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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漲他人威風,滅自家士氣

  御帳內的眾人聽了多爾袞關于圍困錦州的布置后,紛紛點頭,安平郡王就是杜度,他現任鑲藍旗固山額真,領一部鑲藍旗清軍隨多爾袞圍困錦州。

  正紅旗旗主是禮親王代善,固山額真碩託是代善的第二個兒子,他本是貝勒,卻因僭越黃臺吉,被降為貝子,自此以后便與多爾袞這位十四叔越走越近。

  他們被作為圍錦的主力,留駐錦州城外監視圍困祖大壽,基本上不會參加對戰明朝援軍的戰事了。

  而且他們二旗的剩余旗丁,連同一部分八旗兵馬,還駐守在義州地方,負責監視那三萬跟役屯田運輸之用,也有防護大軍后路之意。

  睿親王多爾袞繼續說道:“現我方除了駐軍石門山外,附帶松山堡東面的黃土嶺、紫荊山、磨盤山等處皆有駐軍,且流水堡、錦昌堡、沙河堡、大勝堡等各處堡城現也被我軍占據。

  以上各處駐守兵馬有滿洲八旗正黃旗、鑲黃旗、正白旗、鑲白旗、正藍旗、鑲藍旗各一部,又有蒙古八旗與漢軍旗一部將士,再加外藩蒙古、高麗軍一部,計有旗丁七萬人,內甲兵五萬八千人馬,又有雜役阿哈約三萬,這些兵馬主要用在正面與南朝援軍對決。”

  他接著又道:“余者尚有各旗旗丁、漢軍、朝鮮兵三萬,內甲兵二萬余,阿哈雜役也有萬余,駐守錦州西南女兒河畔,以為機動,既可隨時增援各處,亦可乘機突擊南軍后方,進攻杏山,截斷明軍糧道之用。”

  多爾袞在回話時,一直站在那幅大地圖前邊介紹邊指點著,最后不無擔心的說道:“不過,據哨騎回報得知,南軍在五道嶺、長嶺山等處地方大興土木。

  其對后路的防護甚嚴,我軍想要斷其后路,奪其糧草輜重,怕是不容樂觀!”

  他接著又嘆息道:“南朝總督洪承疇素來小心謹慎,且南朝援軍的戰力似乎也比往年提高不少,我軍與南朝援軍又幾番交戰,甚至幾次設伏,如在杏山設伏,在松山設伏,都沒取得什么成果。

  前次南朝援軍初到松山,便敢于猛攻我大軍諸處駐營之地,拼殺兇猛,雖憑此戰斬殺南軍數萬,我勇士也是傷亡萬余。

  此后,我軍兵力弱于南軍,不得已收縮防線,憑借深壕固守營壘,以待皇上親臨陣前指揮。

  總之這次南朝援軍兵威極盛,錦州之戰,我軍確需謹慎應對。”

  御帳內的眾王各官各將們聽了多爾袞的話,都是面有憂色,這次的仗看來是真不好打啊!

  此番錦州之戰,清國傾盡國力而來,國內留守的也只剩一些老弱殘兵,若是一個不小心,真打得敗了,那可就是滅國之禍。

  按清國滿蒙八旗的編制來算,最小單位為牛錄,每二百人至三百人編為一個牛錄,父死子繼,兄亡弟代。

  當然,這里可不是說一個牛錄就二、三百人,而是說每一戶出一個壯丁,“丁”按古時候的說法,就是泛指十六歲到六十歲的成年男子。

  一般而言,一戶人家都有幾口人,內里又有多少丁數是不等的,有時二、三丁,有時五、六丁,視各戶男人的生育能力來定。

  所以,清國治下每一個牛錄單位里面的人口,大約有二、三百戶,一般在一千口人至二千口人不等。

  在清國之中,可以勉強算作是兵的稱之為旗丁,他們又有披甲旗丁和未披甲旗丁之分。

  暫時不按照兵來算的,就被稱作“余丁”或者“閑散”,他們也可以跟隨出戰,作為跟役一種,地位高過那些奴隸阿哈們,若是立有戰功,同樣有封賞,甚至可以直接入旗當兵。

  因此,清國每一個牛錄的二、三百旗丁都算作是兵,可不可以披甲,這個就要看各兵自己的能力本事了。

  不過,清國的男子從十歲時開始,便要參加狩獵,練習搏戰射殺之術,而且每三年就要參加考核,達標便可升為守兵,也就是俗稱的步甲兵,可領軍餉,還會配發給盔甲軍械。

  而隨后在出戰中立功,或是繼續考核達標,便可升為馬甲騎兵,甚至升為巴牙喇兵等等。

  其實在各個牛錄之中,甲兵比例還是很高的,畢竟他們作為旗丁,成年后入營當兵,從十歲時起就要準備考核,到十六、七歲,甚至二十歲時還不能獲得披甲資格,在周遭尚武的氣氛中,那也太丟人了。

