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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忠言?

  郝搖旗見闖王竟因此訓斥起李雙喜,趕快在一旁接言說道:“這…這可不行嘞。你沒事時,我自然可以找你嘮嘮,有事時我又怎能隨便打擾你哩,如今你是大元帥,我雖然是個大老粗,可也要學會懂規矩,知禮數不是。

  就拿稱呼這事來說吧,背后一時不小心,可以叫你的名字,或叫你李哥,可當著眾人面前,俺是一定要稱你大元帥的嘞。”

  闖王聽了郝搖旗的話后,不由發出一陣“哈哈”大笑,這或許是他發自內心的笑聲,顯得格外爽朗,幾乎都要讓郝搖旗誤以為當初的“李哥”又回來了。

  笑罷,李自成才對他說道:“搖旗,你多心啦。咱們是多年同生死共患難的老朋友嚒,你隨便稱呼我什么都是可以的。”

  郝搖旗卻是搖著頭,堅持說道:“不,不。自古以來,做啥就要像個啥。你如今是大元帥,將來還是要坐金鑾殿的真命天子嘞。不講朝廷之禮,光講私家之禮,那又怎像個九五之尊的樣子呢?

  閑話咱也不多說啦,我今天急著來找大元帥,只為一件事,想要趕緊稟報給你知曉。”

  “哦。是什么事,你快些說來吧!”闖王道。

  “我剛才到了水坡集那邊,官軍駐地情況都看得一清二楚啦。現今他們正在扎營筑壘,前面有一、二萬人馬已經扎好了營盤,正面對著朱仙鎮。

  后面卻還很亂糟糟的,大部分營壘都沒有扎穩當。我想咱們要是現在就發起全力猛攻,一定可以把官軍打得屁滾尿流。”

  郝搖旗說著說著就自己興奮了起來,他雙手不停揮舞著繼續說道:“再說啦,咱們在閻李寨一帶已經休養多日,官軍從汝寧那邊急趕慢趕著一路奔來,現如今一定十分疲憊。”

  最后,他更是滿眼祈盼神情望著李自成,求道:“闖王,機不可失啊,馬上下令向官軍發起猛攻吧!”

  李自成點著頭對他說道:“你說的也有些道理,照目前情況看來,我們若是放手一搏,確實大有一仗取勝的可能。不過嘛…我想咱們應該還有更好法子,就算不大打一場,也同樣能戰勝對面的丁啟睿、左良玉之流。”

  郝搖旗聞言不免有點失落,略顯沮喪地說道:“要有什么良策妙計,那當然是好的,我只是怕錯過了這個好時機,便要同官軍在此地焦著纏斗。”

  闖王笑了一笑,對此似乎不以為意,只聽他說道:“不會的,我馬上就回朱仙鎮去,同軍師好好再商量一番,便會有定策了。放心,以后有的是仗給你打,你現在急什么嚒?”

  郝搖旗露出苦笑神情,他搖了搖頭說道:“我的大元帥…好闖王啊,你知道我是栽過幾個跟頭的,以前辦過一些錯事,雖然你們還是同以前那般瞧得起我,可捷軒對我就是不怎么相信哩,總怕我仍像以前那般,辦不得大事。

  昨天夜里,明明知道朱仙鎮里外都打得很緊,補之帶來的人少,眼看招架不住,他卻偏不讓我去救援補之,也不讓我進鎮子里去直沖官軍心窩子,卻把我派到朱仙鎮南邊燒房子,沿水坡集外邊野地里燒那沒有割盡的麥子。

  闖王哥,這味道可不好受啊!

  我郝搖旗自從跟著高闖王起義以來,可不是靠著吃閑飯過日子的,為什么別人都可以進鎮子里找狗官兵捉對廝殺,唯獨我就不能進去殺他個痛快哩?

  這…這…這也太瞧不起我姓郝的啦!”

  闖王聽了郝搖旗的抱怨后,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然而笑罷,卻又不得不安慰他道:“嗨,搖旗,你咋個又犯糊涂了呢。這打仗就好似過家家,可是有各種不同的打法,有的時候是要殺個痛快,可有的時候你不殺,功勞卻同那殺個痛快是一個樣子的嘞。

  昨天夜里既要救援補之,又要把朱仙鎮從官軍手里頭奪過來,光靠硬打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捷軒才會把你派去南面到處放火,使鎮子里的官軍見之心慌,不曉得我們來了多少人馬,擔心后路被截斷,才逼得他們趁大霧退走。

  你雖然沒有進鎮子里與官軍廝殺,可也是立了一件大功啦,今天我剛到這里,捷軒頭一個就報了你的大功,他怎么是瞧不起你的啊?”

