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雖未明說,但從他眼底的不甘中可以略窺一二。
長公主對他的心思了如指掌,卻并不說破,只是笑望著他,緩緩開口言道:“當年,那柜子頂上的花盆,是你事先放上去的吧?”
喬衡的面容僵住,他背上的冷汗直冒,伸在牢籠外的手臂也開始克制不住恐懼而微微顫抖。
長公主的食指指甲修長,上面還附了下人們精心涂抹的牡丹圖樣。
她將手指伸出,指甲勾勒住喬衡面前的臟辮,將它們勾至一邊,輕聲輕語的說道。
“你是第一個設計害我的人,光憑這一點,我就足以記你一輩子。”
喬衡渾身顫抖,他膽怯的連聲音都變了形樣,“殿下,我錯了…蓮兒,放過我…”
長公主嘖嘖了兩聲,嫣然一笑,“這么慌做什么,我又沒說過要怪你,雖然第一個害我的人是你,第二個害我的人是母皇,可我對你們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恨意可言。”
喬衡沒想到其中還有轉機,這讓他隱隱又在心中興起希望。
長公主的話里有話,好像還有轉機可言。
在牢獄中的這五年里,他費盡千辛萬苦,丑態百出,才賄賂了一個時常來牢里送飯的老嬤。
那位老嬤后來與他傳信,讓他終于與獄外的一位京城富商連上線,對方答應動用重金解救他,等到事成,兩人就會相伴前往漠北,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這相當于是他的救命稻草,在五年內他曾無數次的想過去死,卻都因為這跟稻草堅持了下來。
因為他始終相信,對方是真心與他相愛,愿意托付終生的人。
“你知道嗎,當年我因為那事被瞞在鼓里,心中確實對你生出了好感。哪怕后來知曉你是設計救我,圖我的東宮主父的位置,我也無半分氣怒。”
喬衡聽得心中驚愕,他從未想過這位在京城中只手遮天的女人,竟然真的曾對自己動過心思。
哪怕一瞬,也依然是他值得驕傲的事情了。
“可千不該萬不該,你居然背著我又去討好三公主了…”
長公主說完這番話,嘆了口氣,捏著粉嫩的掌心捂嘴輕聲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居然想用對付我的法子,依次用在三位公主身上,你可知自己有多糊涂了?”
喬衡額頭上細汗密布,他終于明白自己的荒唐之處,以及為何會深入這牢籠之內了。
“有些人呀,仗著討女人喜歡,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殊不知,走錯一步,背后就是萬丈深淵。掉在里面,可渣都不會剩…”
這話里話外,無不在暗諷喬衡的所作所為。
“數百年來,后宮中出了名的男人,有幾個落得好下場的?當年那位惑亂后宮的無痕,不也被活埋在了皇陵之中?”
“原本你興許能在我的后宮之中留一個名分,如今看來,你卻連不該碰的事情都想染指,這讓我對你的情誼也隨之煙消云散…你就在這牢籠中了卻余生吧,權當我對你最后的恩舍。”
喬衡再也忍受不住,他瘋了一般的錘著地面,但地上鋪了一層稻草,再加上他許久未曾進食,這軟弱的動作根本就是無用功。
長公主也挪動步伐,繡鞋踏地,重新往前走去。
就在此時,她的身后突然傳來了憤恨至極的怒吼。
“你這個瘋子!你就是個瘋子!當初我哪知道誰會坐上長公主的位置,多挑兩個女人下手有什么不對!你這種女人,以后哪能尋到男人?全天下的男人死光了,也不會有人看上你這樣惡毒的女人!”
這讓她行走的身形堪堪停住,步子邁出去了一半,就停在了半空之中。
這情形如同被時間定格住了一般。
她身邊的騎士心頭一驚。
長公主這幅模樣,顯然是動怒了。
“哈哈哈,被我說中了吧!毒女!毒女!”
過了好一會兒,長公主出自己的手掌,在火把火光的映照下,她幼嫩的掌心紅通通的,說不出的好看。
她盯著自己的手掌看了好一會兒,最終放棄了親自動手的想法。
“今日的事情布置的如何了?”
騎士恭恭敬敬的答道:“回殿下,一切都已經布置妥當了。”
“給她們說一聲,今日的祭品就換成這人,即便儀式不成功也沒有關系…今天我不會怪罪她們。”
騎士心中明白了長公主的想法,她用憐憫的目光斜視了一眼籠子中的喬衡,隨后抱拳應道:“是,我這就去傳話準備。”
說罷,她扶著腰中的佩劍,跨步向盡頭的房間中走去。
喬衡看到這一幕有些害怕,他的腦海中忽然想到無數人被拖入房屋時的凄厲喊叫,他忍不住用怒聲掩蓋自己的膽怯。
“你要對我做什么!”
長公主微微一笑,這笑容自她進入牢底以來,就從未消失在她的面容之上,只有方才在喬衡怒吼的時候,才微微僵持在了面上一瞬。
“之前不是蓮兒蓮兒叫的很開心嗎?怎么讓你幫我做點事情,就這般不情愿呀?”
“你休想騙我!”
“騙你?對了,時到今日不妨告訴你,你是不是一直在等一位京城富商前來搭救你?”
喬衡抬起臉龐,又驚又怒的看向長公主,這張花容月貌的面容此刻在他心中如同魔鬼,他幾乎不敢去猜想這件事情的真相。
“這籠子可都是我的心腹侍衛,列屬于東宮禁軍,一個送飯的老人,又怎會不在我的管理之下呢?”
“你…你為何要這樣做!”
喬衡的心理防線已經崩塌,他的瞳孔逐漸失去了神色。
長公主說到這的時候,眼眸一眨,語氣中充滿遺憾,“那些花招,當然是用來給你希望,倘若你進來就死了,又或者半路上撐不住自殺了,那多沒意思?我們畢竟青梅竹馬一場,雖然你害過我,可我卻真心希望你能活久一些。”
喬衡連連搖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其實他心底也知道那位送飯老嬤的事情并不一定可靠。
可在這昏天暗地的洞窟之中,他只能看出那束光忍饑挨餓。
這種殘酷的條件下,他迫使自己不去懷疑有疑點的一切,只為了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