  只是此次錦州大戰,各旗中諸牛錄下的旗丁幾乎全部出戰,很多余丁也被征召前來,隨軍出征,若戰事不吃緊,他們或可在后從事輔助工作,協助追擊逃敵,可若戰事一旦吃緊,他們也要沖上去搏命。

  此外,還有這些年清軍入寇時掠來的大量漢人奴隸,也被驅趕著隨軍來到錦州前線,充為雜役,可以說清國內的青壯已經被一掃而空。

  若此戰敗了,對清國而言,確實是一場滅頂之災,大有滅國的危險!

  就算到時大明也元氣虧傷,無力進剿遼東,但清國若是真的在此戰中落敗,其不但損失慘重,更無力進入大明境內劫掠,以恢復元氣。

  到時,恐怕黃臺吉這些年樹立起來的威望,必定會蕩然無存,再也壓不住清國內部那些蠢蠢欲動之心,滿洲八旗內部,蒙古八旗諸將,再有外藩蒙古和朝鮮,也不會再像現在這般俯首帖耳。

  這邊,黃臺吉聽完了多爾袞的介紹,高高坐在御座之上微微點頭,他對多爾袞表示滿意。

  多爾袞處世向來謹慎,為人亦沉穩,他的這番布置,確實沒什么大的缺陷,自己適才巡視石門山、黃土嶺各處,也挑不出明顯的毛病。

  “睿親王確實是老成謀國,值得自己信任。”

  黃臺吉在心中默想著,卻沒有說出口,雖然多爾袞有諸般優點,也確為可用之才,但他亦深知多爾袞實狡詐陰險,他內心中并未忘記自己逼死老奴大妃阿巴亥一事。

  只不過,黃臺吉很是自信,他相信自己還能拿捏得住這位勇猛又睿智的十四弟。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在黃臺吉的面前,多爾袞就算是虎,也得臥著;是龍,也得盤著;就算他是是梟雄,也得乖乖的蟄伏,為黃臺吉盡忠賣命。

  但世事總是難料,誰又知道驚喜和意外,哪一個會先來呢?

  只聽黃臺吉開口說道:“睿親王親歷戰陣,躬冒矢石,決策于萬眾之中,此番布置,處憂患而不驚,肩弘鉅而不亂,朕深感欣慰。”

  他接著又說道:“各位大臣也都說說吧,南軍勢大,到底該如何迎戰,你們可有何想法?”

  黃臺吉的長子,和碩肅親王豪格對多爾袞剛才的那些話,卻是不以為然,他越眾而出,開口說道:“南蠻子確實是比以前厲害不少,不過,那又如何呢?

  在我大清鐵騎下,他們十萬,二十萬,不也一樣是大敗潰逃的結果,如今我援軍大集,正可乘此銳意,一舉擊潰南朝總督大軍,如此錦州孤城,外無援救,內缺糧草,豈不任我予取予求。

  睿親王說的話,未免太喪氣了一些,徒漲他人威風,反滅了自家的士氣!”

  豪格本來就英勇善戰,自少年時便隨在黃臺吉身邊歷經戰事,廣有戰功,因功勛卓著不斷進封,才得到和碩肅親王之位,卻非碌碌庸才,而且,他又長期受到黃臺吉的寵愛,其所統率的正藍旗勢力相當強大,也有一班年輕將領們擁戴他。

  他與睿親王多爾袞素來不合,多爾袞聰明,且狡詐多智,更兼果毅決絕,其能遠非豪格可比,隨著多爾袞漸受重用,每每都壓了豪格一頭,叫他心中很是氣惱。

  最近這幾年里,黃臺吉或許是有意為之,他對多爾袞既重用,又逮機會收拾他,經常是升了又貶,貶了又升,屬于是變相打壓著多爾袞。

  正是由于黃臺吉的連連打壓,多爾袞氣勢已相比平時矮了不少,此起彼落之下,豪格也更為勢大,在滿洲八旗諸王公大臣中已悄然崛起,享有頗高的聲望,更得以統攝戶部,成為黃臺吉可以信任和依賴的左右手。

