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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集 林黛玉 招將飛符

  太極宮早已是人去樓空,當今天子背著手走進跪滿一地內侍宮女的大殿中,怒極發笑,千防萬防甄應嘉進宮,沒想到父皇玩了一手出宮。

  莫說京城之大,兵卒之多,誰又能攔得住他老人家呢。或許,此刻他身邊已經站滿了保駕的“賢臣”,都等著會合了甄應嘉后,再立新君呢吧。

  失聲大笑起來,殿內下跪之人無不瑟瑟發抖,生怕皇上要斬盡了他們好瀉火。

  “寡人,寡人。”天子喃喃自語:“薄情寡義之下,焉能不獨處險地。也罷,朕就在皇宮里,等著你們來逼宮吧。”

  不怪天子心灰意冷,登基三年以來,手中除了龍禁衛這一支趁手的利刃外,三大營、五軍都督府并京營提督府,具在父皇太上的手中,他也就趁著李修的事,斬了一個王子勝。

  此時此刻,太上已然決意出宮另立新君,這些他手中的兵卒將領,肯定會順應“天命”,再演一次義忠親王的故事。

  還是失算了啊!

  就在天子心灰意懶之時,畢星期期艾艾的上來欲說話。

  天子揮揮手,先把殿內的人都押下去關著,示意畢星過來說話:“畢卿家,可是要與朕辭行的?”

  畢星使勁的搖著腦袋:“臣怎會如此!不僅臣不會舍了圣上而去,臣的一家都不會舍圣上而去。”

  天子好生欣慰,拉起跪下的畢星,溫言道:“板蕩識忠臣吶!可惜,你我君臣的緣分是盡了。戴權帶著龍禁衛大部去了圣恩寺,這是一招調虎離山計。此刻的皇宮里,除了畢卿家你手下這些人,還有誰能來保駕呢?等不到天明,就是禁衛不反殺進來,王子騰也該帶兵進來了。”

  “嗯圣上,其實您還有兵”

  “哦,你是說襄陽府還能調動一支兵馬是不是?”

  “也是,也不是。”

  天子臉一沉:“你是在戲弄朕的么!”

  畢星嘆口氣,再次跪倒說話:“事已至此,臣也沒什么可瞞圣上的了。臣手中還有老卒五萬,再算上幾位公爺家和水王爺帳下的兵,約有十萬之眾。”

  “什么?!”天子一把拉住了畢星的手,急切切問道:“莫要提他們,就說你哪來的兵?!朕赦你無罪,一家無罪!”

  畢星抬起頭嘿嘿傻笑起來:“圣上是不是忘了御馬監了。”

  “嗯?”

  御馬監被李修聯合戴權與襄陽侯府、忠靖侯府、保齡侯府和榮國公府幾家,倒買倒賣宮中的器物,操控京城大小商家無數,一直以來都是皇上內庫的主要來源,就是戶部、工部兩家,不僅多多進了稅款,還另開了器物司專門供給御馬監。

  皇上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一個賺錢的御馬監,怎么會有幾萬的兵的?

  畢星老老實實給皇上交了實底:“從一開始御馬監就是收的老卒。”

  “朕知道,是王子勝的兵。”

  “是圣上您的兵。”畢星恰到好處的拍了一記過去,天子果然眼神熱切起來:“這么說來,你們一直用的都是老卒?”

  畢星咧嘴直笑:“還是李修的主意,不論誰家和我們做交易,我們不要銀子就要人,京師三大營的老卒,都在御馬監呢。留下空餉給他們吃,我們手里落實惠。其中內情戴總管是知道的,許是還沒跟您說呢吧。”

  天子仰天大笑,一只手重重的拍了幾下畢星的肩頭:“他不敢說,哈哈哈哈!他那時不敢說!一個太監,手里有幾萬的兵卒,他敢說,朕就要了他的命啦!哈哈哈!不說的妙!朕都不知道的事,想必,除了你們以外,誰也不知道是不是?”

  畢星連連點頭:“除了臣和李修外,誰也不知道具體有多少人。所以李修等不及面圣,先去昌平縣堅壁清野了,要把那伙子人趕進鐵網山里,困死他們。”

  “好!”

  天子瞬間有了精神,低頭看著畢星說道:“可有把握全都拉出來一用?”

  畢星想說能,卻臉色一紅,壓低了聲音說道:“有把握的不是臣。”

  “是誰?!可是李修?!”

  “是林誥命。”

  天子本來心里已經隱隱有了殺機,要真是李修暗中握住了這一支兵馬的話,他勢必要除之后快。沒想到畢星說的竟然是個還未及笄的小女子,頓時傻了眼。

  畢星索性實話實說:“林家女與李修已經是心心相印的一對了,故此,這些人事,林家女不讓李修碰觸,她一手掌控了起來。平時調撥米糧,發放餉銀,都是她和她家的管家一手操持的。要說誰能聚齊這些人,非她莫屬。”

  天子一腳踹翻了畢星:“廢物,廢物!她是在養幫閑,你怎么就不知道學學養兵呢!”