  郝搖旗雖然也是闖營中一員難得的猛將,但他為人卻十分簡單,沒有什么彎彎繞和花花腸子,現在得了闖王的幾句好話一哄,他的心里既覺得十分舒服,又感到萬分的欣慰,登時就樂開了花。

  只聽他開朗的笑聲過后,又對李巖說道:“林泉,我是個粗人,像你們那樣在闖王面前斯斯文文地商量軍機大事,我不行。可要是讓我去打仗,去拼命,我倒是連眼也不帶眨一下的。

  不過,現在我又覺著我不該像以前那樣,見了闖王,動不動就稱李哥,更不能再稱自成,我也應該像你們一樣,規規矩矩地學些禮數。

  闖王今日的情形同往日可大不一樣啦,我們不尊敬他,別人又如何能尊敬他?如今,咱這里既有曹營的人馬,又有許多新來的人馬,如何能尊敬他呢?

  這個道理啊,我心里頭也是明白的,所以我也要跟你們這些讀過書的人,多學一些禮數哩。”

  闖王和李巖聽了他這一番長篇大論,都會心地笑了起來。

  闖王更是對他說道:“搖旗啊,雖然你說自己是個粗人,可你這心眼兒子倒學得很細嘞。快走吧,快去休息一陣,我們還要去找軍師商量大事哩。”

  郝搖旗知道闖王所言商量大事,便是如何打敗丁啟睿的十幾萬官軍,他不敢再耽擱闖王的寶貴時間,就告辭離去了。

  其實,說要回去同軍師宋獻策商量軍事,完全就是李自成的一個托詞而已,為的只是將郝搖旗給打發走罷了。

  待郝搖旗走后,闖王與李巖并未急著回朱仙鎮,他們二人又策馬向坡上走去,打算再往西邊察看那里的地勢。

  此刻,闖王的心里已經萌發了截斷賈魯河,使官軍因斷水而自潰的想法,只是他還沒有向其他人透露過而已,包括如今陪在他身邊的李巖,也不知他已在心中有了這個念頭。

  而闖王之所以堅持再往上游去看看,無非是他還不能確定究竟在何處截流才是最好,所以打算多走走瞧瞧,以便能夠確定截斷賈魯河的大致方位。

  可闖王與李巖才往西走不多遠,正在忽聞身后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他們二人駐足回望,卻見吳汝義正策馬匆匆奔來。

  近前后,吳汝義立刻向闖王稟報說,早飯已經備好,總哨劉爺請闖王速回岳王廟用飯,并商議如何進攻官軍之策。

  李自成并不關心早飯的問題,反而問他道:“軍師回去了嚒?”

  吳汝義自然了解李自成的心思,忙急切回道:“軍師已經回去啦。他對總哨劉爺說,心中已有破敵的妙計良策,可以使對面丁啟睿的數十萬官軍,不戰自潰!”

  “哦!”

  闖王臉上閃現出一絲喜色,忙追問他:“是何妙策?”

  吳汝義面色頗有些為難地回道:“總哨劉爺也問軍師有何妙計良策,可軍師卻笑而不答,只是說等闖王回來,吃過早飯再作商議。”

  雖然現在還不清楚宋獻策的想法如何,但闖王覺得應該會和自己心中所想相吻合,他在心中一陣激動,便對李巖笑著說道:“走,不看了。我們先回去吃了早飯,再聽聽軍師到底有何錦囊妙計!”

