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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趙嬴

  如果說人類文明史上最偉大的發明,紙應該算最重要,沒有之一。

  倒不是說沒有紙就不能發展了,畢竟百家爭鳴時沒有紙,古希臘時也沒有紙。可,紙作為文化的載體,卻決定了文明發展的上限。

  沒有紙,人們很難想象西方如何在羊皮卷這樣的奢侈品上完成文藝復興,以及近代科學的發展。

  智朗在智邑親眼看過智氏的藏書庫,幾千斤的木簡,擺滿了好幾個屋子!可上面的字數有多少?幾屋子的書,卻只有幾十萬字。

  而整個智氏的藏書量,僅僅只是智朗在后世不到一周的閱讀量。

  書,在這個時代是真正的奢侈品,畢竟,木簡的制作成本實在太高了。春秋戰國的百家,流傳后世的內容有多少?大多數人的思想是根本沒機會成書的。

  而就算成了書,也很難靠木簡流傳后世。就像后世一個節目中的情節,秦末,僅存的一套尚書持有者躲避戰亂,結果推著幾車書輾轉多地后,還是毀了大半,這也導致后世所有人能看到的尚書都永遠的缺了大半。

  連秦末區區不到十年的戰亂都有這樣的惡果,不可想象,如果沒有紙,后來那些長達百年的戰亂后還能剩下什么。

  當智朗找到劉叔章的時候,他剛要出門,準備去學堂。

  “家主!”劉叔章滿臉驚訝,連忙行禮。

  劉叔章是那種并不太典型的春秋讀書人,個子中等,有點瘦,連佩劍都沒有,看起來文弱又窮酸。

  智朗抬了抬手,腳步不停:“你做紙的地方呢?帶我去瞧瞧!”

  劉叔章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連忙指了指說道:“在廚房,家主請隨我來。”

  薪城很小,居民的院子也普遍不大,多數是沒有后院的,劉叔章家也不例外。

  幾步路,他們就到了廚房門口。

  說是廚房,其實并沒怎么用過,因為也用不上。劉叔章家中就他一人,妻子早逝,也未再娶,平常吃飯跟取熱水都是去酒樓那里。

  推開門,就看到廚房里擺滿了各種樹皮跟雜草,不少顯然是蒸過,有的已經搗成了泥。

  “我當初聽家主說過那紙的妙用,覺得有趣,就想嘗試一下。換了許多樹皮跟秸稈,多數寫字效果不佳,墨跡很容易就成一團,就送人了。后來才發現,桑皮效果更好,又把樹皮捶打的更細了一些,再書寫果然好多了。”劉叔章有些不安的站在一旁,說道。

  作為外來人,又脾氣內向,他在這薪城算是邊緣人物。現在突然受到智朗如此重視,實在有些不大習慣。

  “開始做不好正常,只要慢慢試驗就好。”

  智朗彎腰拿起幾張擺在一旁的紙,上邊寫著幾行字: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

  紙面仍然相當粗糙,不過墨跡模糊的情況卻好了很多,起碼比那些窗戶紙好多了,湊合能用。

  “紙太厚了!而且厚薄不一,若能薄如柳葉,也許會細膩很多。…你是如何制取的?”就這門外的陽光,智朗仔細打量著那紙,說道。

  植物纖維倒夠細了,不過手藝顯然不到家,紙的厚度都超過貝殼了,而且厚薄不一。

  “只是把樹皮漿用水泡散,接著攤在木板上晾干…這紙已能寫字了,我正打算多做一些,正好記錄所聞所思,成書流傳下去。”劉叔章的聲音抬高了些,說的滿眼放光。

  智朗輕輕彈了彈那紙,自顧自的搖頭道:“怪不得,制取的方法錯了!該用平滑的細簾抄取漿水,再揭下晾干的。”

  他曾看過一個節目,是介紹宣紙制作的。大概流程就是用細密的簾子抄取纖維漿,接著在平臺上一層層攤平,再揭下細簾晾干再烘干。這樣就算是人工,也大概能做出不錯的紙,而且很薄。

  劉叔章并不懂其中道理,但仍然連連點頭,“家主說的是!”

  智朗把手里的紙收到袖中,拍了拍手,說道:“此事重大,你就不要在這做了。城中工坊那里還有地方,我再幫你找幾個弟子,你就專心改良這紙吧!”

  “啊?那…那學堂呢?”劉叔章有些緊張了。

  專門去做紙,這顯然不是他的本意,就像大家賺錢是為了花一樣,造紙是為了自己書寫方便啊。

  造紙?那他不是成了工匠了嗎?

  “學堂…你自然還可以去。不過,你的授課量少一些吧,這造紙是大事!”

  “唯!”劉叔章松了口氣,連忙答應道。

  從劉叔章那離開,智朗就乘著車駕,緩緩出了城門。

  “今早屯留可有消息過來?”智朗看向一旁跟隨的親衛。

  “并無消息!”

  智朗抬手指了指屯留方向,說道:“往衛黎那送一封信,讓他派人去一趟林鄉。…也該探望一下故人了。”

  “唯!”

  車駕出了城,就一直向北去了。

  不久,他們就到了地方,車子緩緩停下,智朗抬頭看著眼前的宅院。

  院子沒變,人卻改了。

  院外有一隊守衛,智朗剛下車,立刻有人迎了過來,行禮道:“家主!”

  “這院中人,如何了?”智朗下巴微微朝院子揚了揚。

  “這…”

  那守衛面露苦澀,說道:“仍是時常吵鬧,院中具體情況不知,但那些仆婦們卻實在苦不堪言了。”

  智朗點點頭,抬手示意他打開大門。

  大門打開,智朗掃了眼院子,只有幾個仆婦正在換洗衣物。

  看到是智朗,幾個仆婦大為驚喜,連忙過來行禮。

  都是薪城人,智朗甚至也認得她們。

  問了幾句情況,幾個婦人頓時大吐苦水,都是說那趙女如何驕橫。

  智朗聽的頭疼,打發了她們,繼續往后院去了。

  等穿過一道拱門,智朗有些驚訝的發現,原本空蕩蕩的院中已經成了花圃,各種花草跟果木點綴其中,竟然相當整齊。

  而在院中的涼亭里,正有一個纖細的身影坐在那,面向著西北方發呆。旁邊只有一個侍女。

  這自然就是趙嬴了,當初送到薪地后,就一直軟禁在此。算起來,她已經在這院中快半年了!

  看到智朗,趙嬴的侍女連忙附耳提醒了她一聲。

  趙嬴如遭雷擊,忽地站起來轉身看向智朗,眼中竟多是驚喜。但很快,情緒又很快被隱藏下去。

  此刻的趙嬴,心中自然是復雜的。在這院中困了半年,連一卷書都沒有,她心中的焦躁可想而知,幾乎發狂!現在只想離開這。

  而剛來時的仇恨,這會也消磨得差不多了,看到智朗,恨意竟也提不起來!這又讓她有些自責。

  但除了這些,她更急切的還是想知道趙氏的消息,以及家人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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