  “臣不敢啊!”畢星躺在地上喊冤。

  天子喘了幾口氣,瞪了畢星一眼,心里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林家女養多少幫閑、長工、伙計都不妨,襄陽侯府要是敢這么干,他還真要想想他們的深意。

  “隨朕來!”

  畢星爬起來跟著天子出了太極宮,天子一路走的甚急,邊走邊說道:“事不宜遲久恐生變,你現在就去找這個誥命去,朕給你一方印,讓她聚兵給你一用。”

  “臣遵旨!皇上”

  “嗯?”

  “她的心眼太多,臣一個人對付不來。”

  天子氣的呵呵冷笑,狠狠的又踹了一腳畢星,對他喝罵道:“只要有了兵,那你就聽她的調遣好了!”

  畢星一個趔趄,將將站穩了身子,答應了一聲誒,接過來天子一方私印后,獨自一人撒腿就跑。

  天子看著他一個人都不帶自己跑了,心說倒是個忠心的,雖然有些愚笨,不過正是自己得用的人。

  嘴角含著笑,招呼畢星帶來的禁衛們,直奔后宮而去,不多時,兩頂小轎在重重的護衛下,悄然出宮!

  榮國府后街,畢星單人匹馬到了門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啪啪啪的狠狠砸著門,嚇得看門的小廝慌做一團,不知該如何是好。

  賈環的親娘舅趙國基,正在這里值守,原本是跟著賈環做個隨從的,卻被賈探春和賈環姐弟兩人聯手,將他安置在了此處。

  打開門請畢星進來,約束住小廝不許報信,急切的詢問緣由。

  畢星哪還有在皇上面前的愚笨,滿臉的精悍之色,一把拉住趙國基的衣襟說道:“趕緊派人去告訴林誥命一聲,就說...龍游淺底了。快,要快!”

  谷</span趙國基轉身就跑,到了巷道的二門外,喊著門里的婆子開門:“快開門,請表小姐一見!”

  里面值夜的婆子幸好沒睡,聞言大驚,說了聲稍等,急匆匆去了靜室門外,又隔著門叫起來了紫鵑。

  一盞茶的功夫后,趙國基請畢星進了巷道,站在二門外與已經等候在那里的林黛玉隔門說話。

  “可是世妹。”畢星隨著李修叫,黛玉本不愿聽,奈何畢星臉厚,時候長了黛玉無法也就默認了下來。

  “正是小女子,龍游淺底可當真否?”

  畢星看了一眼趙國基,壓低了聲音說道:“為兄裝傻充愣才攬住了個獨擎危局的局面,只是心里還是沒底,李修臨走時只說讓我聽你安排,愚兄只好漏夜來訪了。失禮之處,世妹多多包涵,事成之后,愚兄必定送上重禮酬謝。”

  那邊的林黛玉好生的無語,你要從龍你就去,李修只要跑了出來,就一定能帶自己遠走高飛,才不會和你說什么聽我安排,你騙誰呢?

  想了一想,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是看著我年紀小又是女流好騙是不是,也罷,我這就回去懸梁,省的誤了襄陽侯府的大計。煩請轉告李修,世態炎涼需交友慎重。”

  “別!”畢星大囧,急的一身的汗出如漿,他弄險在圣上面前做戲,想的就是保駕之功,依仗的則是除了自家的兵權外就是書院和李修。

  書院勾連多少文官家,只要黛玉和李修能說動那些士子,文官乃至國子監,都能明里暗里站在天子一邊。這一份的助力,是襄陽侯府所沒有的憑仗。

  黛玉冷哼一聲:“別?就此別過吧。”

  “是真要出事!太上皇已經暗暗出宮,李修算定他去了圣恩寺,他已經趕回了林莊。我手里有圣上的私印在此,圣上親口囑咐,一切事宜盡聽林娘子的吩咐。”

  黛玉氣得伸手拍了一下門,嚇得畢星一機靈。

  “你想藏拙,焉知圣上不是同樣如此!想我林家才在京中立足幾日,竟已有了一處書院、一處莊園并諸多產業。天子是何人?天下第一人!登基三年,就算是處處受掣肘,你又怎知無有如你一般心思的人在?現在可好,只是一個太上出宮,你就慌得把自己的老底揭穿,大白于天下。好好好,姑且由得你,誰讓你家是勛爵呢,我等草民自愧不如好了。可你又怎么能將我等當做進階的人梯,踩著我們身上往上爬!”

