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三日,巳時正,永寧城南的大校場前空地上一大片旌旗招展,兩萬余鐵甲大軍列傳于此,軍陣前一桿桿將旗迎風飛揚,只其正面便綿延二里有余。
中間是三營步兵,
前排皆是手舉盾牌,身披鐵甲,一桿上角闊四尺,長六尺,號帶長七尺的營主將認旗高立在各營軍陣之前。
其后是上角闊三尺,長五尺,帶長五尺的千總認旗三面,依序立在各部千總身后;還有長四尺的方旗,為每一部中各司把總認旗;長三尺的各哨百總認旗;長二尺的各隊隊總認旗,皆為方形。
各營的主將認旗又以其顏色不同加以區別,而各營中的諸官將之認旗,則各與主將旗顏色相同,內部千總旗以旗邊、吊帶顏色區分,而把總以下各方形認旗則單以旗邊顏色來進行區別。
此外,各營還有門旗二面,金鼓旗二面,五方旗五面,五方號帶五面,角旗四面,巡視旗八面,以及旗牌、號銃、金鼓等都排列在軍陣之前。
步營的兩側都排開是一乘乘嶄新的輜車與戰車,此刻輜車都已是滿載狀態,每車配有健騾八匹,看上去極具威勢,尤其是一排排展列開來更是驚人。
而那一乘乘戰車雖只配有兩匹健騾,但厚重堅實的車身與擋板,
尤其是車廂上露出來那些黑洞洞的炮口,
直壓迫的周圍人們喘息都是沉重起來。
張廣達的騎營列陣在最西側,他身后是重騎與輕騎的隊列,雖人數上沒有步營多,也沒有輜車、戰車那般壯觀。
但鐵甲重騎在布甲輕騎的襯托下,更是威武雄壯,尤其是戰馬的具裝使得一匹匹戰馬猶如移動鐵堡一般,引來周圍人們陣陣唏噓。
而那一百游騎則松散的在外圍側翼往來奔馳,時不時的還在馬背上跳來跳去,引得一聲聲驚呼傳來。
林芳平的虎衛在最東側結陣,他們雖不似重騎那般人馬皆披甲具裝,但確勝在甲胄樣式統一,諸將士個個精神抖擻,身姿挺拔,威武雄壯,一眼望去便是精銳之師。
軍陣面北而立,他們的前面是一處大高臺,臺前更有中軍望竿車二乘,將臺指揮車二乘,鼓車四乘,將帥包鐵座車二乘,中軍令旗雜物車四乘,共一十四乘各式戰車排列開來,極具威嚴。
就在將臺指揮車旁矗立著一面張誠的中軍大纛,桿長一丈八尺,金槍罩頂,襯以紅色燈籠穗,其下是杏黃的飄帶。
旗為方形支出于桿旁,旗色為黃,旗心繡的是下山虎,旗邊繡的是麒麟紋,旗上側邊繡著“大明宣鎮副總兵”七個大金字,其旁是斗大個“張”字。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戰鼓聲響起,諸軍列陣整齊,刀槍林立,在陽光照射下閃耀著刺眼的道道金光,隨著戰鼓聲聲,諸軍士齊齊舉刀舉槍舉盾相應。
“虎…虎…虎…”
諸軍將士齊聲呼喝,其聲響徹云霄,聲聲震耳,列陣于高臺右側的張誠中軍兩部,以及列陣高臺左側的吳志忠所部永寧營將士也都齊聲應喝。
中軍信旗高高舉起,向前壓下,頓時喝聲立止,數萬人鴉雀無聲,諸軍久受操練,還不覺得如何,高臺后那些圍觀的鄉紳百姓便難以適應,個個覺得胸中異常憋悶壓抑。
張誠在高臺上對站立在諸將中間的宣鎮巡撫劉永柞稟道:“諸軍齊聚,請撫臺大人訓話。”
劉永柞雖官居巡撫高位,且也曾多次巡視諸軍營盤,但似今日這等場面也是初次見到,他只覺胸中豪情萬丈,望著臺下數萬精兵勁旅,心中激蕩不已,有此強軍,何愁韃虜不退,流賊不滅。
他走向高臺前方,立定后先向諸軍將士深深一鞠,這才高聲說道:“…國朝養士二百載,今當奮勇御韃虜,爾等威武之軍,當知上報君恩,陣前勠力克敵,但有軍功,朝廷必不吝封賞…”
宣府巡撫劉永柞訓話本是想激勵軍心士氣,然訓話后整個軍陣中卻是鴉雀無聲,所有軍士都面色嚴峻的肅然而立,毫無回應。
張誠見此情景忙大步走上前去,他站在劉永柞身后約半步的位置上,左手按劍,右手則高高舉起,臺下諸軍將旗也在此時高高舉起相應。
“虎!虎!虎!”三聲整齊的大喝再次響徹云霄。
劉永柞面含笑容的望著臺下諸軍,耳邊聽到張誠的話音傳來:“張誠有一事要稟告劉撫臺,鎮城里有一潑皮,勾連官差欺辱我麾下陣亡將士遺眷。
軍中弟兄念及同袍之宜,感同身受,竟前往鎮城劫了官牢,末將原想加以責罰,怎奈大軍開拔在即,恐引至軍變,不能援解錦州之圍,愧對圣上信重與恩寵。
這才擅作主張,暫免其罪,命之隨軍聽用,以期陣前用命,將功折罪。還請撫臺大人有所擔待,以穩定宣鎮地方,使軍心安定,不至亂起。”
劉永柞剛才就對諸軍將士的表現很不滿意,他已隱隱感覺高臺下的將士眼中似乎只有張誠,對自己的訓話竟然無動于衷,而張誠只是投足舉臂之間,便呼聲如累。
原本就眉頭深皺,疑慮重重的他聽完張誠講述鎮城劫獄之事后,心中更為震驚,轉而怒火騰升,但誠如張誠所言,值此大軍開拔在即之時,卻又無法發作。
“哼!”
他只在鼻中怒哼了一聲便即轉身退回,在他轉身的一瞬間神情晦暗,對張誠的不滿之意躍然于臉上,在心中更是怒道:“如此膽大妄為,將來何以制之!”
張誠早已料到劉永柞的反應,他之所以在這一關鍵時刻,才將鎮城之事突然相告,便料到劉永柞就算生氣憤怒,暫時也不會對自己如何。
而自己領大軍前往遼東,留駐北路、東路的家眷和諸將又都未曾參與鎮城劫獄之事,他們也無從追究。
更何況還有吳志忠、劉全、靳勇、沙忠旺、劉世尊、徐進勇、趙十虎等人近萬軍兵,屯駐于北路、東路各處堡城、關隘,就算他劉永柞極度不滿,又或是溫輝怒發沖冠,膽敢發兵來戰,也會被拒之于北路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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