  而豪格自從軍以來,少有敗績,每每遇到明軍又幾乎都是一觸即潰,便養成了素來輕視明軍的脾氣。

  現在他雖在心下承認,松山城外的大明援軍確是今時不同往日,不過,適才聽了多爾袞的那番話,他還是沒能忍住,下意識的就開口反駁起多爾袞來。

  看著他那副傲慢的樣子,多爾袞只是淺淺一笑,他根本就不屑與豪格之輩爭論一時之長短。

  但是,多爾袞沒有開口與他相辯,黃臺吉卻臉色一沉,喝斥道:“睿親王乃是盡心為國,其所言話語,都是在為我大清著想。

  肅親王怎可說出如此無禮之言,還不快快向睿親王賠禮道歉!”

  豪格聞言一驚,忙恭謹說道:“是,上。”

  他雖是心中一百個不愿,但親爹皇帝老子發話了,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做作,忙不迭地回身向多爾袞賠了個禮,不過,他賠過了禮后,面上卻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

  黃臺吉對長子豪格一項相當寵溺,他雖然沒有說過,但其最終目的應該是有心把豪格當作繼承人來培養,尤其是在他最寵愛的關睢宮宸妃海蘭珠的兒子夭折之后。

  黃臺吉自接掌后金大汗之位后,連連整死自己的兩位兄長阿敏與莽古爾泰,又不斷給各旗的旗主貝勒們穿各種各樣的小鞋,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豪格。

  雖說他這也是在打擊清國內部各旗旗主們的勢力,進一步加強中央集權,但其根本核心,還是為了將來把帝位傳給自己的兒子們,而不是在自己死后,被這幫子弟弟們搶走帝位。

  畢竟,此時的清國還沒有完全漢化,也沒有真正完成封建制度改革,漁獵民族那一套“兄終弟及”還是很有市場的,比如“收繼婚”的風俗就仍然很是盛行,儒家理法那一套在遼東滿人中還未盛行開來。

  如此,就更別提“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這一套皇位繼承制度了。

  黃臺吉終其一生,都在努力推行封建制度改革,他重用漢官漢將,大肆清國內部的貴族勢力,一門心思搞中央集權,不就是為了自己百年之后,能將皇帝之位順利傳遞給自己的兒子嚒?

  此時,黃臺吉也看到了豪格滿不在乎的神情,他略微皺了皺眉,還是決定先略過不表,不再提及他對多爾袞無禮之事。

  而旁邊肅立的武英郡王阿濟格,他面上神情明顯地表示了對豪格剛才那番言語的支持,他與豪格同樣對明軍抱有極大的輕蔑之心,而且他現又與豪格十分的交好。

  其實,在清國內部也并非鐵板一塊,他們同樣是派系林立,存在著一個又一個的大小山頭,只不過黃臺吉這個人太聰明,又是心狠手辣,其他的山頭都必須要圍著他打轉而已。

  比如說現在,豪格就在黃臺吉的授意之下,拼命拉攏多爾袞的大哥阿濟格,他充分利用黃臺吉制造出來的矛盾,成功分化了阿濟格和多爾袞的兄弟之情。

  阿濟格這個人本身就是個脾氣粗暴的主,他打仗兇猛厲害,但卻是一個天生的直腸子莽漢,對權術一竅不通。

  他一直對自己一母所生的弟弟多爾袞取代自己為正白旗的旗主心中不滿,豪格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向他不斷示好下,他立時就投靠了過去。

  另外,豪格平時說出的言語,還有他的那些做派,也同樣很合阿濟格的胃口,所以他就此便站到到了豪格這一邊。

  御座上的黃臺吉看著下面這兩個粗線條的憨貨,也只有在心中暗自嘆氣,今時可不同與往日啊!

  他們若還如以往那般等閑視之,大清國的精銳勇士,大清國的未來,恐將在這錦州城下毀于一旦。

  阿濟格不要緊,他若是一直如此,自己反倒是省了些心思!

  可豪格終究是自己的兒子,他要到什么時候才能真正成熟起來?

  自己的一番苦心,未來,是否會成為一場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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