族之中也多有猛將、良才。
一旦全面開戰,我方大將必是捉襟見肘之局。
是以,某建議,可將幽州、冀州、兗州、青州、徐州等五州作為首批攻略之地。
只要能拿下這五州,整個大漢的東北地域都將納入我太平軍掌控!
同時,這五州彼此相連,只要可成功拿下,那只需應對徐州南部、兗州西部、冀州西南部及西北部之敵。
再加上對幽州北部之鮮卑、烏桓等部族之抵御,便可安靖內部,逐漸發展。”
張寶眉頭緊皺,不愉道:
“泰公,你也太瞧得起朝廷及士族了吧?
不過是一幫子腐朽文人,如何敵得過我百萬大軍?”
張淵心中無奈,只得繼續勸告。
“地公何不想想,我太平道只是發展了二十余載,便有了這般威勢。
可那些傳承久遠之士族,又發展了多久?
單單是各族財力,便不可小覷。
更遑論士族之優勢本便在于人才,還有他們所豢養之部曲。
士族階層一旦發力,其勢將如山崩!
而在大漢十三州之中,又以司隸、豫州之士族勢力最為強盛。
次之便是荊州、揚州及益州。
相對而言,冀、幽、兗、徐、青五州士族勢力比較薄弱。
至于交州、涼州,一在最南端、一在最西部,我方主力鞭長莫及。
再有并州,其總人口不過七十余萬,且有邊軍常駐,不利于我方侵襲。
故而,某才選定這五州。”
講到此處,張淵微微一頓,見眾人若有所思,便又話題一轉道:
“當然,其余各州也并非要舍棄。
只是主次、明暗要分清。
在其余八州,我太平軍皆需遣人前往發展。
但相應人員需謹慎行事,暗中不斷積蓄力量。
待得將來我方大軍殺至,這些暗棋便可在關鍵之時起兵襄助!”
“嗯?泰公此言倒是頗有道理。”
“我亦覺得如此。”
“明暗相輔、虛實相濟,我看可行。”
“俺也贊同。”
眾人頓時議論紛紛,大部分人皆是表示認同。
張角掃了眼人群,沉默良久后忽然拋出一個問題。
“若是如此,那朝廷必然能夠集結更多兵力來攻。
屆時,我方壓力大增,又能否抵御?
畢竟,如你所言,其余各方人馬不動,單以這五州人力,能夠募集的可用之兵可比不上朝廷。
再則,朝廷大軍兵甲齊全,而我軍單靠目前兵甲儲備及五州繳獲,可遠有不如。”
張淵神秘一笑道:
“天公,這便是我要說的第六點。
器械兵甲之利,豈能受制于人?
這兵甲器物,我太平軍自然也需早早開爐鍛造。”
張角搖搖頭,無奈道:
“其實我太平道也暗中開設有一些小型兵甲作坊,且具備獨特冶鋼之法。
然鐵礦乃官辦,很難獲取大量原鐵,兵甲鍛造自然大受限制。
這些年來,所積攢之兵甲,十分有限。”
張淵聞言,眼神微閃。
張角所謂獨特冶鋼之法,想來便是太平經所記載之炒鋼法。
“使工師擊冶石,求其鐵燒冶之,使成水。
乃后使良工萬鍛之,乃成莫邪耶。”
這段話見于太平經人卷,雖未提及炒鋼二字,但其后的詳細冶鋼過程,正是炒鋼之法無疑。
在這個時代,煉鋼方式主要還是塊鐵滲碳鋼。
至于炒鋼法,其實在西漢中晚期便已出現,但還很不成熟。
而太平經所記載之炒鋼法,已是極為成熟之煉鋼法。
炒鋼法一直延續到二十世紀中葉,足見其優異。
相對而言,西方世界是直到十八世紀左右才掌握,足見中國古人之不凡。
“天公勿憂,我已算出一地大礦。
此方鐵礦礦藏極為豐厚,且乃半露天之礦。
只需遣匠師往梁期縣烏褐山仔細搜尋便可。”
張淵淡笑著,道出了一處地名。
身為一名小說家,他的腦海中有著各類稀奇古怪的東西。
雖然許多事都不精通,但一些歷史信息還是掌握的。
像他此番所言礦藏,其實在宋朝才會被發現,乃是北宋五大鐵礦之一。
而中國最大鐵礦帶,就在幽州遼東郡。
將來拿下了幽州,鐵料來源根本不用發愁。
“此言當真?”
張角頓時雙眼一亮,語氣略顯激動。
眼見張淵肯定頷首,張角的臉上不由多了一抹笑意。
若是真的有一方巨大鐵礦,有那奇異煉鋼之法佐助,太平道兵甲一項便可快速補足劣勢!
“大善!烏褐山一帶人跡罕至,如若真有鐵礦,那我太平道便可快速取用、發展!”
張角提了一句,之后神色一肅,鄭重道:
“既然此項后顧之憂不再,那關于前項議題,本道主允了。
便照泰公之言,調整我太平道…太平軍之戰略。
此后,太平軍之發展核心將傾斜向冀、幽、兗、徐、青五州。
至于豫州及荊州、揚州,便轉為暗中布設。
同時,也要遣核心弟子前往并州、涼州、益州、交州發展,增強四州勢力布局。
倒是司隸…”
張角說著,面露遲疑之色。
數息后,眼神一定道:
“河內郡、河南尹,及帝都雒陽,仍需重點發展。”
張淵眉頭微皺,考慮一會兒后,終還是止了規勸之心。
一則,張角對直接拿下帝都雒陽之執念很深,很難勸服。
二則,他此時也不曾考慮好究竟是否要直接對雒陽動手。
或者說,他目前根本沒有拿下雒陽之信心。
但另一方面,他又難以預估在起事之前,自己究竟能積累多少底蘊。
是以,對于此事,尚需日后再行決斷。
大略既定,此后壇會上又詳細議斷了不少事務。
及至壇會臨終之時,已是華燈初上。
張角也在此時確定了張淵之具體職司。
“泰公道主智略高深、見識卓絕,是以,本道主決定,許泰公張淵以全權參合、處置太平軍各項事務之大權。
凡我圣道子弟、凡我太平軍各部司,皆需遵從泰公之旨意,不得違逆!
泰公之權案,僅在本道主之下!”
聽聞此令,殿內人群無不愕然。
統御整個太平道各項部司及所有人員之權,即便是地公及人公道主都不具備啊。
而且天公最后一句話,更將張淵直接提到了地公及人公之前,安能不讓人驚異。
但仔細想想,以張淵之能,其實如此決定也是情理之中…
“遵天公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