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路明非按在墻角摩擦,那肯定是使了點小技巧的。
楚子川右眸淺覆的美瞳下,有曼妙的金花在旋轉著綻放,片片花瓣凋落。
言靈·極徑!
永遠能找到對手的弱點,并且以極簡的方式,擊中對手的命脈,擊潰對手。
這不,路明非一直憋著一股氣,靠著挨打,終于積攢了三管的“氣”,猛地爆一波大的,卻被楚子川一個簡簡單單的瞬步躲過,緊接著又是一通按在墻角的瘋狂摩擦。
突然,電腦屏幕上強制性地彈出了一個對話框:
“座位號AD0215的用戶,您的哥哥正在提刀趕來的路上,請您盡快從后門離開。”
看到這個忽然彈出來的信息,楚子川懵了一下。
我哥?他不是回家了嗎?
路明非也看到這個消息了,先是條件反射地縮頭,然后悄咪咪地抬起頭,像探頭的地鼠,圓溜溜的眼珠子露出屏幕上沿,然后臉色一變,迅速低下頭,壓低聲音:
“喂喂喂,你哥真的來了!他不會是來抓你的吧?沒理由啊!之前我們偷溜進網吧,他也沒做什么反應啊!”
路明非急得撓頭,他們是未成年人,進網吧當然是不對的。
叔叔嬸嬸不管路明非,但路明非在這里,可是看淡了“生死”。
曾經多少好兄弟,雄赳赳氣昂昂地結伴走進網吧,紈绔子弟一樣將紅彤彤的人民幣壘到柜臺上,好似逛青樓,叫囂著要上最好的機子。
結果,不到半小時,就被他們膀肥腰粗的父母揪著耳朵,拖垃圾一樣拖出了玻璃門,可以說是來的時候有多風騷,走的時候就有多狼狽。
楚子川也探起頭,透過迷蒙的飄煙,望見了借著人流不斷靠近的楚子航,心底咯噔一下。
真的來了…他是怎么追過來的?又是為什么而來?
楚子川忽然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手心冒冷汗。
楚子航不同于路明非,他的英語水平要高出一大截,能夠輕易從網頁上,獲悉他“實習狂獵”的身份。
之所以楚子川會有點犯怵,不僅因為他“實習狂獵”的身份不能見光,還因為他正在策劃一劇驚天大幕,那是一場浪漫至死的狗血愛情劇,男主就是他哥哥。
“要是讓哥哥知道了,哪怕他對我再怎么寵溺,恐怕也會給上一記愛的暴錘腦殼吧?”楚子川在心底嘀咕。
一念至此,楚子川不再猶豫,迅速退出QQ,關掉網頁,剛準備關掉電源,又把瀏覽器重新打開,把瀏覽記錄給刪了,然后才關電腦。
“快走!”
楚子川弓著身子,將自己藏在桌子底下,拉著路明非往虛掩的后門。
虛掩的鐵門被拉開,透進來刺眼的日光,隨即又昏暗下去。
楚子航被那光吸引,望見了兩人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愣。
三好學生楚子航此時也未成年,從未進過黑網吧,他并不知道,其實老板娘與各位年輕的“犯罪分子”,是串通一氣的。
有老板娘的通風報信,男孩們再也不怕家長們的Gank了,這就是“自投羅”網吧火熱的原因。
楚子航安靜地走到走到兩人先前所在的位置,Windows系統現在才完全關閉,屏幕暗了下去,而在桌面上,還留著兩桶沒吃完的泡面,滾著熱汽,香腸在里面沉浮。
楚子航搖了搖頭,左右手分別捧起他們的泡面,問了一下衛生間的方位,幫他們倒進了衛生間的馬桶里。
處理完后,楚子航又走回AD0215的座位面前,許久地凝視那個熄滅的屏幕。
自投羅網吧,柜臺,老板娘在看劇,情到深處,雙眼抹淚。
“老板娘,我想知道,AD0215號的機子,在兩個小時內,瀏覽了什么內容。”男孩平靜的話語聲響起。
老板娘抬起頭,望見來者正是楚子航,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我怎么知道他看過什么?你要想知道,你可以付錢,我替你開那臺機子,你自己去看。”
“不。”
楚子航環視一周,回過頭,淡淡地說:“像你們這種機子,每次關機后都會回復到預設的模樣,我不可能從中翻找到上一位使用者的瀏覽記錄。”
“那我也沒辦法呀,小哥哥。”老板娘無奈。
“不,你有辦法。”
楚子航翻出“爸爸"給他買的軟牛皮錢包,打開,里面全是紅彤彤的紙幣,都是“爸爸”塞給他的,表示隨便花。
楚子航取出其中的一半,放在桌面上,也沒去數有多少張。
他用中指壓住這疊紙幣,抬眸望向老板娘,“夠嗎?”