  曹操在岳王廟前同李自成分手后,也并沒有回去休息,而是馬上帶著自己的軍師吉珪和一群親兵親將,在朱仙鎮西南邊察看他自己的營寨,布置在營寨四周如何筑壘,如何挖掘壕溝等諸般事宜。

  羅汝才為匪已經十余年了,早就成長為一個經驗豐富的統帥,而且他也經歷過了幾起幾落,自然明白越是在這種節骨眼上,越是要謹防自己吃虧,被削弱了兵力。

  盡管昨晚連夜行軍趕路已十分勞累,但每當遇著這種大的戰事之時,他都是精神抖擻,完全看不出來一點疲倦之態。

  他察看過自己曹營的營地后,又同吉硅等騎馬來到朱仙鎮東邊和南邊一帶,觀看這邊的地理形勢,轉回到自己中軍營寨,他又親自審問了幾個剛才大戰時抓獲的俘虜,進一步了解官軍的兵力情況和虛實。

  眼看到了巳時左右,他這才躺下想要休息一會兒,偏不巧李自成派人來請他和軍師吉珪前去岳王廟,共議對戰官軍的方略,他答復來傳話的人說自己馬上就去。

  然而,實際上卻并未有多著急,他先是把吉掛請了過來,對他問道:“在軍師看來,我們可有何取勝的高招妙法嚒?”

  吉珪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話,卻反問他道:“麾下,您是真心希望官軍在朱仙鎮一敗涂地么?”

  羅汝才聞言大吃一驚:“你問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習慣性地左右望望,才想起這是在自己的中軍大帳內,不由滿面疑惑地問他道:“在閻李寨時,不是就已同自成做了決定的嚒?這一仗如能把丁啟睿這老家伙所率的官軍,全數消滅或擊潰在朱仙鎮,今后中原大局就可以大致定下來啦。”

  “不然。”

  吉珪一臉神秘地接著說道:“珪既視將軍為知己,不得不為將軍稍進忠言。”

  在羅汝才百般疑慮中,吉珪繼續輕聲說道:“大將軍若果為闖王大業打算,理應竭智盡力,提出取勝之方略。但今日之形勢,依珪看來,大將軍還真是不能不為自己稍留后步啊!”

  聽了他這話,羅汝才也是心里一動,望著吉珪的眼神也有些許變化,他輕聲問著:“老兄的意思可是…”

  “今日,朝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始集聚起這十七萬人馬,對外更號稱二十余萬之眾,真可謂來之不易,也算作朝廷的孤注一擲。

  珪觀繳獲的朝廷塘報,就算去歲在遼東對戰建奴,救解錦州之危,也不過調集十三位總兵不到二十萬人馬,由此可見,今日朱仙鎮官軍兵力之盛。

  如果他們在朱仙鎮一敗涂地,朝廷若是再想集聚如此多的人馬,恐怕也不再可能,而闖王從此后必然會志得意滿,不再把朝廷官軍放在心上,官軍也確實很難再有所作為。”

  吉珪最后更是意味深長地說道:“倘若真的出現這種情形,則將軍危矣!”

  羅汝才聞言身子一震,可他卻是一言不發,低下頭去獨自尋思起來,其實在他的心中也有如此想法,只不過礙于情面,不愿往那方面多想罷了。

  闖王李自成之所以對他羅汝才十分看重,竭力拉攏之能事,不過是因為如今朝廷尚有力量,不得不如此而已。

  確如吉珪所言,如果在朱仙鎮的這一仗,果真能夠把丁啟睿這十七萬官軍,一舉擊潰,盡數消滅掉的話,說不定闖王就會對他曹操下毒手啦!

  十幾年的流賊生涯里,像這樣的事情他可是沒少經歷過,什么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啃地皮,你想找我的空子,我想占你的便宜,這些事曹操他不僅見得多,而且自己就經歷過不知幾多回啦。

  吉珪現在出言對他提了這個醒,羅汝才心中略有疑慮,他不禁凝目注視著吉珪的眼睛,滿懷疑惑地問道:“老吉,如今事已至此,朱仙鎮官軍是非打不行。可是…我看你的意思,好像不主張一舉殲滅官軍。那么你說…到底怎么辦才是好呢?”

  吉珪冷冷一笑,輕輕捻著下頜上略顯稀疏的偏黃色胡須,眼神顯得分外冷淡,好像朱仙鎮即將開始的戰爭,與他完全無關緊要一般。

  其實也確是如此,他心里現在所考慮的還真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情!

  他沉默片刻,才慢慢悠悠地開口說道:“大將軍,今天我們要官軍吃敗仗,或者要官軍陷入極大困境,這些都是很容易辦到的。即使想要他們全軍潰敗,其實也并不算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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