  “啊!?”一席話驚醒夢中人,畢星這才恍然大悟起來。

  天下第一人,會有多少人欲從龍而不得,何時輪到自己大獻殷勤了。

  再者說,畢星猛然醒悟,戴權是去了圣恩寺不假,焉知那不是圣上釣大魚的餌?李修為什么私放了甄寶玉,還不是看破了圣上的布局,覺得自身陷入這個局中實在是難保,日后保全了社稷又如何,一個言官御史翻出今日的舊賬,只消說一句私藏老卒心懷不軌,襄陽侯府和李、林兩家,都要步甄家的后塵。

  林黛玉聽畢星在門外不住的喘氣,知曉他知道了厲害,還是忍不住出了主意,救人也是救己,值此關頭,不容再有半點閃失。

  “多說無益,要想搬回局面,非要破釜沉舟不可。你說你有圣上的私印?”

  畢星嘿了一聲,順著門縫給黛玉遞了過去,不住的自怨著:“鬼迷了心竅,我怎么如此的糊涂!別人不說是不是圣上的人,單一個兵部的大司馬賈雨村,那妥妥是圣上的殺手锏!”

  黛玉不置可否,接過紫鵑遞過來的私印,借著雪雁手里的燈籠細細的看了片刻后,一咬嘴唇,給畢星出了個驚天的主意。

  畢星也是咬牙,重新拿回那方私印后,轉身就走,出了門外后,打馬直奔皇城。

  畢星走后,黛玉按住胸口喘了一會氣,叫著紫鵑:“紫鵑,你去前面把三個姑娘叫醒,雪雁,你去請姐姐來。”

  紫鵑和雪雁先送黛玉回了房,便依言而行。

  等了能有半個時辰,三春并李紈先后來了黛玉處,黛玉迎她們進了內室,把外面的事一一說的分明。

  李紈聽后垂淚不止,終究是走到了這一天,她不似黛玉和三春,隨時可以離賈家而去。好也罷歹也罷,她都要守著這個賈家從一而終。

  黛玉伸手給姐姐李紈擦淚,嘴里卻不說安慰的話語,直接分派了起來:“姐姐莫哭,有的你忙。明日一早姐姐就去見見鳳辣子,她比姐姐還不想讓這家破敗呢!只要她肯盡全力,保一家老小性命,還是能為的。”

  李紈只得點頭答應下來,說什么也要把王熙鳳拉上黛玉的船。

  黛玉又跟迎春吩咐:“速去找來賈琮,讓他帶著賈府的府兵老卒暗暗出京,直奔林莊!不能讓他孤身斗二圣。總要有個幫手。”

  迎春站起身就走,事不宜遲的事,容不得她再做優柔。

  “探春妹妹,借環兒一用。”

  賈探春一直深皺著雙眉,聽黛玉喚她后,一挑繡眉問道:“環兒年齡還小,壓不住那些人,還要派個頂用的來。”

  黛玉心里贊嘆,不愧是敏探春,聞弦歌而知雅意,知道自己要用賈環領林家莊客助陣,先否了賈環領軍的主意。

  “無妨,只要告訴他什么事,他自會去找人幫他行事。這個賈環兄弟,最是會使喚人的一個。”

  探春不由得笑了出來:“還好說她,你自己想想,你又使喚了多少人。”

  惜春連忙地問:“姐姐們莫要忘了我!我又該如何呢?”

  探春一捏惜春的鼻子,摟住她身子說道:“你最是要緊的了,能不能勸回敬大伯,全靠你這個親女兒如何的撒嬌了。”

  “哼!”惜春一扭身子:“說是父親,我又能見他幾面。好好的生了還不養,把我丟在這府里,主不主客不客的,算是怎么說。”

  黛玉和探春相視一笑,紛紛寬慰她道:“他有他的難處,身為昔日義忠太子的伴讀,他不如此行事,怎能保全一家人的性命。怪只怪你家兄長行事不端吧,怪不到敬大伯的頭上。”

  “正是如此,寧府為長,又是族長,不管愿不愿意,當時的太子見召了,還能推了不去的嗎?”

  惜春被她二人左一言右一語的慢慢勸好了心思,答應下來陪著黛玉回林莊,要去圣恩寺見見自己的父親賈敬。

  一夜倒是忙活了半夜,轉天天色微明之際,宮里傳來消息,貴妃得太上與皇上的圣恩,將于今日省親。

  賈家頓時猶如濺開的油鍋一般,上上下下忙個不停。

  而此時,昌平縣忽然緊閉城門,不許任何人等出入,并派衙役看住了城外的要道,設了路卡,但凡有人經過,都要細細盤問一番。

  打聽緣由,只說是走脫了一名要犯,故此查驗。

  圣恩寺里的太上皇和大皇子甄應嘉聞言嗤笑,一座小小的縣城,也敢在此時作妖,真是不知死活。

  太上皇隨口讓王子騰安排了這件事,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有些拿捏不住賈元春省親的舉動。

  王子騰也不知道內情,派心腹回京去探虛實。

  誰也不曾想到,皇宮內不僅走了太上皇,連皇上也不見了蹤影。只有一個畢星,拿著皇上的私印,先是“請”賢德妃省親,后是口宣罷朝三天。

  滿朝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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