楚子航并不是在無理取鬧,他知道像這種由一管多的網絡系統,就好比學校機房里的老師機與學生機的關系,教師機處于絕對的監管地位。
無論同學們在臺下干什么,玩游戲還是看小視頻,其實老師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有時候只是懶得去管。
而在教師機上,甚至還保留了所有學生端的上網記錄,哪怕在學生端刪掉了自己的瀏覽記錄,在教師端還會保留。
簡而言之,在老板娘的這臺終端電腦處,可以查看網吧內所有電腦曾經的上網記錄,包括他弟弟之前使用的那臺。
老板娘被他的大手筆震了震,眼珠子被那疊錢鎖定,張了張嘴,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楚子航重新打開錢包,將剩下的紙鈔也取出來,放在桌上,推壓到老板娘的面前。
“夠嗎?”
他緊接著又拉開皮包內襯,拿出四枚乘車用的硬幣,也放到桌面上,重新抬頭望向老板娘,“就只有這么多了。”
“夠了夠了夠了!”老板娘的笑容,像菊花一樣開得燦爛。
像是怕楚子航反悔,她刷的一聲從座位里站起來,伸出雙手,好似護食的松鼠,將兩疊誘人的人民幣一下子就劃到桌下,收進柜臺。
“你說你要查哪一號機子的上網記錄來著?”老板娘嫻熟地打開了監管軟件,子端的數據流過終端,在這里留下痕跡,像上帝的日記。
“AD0215,你讓我自己來就行。”
楚子航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柜臺后面,就站在老板娘旁邊。
“行行行,你自己來。”老板娘退到一旁,挨著柜臺,從冰柜里取出一瓶冰紅茶,擰開喝了一口,目光留在那個大男孩的身上。
這個監管軟件并不復雜,界面簡潔且易上手,楚子航很快就找到了搜索功能,輸入AD0215,從一片數據海中,調出了楚子川曾經的上網記錄。
楚子航的目光飛快地瀏覽,又猛地一頓,嘴里輕輕吐出幾個字。
“獵人…市場。”
“查好了嗎?”老板娘在遠處問。
“查好了。”
楚子航點了點頭,本應直接離開,卻動了動鼠標,擅自刪掉了他弟弟留在終端的上網記錄。
從“自投羅”網吧后門出來,繞過狹窄的小巷,忽然開朗,高樓林立,來往人流不絕,男人提著公文包匆匆走過,腳下的皮鞋錚亮,女人手挽愛馬仕皮包,眼角的銀粉耀眼。
路明非和楚子川逃到了CBD區,也就是這座城市最繁榮的商務區,放眼望去是搖曳的短裙,以及修長的玉腿,這里人聲鼎沸。
“你哥應該沒追上來吧?”路明非不停地往后看,縮頭縮腦地問。
楚子川走在前面,低頭看著地面,沒有回答。
他在思考懸賞令的事情。
當他答應做茆千易的隊友之后,他問茆千易要不要再拉個隊友什么的,立刻就被否決了。
茆千易說玫瑰十字會的秘密行動,她不希望有第三人知道,畢竟知道的人越多,泄密的概率越大,她受到裁決的幾率越高。
后來兩人深入交談,確認了面談的時間和地點。
而在這個過程中,楚子川敏感地察覺到,茆千易在試探他知不知道混血種的事情。
畢竟獵人市場里有不少獵人是普通人,他們看到“S級黑術士”的懸賞令會一臉懵逼,但獵人市場總是會涉及神秘側的東西,他們也懵逼習慣了。
但獵人之間有區別,憑借普通人的資質,是無法晉升銀牌獵人的,銀牌獵人里大多數都是混血種,或者是不知自己血統的社會混血種。
楚子川直截了當地挑明了,他有著不亞于A級混血種的戰斗力。
得知后,茆千易還問他有沒有聽過煉金術的契約,隨后就提出了一個要求:
明天見面詳談的時候,她會給出一份具有法則效力的羊皮紙契約,讓楚子川簽,說是保密協議,否則不會跟他合作,更不會向他透露具體的行動計劃。
現在楚子川就等著明天的到來,但他不能以“初中生楚子川”的身份和樣貌,去見茆千易,因為鐵定會被拒絕。
所以他必須以“銀牌獵人Gungnir”的姿態出席。
“我先回家了,明天見。”路明非揮揮手。
“等等。”
楚子川拉住了路明非的胳膊,將一張藍色的海報舉到他的眼前,“你看看這個有沒有興趣。”
路明非先是一懵,然后被楚子川手中的海報所吸引。
海報的底照是星際爭霸MSL個人聯賽的頒獎現場,一名亞洲年輕人站在舞臺上,面癱的臉,手里拿著超大號的“支票”,旁邊是短裙的女主持,舞臺下金光噴涌,空中全是飄飛的華彩。
“星際爭霸(StarCraft)青訓營,讓你的職業之路快人一步,從基本功到游戲各階段,意識、運營。我們有最資深的專業教練,能夠為每一位少年定制專屬訓練方案。表現優異者,有機會加入‘Thunder戰隊’,奔赴國際性賽場。有意者請聯系…”
“有興趣不?”楚子川揚了揚海報,“他們的訓練基地就在這附近。”
“你從哪拿來的海報…”路明非嘀咕著接過海報,反面是報名表 “剛剛從網吧后門溜出來的時候,順便在一張桌子上拿的,估計是某位少年的電競夢吧,但是被拿去墊鼠標了。”
“給我有什么用…”
路明非喃喃,抬頭望向四周林立的大樓。
那些大塊的玻璃面就像鏡子,能映一個人的全貌,西裝革履的男人走向它,后背會越發挺拔,而穿地毯T恤的衰仔走向它,則會倍顯佝僂。
路明非時常在遠處的天臺眺望這里,愈是向往,就愈是膽怯。
“如果真想試試,別慫,我可以陪你去的。”
楚子川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微笑,“每個人都有值得他驕傲的地方,你的舞臺就在電子競技,你可以贏下所有,那是你應得的。”
路明非愣愣地聽著,呼吸忽然急促起來,滿眼都是那張天藍色的海報,那個韓國選手領獎的場面,在他的瞳孔中無限放大,額上有汗。
“你想多了…”
他忽然拉開了楚子川搭在肩頭的手,耷拉著腦袋往前走,前方人來人往,而他像個丟了魂的螢蟲。
“路明非!”
楚子川站在原地,沒有追,但他大聲地喊:
“屆時世界都會為你歡呼,而我會為你鼓掌!”
路明非忽然跑了起來,背著楚子川,手里攥著那張海報,逃一樣消失在人群里。
“路明非…”
一聲幽長的嘆息。
次日下午三點,CBD區萬達廣場,星巴克咖啡店。
裝潢閑適,墨綠的色塊,混搭咖啡色,暖色的吊燈,巴赫的C大調前奏曲隨著燈光在玻璃櫥窗上蕩漾。
茆千易坐在玻璃櫥窗旁,手邊是香醇的咖啡,白色的奶昔暈開,裊裊奶香。。
今天她的打扮很用心,白色真絲襯衫被飽滿的胸脯撐起,下身是嚴肅的黑色闊腿褲,腰間配一條黑色鱷魚皮紋皮帶,腳下是紅色的六厘米高跟,最后罩上血色的西裝外套。
今天她的氣場很凌厲,但她不是來約會的。
茆千易拱了拱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這個眼鏡會讓她顯得成熟。
她在等那位銀牌獵人Gungnir。
與獵人交易,必須得謹慎,尤其是資深獵人。必須得想盡辦法搶占氣勢的上風,這樣才能爭取到隊伍的話語權,否則你應有的權益會被蠶食一空。
茆千易查過Gungnir的個人資料,里面一片空白,只有建號的年份,居然能追溯到二十年前,那時候獵人市場才剛剛建立,而這位Gungnir是建站元老。
“會是什么樣的人呢?”
茆千易的手在用鐵勺攪拌咖啡,眼睛卻不時地瞥向星巴克的玻璃門。
不時有人推門而入,或是靚麗的媽媽帶著她的兒子,或是格子衫的編程員,也有提著大包小包,與閨蜜們歡聲而入的白富美。
“叮叮。”清脆的風鈴聲,玻璃門又被推開了。
沉黑的軍靴,迷彩多口工裝褲,上身是灰白的粗狂的亨利衫,外套輕薄的棕色夾克,脖子上掛一個銀鏈,吊墜被收到衣領下,看不見。
他像一位從戰場上殺出的鐵血硬漢。
這個男人一進場,全部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
無他,因為太特別。
“媽媽,”
一個小男孩扯了扯他媽媽的衣襟,指著那個男人的腦袋,怯生生地說:“他是迪迦。”
是的,這個男人是迪迦,因為他套了個“迪迦奧特曼”的頭套。
坐在不遠處的茆千易也在盯著這個男人看,她不知道這個一身硬漢打扮,但卻戴著迪迦奧特曼頭套的男人,究竟是什么路數。
似有所覺的,那個男人向這邊轉過了頭,忽然,迪迦的雙眼亮起一弧白光,好似神廟里的石像睜開了眼,朝這邊射來。
茆千易暗暗咽了一口唾沫,她覺得,Gungnir來了。
而且很難纏,很恐怖。
Thunder戰隊訓練中心。
“那個…打擾一下,請問這個海報…是你們這里的嗎?”
路明非遞出手中已經填好的報名表,站在前臺前撓頭,對著小姐姐訕訕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